第二十三章管不了的父女

　　天大亮，王光辉睁开了眼睛。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安稳，梦境连连不断，这时感觉头脑昏昏沉沉，视线也不那么清晰。
　　昨天，尽管郝振山一再解释又发誓，王光辉也有所释怀，但郝振山对他爸妈称自己为“同事”一事，就如同一片阴云一样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心情无论如何难以晴朗。
　　起身，王光辉穿着睡衣来到客厅，见爸坐在那儿看电视，电视的音量调到极小，只勉强能听到。
　　见王光辉出来，王旺把电视音量调大了些，对女儿说：“闺女，到这边坐。”
　　王光辉在爸身边坐下，闷闷不乐无精打彩。
　　王旺问：“闺女，看你昨晚回来就不高兴，怎么了呀？”
　　王光辉叹囗气，没立即回答。
　　王旺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和爸说说。”
　　王光辉这才说话：“爸，我就不明白了，见着他爸妈后，他对他爸妈说，我是他的同事，您说，他这是啥意思呀？”
　　“噢？”王旺扬起头，皱着眉头现出思索状。“他那么说，是有些蹊跷。”转向王光辉，“那，你们吵架了？”
　　“那倒没有。我问他那是怎么回事，他说咱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他自卑，担心我们处不长，还说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怕他爸妈没有心理准备。”
　　“这个说法么，好像有一定的道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呢？要不，干脆和他结束算了。”
　　听女儿这样说，王旺陷入了两难境地。想了想，他说：“要我说呀，现在咱还不能下什么结论，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从内心讲，王光辉并不想和郝振山到此为止。和郝振山的相处，是她迈出爱情生活的第一步，也是她的初恋，那种从没有过的甜蜜，时常让她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而这憧憬，又时常让她振奋，让她对生活充满了热爱。自然，郝振山的外观形象没有她初次相亲时那小伙子的英俊潇洒，并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是，她的理智是她妈董艳伶所无法比拟的，她知道理想与现实往往不能等同而论。
　　“您的意思是，我再和他处下去？”王光辉问爸。
　　“对呀，”爸答，“应该再处一处么。综合起来看，小郝那人的条件还算不错的，咱因为这件事就结束，再误会了人家，不也耽误了自己的大事吗？再说了，如果总体平衡的话，他也没有理由看不上咱呀。”
　　这正是王光辉的想法，只是还不那么坚定而已，现在有了爸的支持，她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了。
　　董艳伶从厨房走进餐厅，把一盘菜放到餐桌上，顺便往客厅里看了一眼。
　　“哟，这父女俩，又秘谋啥呢？怎么跟保密局那伙人似的呢？”董艳伶说，声调有些嫉妒有些酸。
　　“秘谋炸发电厂，惊雷计划。”王旺说。
　　董艳伶撇撇嘴：“嗤！有那两下子呀？”然后转身回厨房去了。
　　开饭，大米粥，馒头，小咸菜，咸鸭蛋，应有尽有，差不多摆满了一桌子。
　　王旺乐呵呵地坐到餐桌前，嘴里说着“吃饭喽”，拿起筷子递给王光辉：“来，闺女，你昨晚就没吃饭吧？看你妈给你做的这一桌子，多好，快吃吧。”
　　看着那一桌子美味，王光辉顿感胃里空空如也。昨晩没吃饭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刚才经爸那么一说一点拨，她那阴云密布的心情总算晴朗了许多，食欲自然随之而大增。
　　“现在看着我的好处啦？”董艳伶接过王旺的话头，“你搞阴谋诡计时，怎不想想我的好呢？”
　　“冤枉哟，”王旺疾呼，“我可处处想着你的好哇，不然，这二十多年，你整天摆着个打立正的姿式，换个人早跑没影了。”
　　王光辉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对妈在家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的事，她太有见识太有体会了。记得她上学那会儿，每天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甚至去学校走哪条路，都在妈的严格管控下，要不，自己也不至于长成个现在这个样子。
　　“对，我熊瞎子，我还打立正，”董艳伶倒不否认自己的“专利”，“可是，我那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话再说回来，我一手遮天错了吗？我哪件事管错了？”
　　王旺没反驳，他知道，如果他反驳，遭来的一定是董艳伶的述说“革命家史”，闹不好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么今早这顿饭，可怎么吃哟。
　　没得到述说“革命家史”的机会，董艳伶好像有些郁闷。其实，饭前见到王旺和女儿“秘谋”时，她就感到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悲伤，之后就是气愤。
　　说来也不能全怪董艳伶悲伤又气愤。本来就是的嘛，董艳伶在和王旺结婚前，王旺只是公司的一名小职员，而且身材不高貌不惊人，如这等男人，根本就不在她的择偶名册上，但是她爸妈却和女儿的见解极相佐，后来，她的年龄又不住地见长，在老人逼上梁山似的督促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和王旺结髮成夫妻。但是，董艳伶却并没因为对王旺的不称心而花心，恪守妇道是她为人的基本准则，于是，她对王旺这并不是“心爱的人”同样以心爱的人对待，每日三餐，穿衣戴帽，伺候得得体周到，当然，她出去走穴挣钱那些年另当别论。再后来，王旺的仕途一路顺畅，直到现在当上了处长，她才认识到她爸妈当年的远见卓识。不过，这个并没让她心满意足，和一个不称心的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所以，如今轮到女儿走上选婿之路，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女儿千万别步自己的后尘，能找到一个高大俊朗的夫君。然而，那父女俩却不识好歹，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尤其是女儿，对她不说实话不说，却和她爸大搞“阴谋诡计”，让她成为局外人，你说，她怎能不悲伤又气愤？
　　郁闷地吃完饭，郁闷地收拾停当，董艳伶又钻进了女儿的房间。
　　“光辉，我的宝贝女儿呀，”董艳伶哄婴儿一样唤着女儿，“女儿是妈的心头肉，是妈的贴身小棉袄哇。”
　　王光辉一边笑着一边揣度着妈的本意：妈这是强攻不行改变战术，又来拢络人心了呀。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光辉，和妈说句实话吧，昨天，你是不是和小郝在一起了？”董艳伶问。
　　看妈那恳求似的表情和语气，想到妈刚才说的话：“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再想到这么多年来，妈为了她和爸所费的辛苦和操劳，包括刚才那一桌子饭菜，她终于心软了，觉得再不该对妈隐瞒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啊？真是那样啊？”董艳伶瞬间放大了音量，以至于让王光辉略有惊恐。“这个老王头，他可要气死我了!”
　　说完，董艳伶拉开房门，两步跨进客厅：“老王，老王头！”
　　然而，空荡荡的房间里没人回应。董艳伶恨恨地想：该死的老王头，等你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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