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密令

　　
荣臻和臧式毅拟的密电很快到了张学良手里，张学良读完密电，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与关玉衡有同学之谊，他知道，关玉衡是一个有血性中国军人，他杀中村，按法理没有错。可是，小日本对东三省早已虎视耽耽，关玉衡杀了中村，正好给关东军武装占领东三省制造战争的借口。
东北易帜，张学良把国仇家恨埋在心底。弱国无外交，日军步步紧逼，战争一触即发。张学良心中焦虑，竟然无计可施。什么时候中国人在世界舞台上扬眉吐气，横刀立马，这是他追求的梦想。可是，如今，身为副司令的他，一切都要听从总司令的指挥。往事如烟，如果郭松龄还活着就好了。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救下郭松龄。
郭松龄（1883－1925），字茂宸，汉族，出生于辽宁省沈阳市东陵区深井子镇渔樵村，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的后裔。毕业于奉天陆军速成学堂，后来任东三省陆军讲武堂教官，之后得到在讲武堂学习的张学良信任和垂青。在张的举荐和保举下，郭松龄历任张作霖麾下第八旅旅长、第三军副军长、津榆驻军司令部副司令，第二次直奉战争中任第三军副军长。后因其心系国家民族，看不惯张作霖老派军阀作风，而率军反奉。
郭高大挺拔，朴素简朴，平素穿一套布军服，和士兵军服一样。当时奉军将领都是穿的质地很好的呢军服，布军服除了士兵穿，就是白俄兵穿，郭穿布军服又长得像白俄一样高大，因此遂被人呼为“郭鬼子”。
奉军第十军军长郭松龄。1925年12月25日，张作霖下令将被处决的郭松龄、韩淑秀夫妇在小河沿暴尸三日1925年12月25日轰动全国的郭松龄倒戈反奉失败后，郭松龄将军和妻子韩淑秀被处决并遭到暴尸羞辱的写实记录。
郭松龄在奉军将领中，是别具特色的一个人。他受过北京陆军大学的系统教育，曾加入同盟会，在广州和天津两次谒见过孙中山，深受其革命思想的影响。韩淑秀毕业于奉天女子师范学堂，任附小教员，学生时代加入奉天基督教青年会，积极参加进步活动，她的家里就是活动的一个据点。
辛亥革命爆发后，奉天的有识之士纷纷起来响应武昌起义，郭松龄就是组织者之一。他们两人在韩淑秀的家里相识，韩淑秀非常佩服郭松龄的为人和才干。郭松龄在白色恐怖中被捕，当局贴出布告判处郭死刑，韩淑秀四处进行营救活动。
1912年12月25日，正当郭松龄等被带到大西门外荒草地杀人场行刑时，韩淑秀拿着一份当日的《盛京日报》，高呼着：“刀下留人!”十万火急地闯进法场。原来这份报纸上刚登出“清帝退位诏书”，韩淑秀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政局骤变的快讯，挽救了郭松龄等的生命。两人在生与死之中建立了感情，结为恩爱夫妻。
郭松龄在奉天讲武堂任教官期间，刚好张学良在这里学习，他亲身感受着郭教官远离声色，自持清廉，治军严谨，对部下赏罚分明的一身正气。
张学良对他湛深的学养和高洁脱俗的人品极为钦佩。郭松龄虽比张学良年长19岁，两人却成了莫逆之交。
经张学良不断向父亲推荐，加上两次直奉战争中郭松龄屡立战功，郭已成为奉军中的重要将领，掌握奉军的精锐师旅。
而一向把国家和民族的兴亡视为己任的韩淑秀，始终在为国民教育潜心操劳。她曾在讲武堂为学员辅导操行道理；爱国人士阎宝航创办贫儿学校，她又成为校董并亲自执教。为了筹集贫儿学校的开办经费，韩淑秀在社会上奔走呼吁，募得资金2万元，同时她还捐出了自己的积蓄。她个人的捐款，完全是夫妇俩节衣缩食省出来的。
