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秤豆妖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以前一样没有怎么睡过好觉。
在我搬家的时候,来自天花板的噪音制造者终于露面。
那是一个秤豆妖,身子娇小的仅能占据我的手心,有着不太发达的四肢,但是他的手掌却很大,在站立的时候也能触碰到地面,他的头小小的,五官模糊,毛发稀疏,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辨认方向。
这位小小的秤豆妖在平安京很少见,这种妖怪喜欢在安静的地方恶作剧,平安京过于嘈杂,到处都是流淌的言语。
我看着这个小妖跌跌撞撞跑到我的行李箱旁边,转头用似有似无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后生疏地爬上行李箱外沿的边框,把自己塞进去。
(我可不想和噪音呆在一起啊……)
我叹气,但也没赶他走。
行李箱是在我幼儿园时买给我的,那个时候家庭条件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好,但仍然能自给自足,这个行李箱陪伴我去了趟北海道,自此家里的旅游资源便告罄。
(以后一点都不想再回京都了。)
我看了一眼这个家的地理位置,大概就是在千百年前平安京阴阳寮的西院里。
(真是孽缘。)
家里最后仅剩的财产大概就是这辆车子了,我熟练地坐上洗的发白的儿童座位。
纠正一下,这辆车估计也被抵押了。
女性总是那么脆弱,她曾经尝试过去找一份工作,但最终以笨手笨脚的结局完成了自己短暂的职业生涯,男性不用问也很明显,他能提供给女性的离婚资产少之又少,甚至需要把我卖给其他家才能弥补。
所以这就是他把抚养权接收走的原因吗?
不过按照这种情况来看,我跟着他们过的日子也很惨吧。
我低着头,车辆已经停下,却一点也不想看向车窗外的宅院。
“爸爸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男性下车,打开我的车门,把我抱出来。
我的记忆里,他抱我的次数屈指可数。
(真可悲啊,)我看着他,想把他最后一面记在脑海里,(明明是不相爱的两人却需要繁衍血脉。)
女性即使是在千年以后也是这么没有选择权利的吗?
我突然感觉就算熬死上一代那些年迈没有活力的阴阳师也不可能真的打动贺茂忠行,让我以长子的身份出面于世。
婚姻真是可怕。
站在宅院门口的人接过我的行李箱,带着我离开车边,男性转身时毫不犹豫,就这样,短暂的家庭生活结束,我年轻的生涯步入与东京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古朴大宅院里。
(真有钱啊。)我边走边思考,(东京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却能拿到这么大的土地资产权,该说是在幕府那边有一定分量的人吗?)
我放弃思考。
“那个行李箱可以给我吗?”
我朝旁边的女仆发问,但是没有等她回答我就自顾自拿回了箱子,还顺便瞥了一眼旁边的门缝。
(秤豆妖,算你好运吧。)
我拉着行李箱的杆,跟着她们走过一扇又一扇门。
老实说,我觉得我被卖到这个地方住着比我自家还要豪华的地方真是让我一言难尽。
(不过对比这个宅院的其他地方,这里已经很破旧了。)
被告知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我接着打开行李箱准备整理自己的东西。
秤豆妖仿佛已经把自己当做是住在这里多年的经验者一样,灵活的爬上墙壁准备回到新的天花板,但是他从行李箱跳下来时还是晕头转向,这让我发笑。
我的东西并不多,学校制服,学习用具,还有两三个小玩偶,几套衣服,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这所宅院让我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尤其是位于最深处的地方,散发着恶臭的气息,即使我带上自制的护身符也没办法掩盖。
(真是糟糕透了。)
突然庆幸他们给我安排的住所是最边缘的地区。
(这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吧。)
身处b线的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看马上就要到越后了,突发的大水让我不得不停住脚步。
“你还好吗?”
那是一位女性,长相在这个小山区里算是出众,她的身边带着一个孩子,衣着缝缝补补的痕迹很是明显。
“我没事,”妇人朝我笑了笑,但是鲜血外露的小腿不是这么表明的。
“我是一名旅者,”我扫了眼变得紧张的孩子,“请问你知道越后怎么走吗?”
我顺着她的话离开了那个地方。
“谢谢,”我站起,转身的脚步突然停下,“啊,对了。”
我又蹲回去,这让那个小孩露出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警惕,
“有个武士,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没了钱袋子的轻装让我的旅途方便许多,虽然大水把路上的地面搅的泞泥不堪,但是我还是需要往前走。
深山有个旅馆总是让人警惕,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不是灯无荞麦弄得手段会让我平慰许多。
“灯无荞麦?”坐在我旁边的旅客一身雨水,但是他看上去不甚在意,“那是什么?”
“来一碗热酒!”