郭松龄当上旅长时，他们仍租住在大东关水簸箕胡同的一个西厢房里，生活极为俭朴。穷孩子们为了表达谢忱，在校长的率领下将一块“兴学育才”的匾送到她的家里。
两人一个从军一个执教，精心操持，但心里却越来越沉重。在两次直奉战争中，郭松龄亲睹了连年的军阀混战，使国家破败、百姓遭殃的情景，不由得对张作霖、杨宇霆之流继续扩军备战，抢夺地盘的行为大为不满。他在妻子的支持下，决心积蓄势力，推倒军阀，整顿奉军。
1925年秋，郭松龄偕夫人以参观军事学习为由，暂避日本。在日本听说张作霖派人正与日方商谈购置军火，以进攻国民军，郭松龄愤慨至极，说：“我是国家军人，不是某一个私人的走狗，他若真打国民军，我就打他。”郭松龄于11月回国，在天津秘密策划反奉，并向张作霖连连发电，要求张作霖下野，请张学良接管大权，宣布国、奉两军停止行动。
随后将所辖7万人改编为4个军，挥戈东上。他的精锐部队斗志昂扬，以势如破竹之势，冲垮了张作霖的4万防军的连山防线，直逼奉天。张作霖惊恐万状，悬赏80万元欲得郭的人头。他一面暗中勾结日本关东军反郭，一面准备逃跑。他对郭松龄的为人和底细非常了解，正因为了解，他才认为这回自己彻底完了。
他已经开会布置关于下野和议和一事。他万分悲凉地调29辆汽车装上家私细软往返运到南满货栈，准备逃往大连。然后运来十余汽车的汽油及引火木柴，布满楼前屋后，随时准备将大帅府付之一炬。这时文武官员纷纷携眷躲避，商店关门，奉天城一片混乱。
然而在这大势基本已成定局的当口，日本关东军像鳄鱼一样浮出水面。
平心而论，日本关东军不希望郭军得势，一旦郭军得势，他们的非法权益将得不到保障。他们以调停人的身份，两边斡旋，无非是讨价还价要双方各自承认“帝国在满蒙的权利”，如果谁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就与谁兵戈相见。
郭松龄面对鬼子威胁，义正辞严地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这是中国内政”，“我不懂什么是日本特殊权利!”而情急之下，张作霖却口头上与日方缔结了密约，以承认日本在我东北有“土地商租和杂居权”等作为关东军出兵的条件。这样一来，在郭军乘胜进攻奉天时，日本关东军突然调来大批兵力，切断郭军后方，焚烧郭军弹药库，日军飞机也狂轰滥炸，郭军终因实力相差悬殊，一败涂地。
1925年12月24日，郭松龄夫妇化装坐在驴车上围着棉被南逃，途中藏在老乡地窖里时被俘。刚刚缓过神来的张大帅电令押回奉天，张学良却强硬地命令押交给他审理，他想私自放他们出国。而与郭松龄结怨甚深的杨宇霆，却怕夜长梦多有变化，密令就地枪决。25日那天是最黑暗的一天。
囚车开至辽河滩边时停了下来，押解人员喊道：“郭军长请下车吧!到地方了。”郭松龄和爱妻韩淑秀从容下车，两人怜惜地稍一对望，都露出不屈的神色。
韩淑秀脸上漾开笑意，她曾从过去的法场上夺回她所敬重的丈夫的生命，伴他轰轰烈烈地走了一程，这回她却要用自己的生命陪他走进又一个法场，相伴到永恒，她死而无憾。所有的押解人员都听到了她朗声的话语：“大丈夫为国而死，死得光荣。军长请先走一步，我随后便来了!”一声枪响，郭松龄倒在地上，又一声枪响，韩淑秀追随而去。
张作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命令将两人尸体在小河沿暴尸三日，方可收葬。
全奉天城为之震动了，没有谁不为他们的壮举所动容。
“叮铃铃叮铃铃……”张学良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急步至电话机前，抓起听筒，立刻摆正恣态，“总司令，您好！我是汉卿。”
蒋介石不高兴地说：“关玉衡杀了中村，你知道吗？”
“知道。”