我朝着厨房喊了一嗓子。
我比起他来也没好到哪去,甚至连脚上也都是泥巴。
“是一种妖怪,”我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取下防水的蓑衣。“饥寒交迫的旅人看到远处店铺灯火明亮,里面还隐隐约约传来客人的喧闹声,欣喜地跑过去,但是总也接近不了,好不容易到了那个地方,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我换了个坐姿。
“还有一种说法是在深夜里,那些有差事不得不出门的倒霉鬼们在寒风里听到卖荞麦面的吆喝声欣喜跑过去,结果除了亮着的行灯什么也没有,这些人往往会抱怨一声接着行灯就熄灭了,他们不久也要有灾祸找上门。”
“世间神奇之事数也数不尽。”
这位旅客也有模有样拍起身上的雨水。
“不过第一种说法和这个妖怪有什么关系呢?”
我伸长脖子去看空无一人的前台和灯火明亮的厨房,听到他的问话转头说道:“大概就是心理因素所导致的妖怪吧,那些平安健康的人们尚且还不满足于自身的情况已是幸福之事,更何况饥寒交迫之人呢?因为前面有着希望,但是靠近发现到达终点后什么也没有,岂不是辜负了自己之前的一番期盼和当下的惨状?”
“也是,”他坐在破旧的木凳上,吱呀的声音显示了这个木凳的破旧。“现在虽然离冬天还早,但是山里的气候总是变化多端的,可能上一秒还在下雪,下一秒就是艳阳天。”
“那我还是希望下雪吧。”
我撑着脸看着厨房,门口被两块布挡住大部分视线,我只能看着里面的影子走来走去。
“为什么?”他曲起食指敲敲桌子,企图吸引我的注意力,“下雪岂不是更冷?”
“若是艳阳天,给人不知道多少错觉,”我对手哈气,“就好比你期待的事情就在眼前,但是你获得了之后却没有多大欣喜,反而开始抱怨起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满足你,这不就更可怕了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是这样,所以你会对你的期待持有远离的态度吗?”
我皱眉,转过头看着笠帽下的人,不懂他在说什么:“这是两码事。”
“所以你还是想喝热酒吗?”
“当然啊。”厨房里没了动静,影子也凝滞在地面上。
“那我请你去喝一杯吧,”旅客拿下笠帽,鲜艳的红发在我眼前张扬,露出笑容,“我珍藏的佳酒不少,何苦等在这种没有结果的旅店呢?”
我瞥了他一眼,看着厨房的影子走近布帘,随后消失,就连里面的灯也开始熄灭。
“那就没办法咯,”我起身拿起蓑衣,“我啊,可是很讨厌灯无荞麦的。”
我想我大概是最倒霉的阴阳师了。
我坐在黑底金边的桌子旁,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大妖的老巢。
桌子的另外一边,是身着华丽的妖怪,袒露上胸,坐姿比我还狂放,桌前放着鲜红色的烈酒,闻着味道我就感觉发冲。
“你是来捉拿我的阴阳师吗?”
他没有用桌前的盃,反而喝起了自己身后酒葫芦里的酒。
“不是,”我盘腿坐着,双肘耷拉在膝盖处,闲得很没精神。
(太倒霉了,回去找晴明去祛灾,果然都是灯无荞麦的错吧。)
酒吞童子放声大笑:“我看你是怕了我,但奈何我的实力强盛,你对我没法子。”
我翻了个白眼:“你在想什么,我是战五渣好吗?”
战五渣怎么可能是过来捉拿大妖怪的?
“这倒是,”酒吞童子看着我思索,“你怎么这么弱?”
对此我深有感触,安倍晴明说我是天才,可是我确实很弱,在杀伤力方面比不过一个小妖,这就是为什么a线的我没有驱逐秤豆妖的原因。
我的天赋不过是体现在符箓结印方面,注入灵力,符箓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所以说术业有专攻啊。
“那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耸肩,没有喝烈酒的心思。“与其你让我在这里呆着,不如放我回去。”
“那可不行,”酒吞童子的笑充满恶劣,“你是女人。”
我头疼:“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啊,所以说这方面妖怪没点自觉吗?)
“我还在青春期好吗?”
酒吞童子行径恶劣,他喜好把处女的乳头割下来吃,更喜欢用处女的鲜血泡酒喝,也不要提经常与恶鬼结伴去抢掠富豪家里的财宝,为自己修建豪华的铁宫殿。
(怎么会有审美这么差的妖怪啊。)
酒吞童子观察着眼前一折就断的阴阳师,她对自己毫不惧怕,不过他还是没有敢轻举妄动,因为光是她身上的结印就够让他致死。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啊。)
酒吞童子慢条斯理喝着酒,恐吓无果,但他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我决定了,”酒吞童子看着我,眼睛里尽是玩味。“我要把你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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