“娘希屁！关玉衡擅自决定，秘密处决中村，这么大的事，不上报。汉卿，我命令立刻将关玉衡撤职查办！”
“报告总司令，中村一行四人，刺探我军事布防，闯我军事禁地。关玉衡在军事禁地处决敌特，他没有错！小日本是小题大作。”张学良说：“小日本已经暗杀了关家三十八口，总司令，一人犯一人当，关东军在东北大猖狂。我们……”张学良欲言又止，自从东北易帜之后，如今的张学良已经失去了当初少帅的锐气，斗志尽失。
“汉卿，糊涂！不撤职严办，难平日本**怨愤。中村事件已经引起我国外交被动，弄不好就要出大事。”
”总司令，这个处分大严重了。”
“就这么决定！你就执行吧！”
“是，总司令，我在沈阳帅府易帜改挂青天白日旗之时，已下决心让东北一切皆听命于中央。中村一案，对关玉衡的处理，我一定坚决执行总司令的命令。”停顿了好一会，张学良又替关玉衡求情说：“总司令，中村一案，关玉衡确实有隐满实情不报之错，还望总司令念他在屯垦军忠心戌边之劳苦的份上，让他留在屯垦军中立功赎罪。如果把他开除，他会没命的。”张学良知道，关东军一直对东三省虎视耽，千方百计寻找战争借口，这一次，终于找到了。他们一定会在关玉衡身上大做文章，关玉衡处境危险。他与关玉衡关系一直很好。从内心上讲，在军事重地处死敌特，并不为过。蒋介石这样处理，是怕得罪日本人。其实，张学良已经侦知，日本关东军频频在关东州进行实战军演，矛头直指东三省。战争的风云愈来愈浓，就像一堆枯干的柴薪，在烈日下，只要有一粒火种，就会星火燎原，不可收拾。
“汉卿，如今的中国，正处在多事之秋，稍有不谨，就会满盘皆输。关东军想借中村一案，发动战争。强占东三省。如今，我们还不具备与日本开战的能力。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剿共。能忍就忍一点吧！大局为重！”
张学良已经知道，蒋介石不会收回成命，关东军必然会借机扩大战争态势，如果开战，将何以应对。东北易职，他完全听命南京**。张学良说：“日本**大肆炒作中村事件，目的就是发动侵略战争。好果一旦开战，我们东北军应如何应付？”
蒋介石说：“无论局势如何变化，日本以后在东北如何挑畔，东北军都不得抵抗，力避冲突。吾弟切记，万勿逞一时之愤，置国家于民族于不顾。”
张学良听完蒋介石的话，一下子怔住了。半响，他才回过神来。日本在中国，得寸进尺，侵我国土，怎么不抵抗？张学良一时无法想通。张学良正想日军一旦来犯，就狠狠教训日军，以报杀父之仇。没想到，蒋介石竟然用不抵抗三个字回答他。他一时无法想通蒋介不为什么要这样做？东北三省一旦沦为日本统治，自己的颜面何存？自己将成为民族的罪人！
张学良想到这，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和关玉衡是同学加兄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落到日本人手里。如今的东三省，日本的间谍像苍蝇一样，仗着在关东州的关东军撑腰，在东三省犯案累累，中国**没有一个官员对日特和日本浪人硬碰硬地针锋相对。只有关玉衡敢向日本间谍亳不留情地还击。张学良心里其实很赞同关玉衡处死中村一行。关玉衡才是东北军的英雄本色。他知道，关玉衡已经处在日特的追杀之中。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关玉衡被日特暗杀。张学良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他不由得抓起了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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