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灾后
雨已经停了，但那些压在废墟下的尸体被雨水泡了一夜后，空气中隐隐弥漫着难闻的异味。
若汐被周文斌圈在怀里裹在披风下，但她的脸色越来越冷峻。
那些尸体不及时移走处理掉，再好的防疫药也挡不住瘟疫的发生。
追风跑到城门时遇上了点麻烦，若汐自己下的命令关闭城门，所以他们出不了城。
城门上守门的士兵性子有点拗，若汐几次三番解释并请见龙禁尉的袁大人都被拒绝。
实在不是那士兵要为难若汐，袁枫在淮阳城中的身份高于府衙中的所有人，所以一个守门兵卒又怎会知道袁枫的名字，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城门守兵队长。
周文斌不耐烦了，脱下披风披在她身上说了声：“等我。”
话落，人已经翻身上了城墙，再一晃身便不见了踪迹。
城门守兵使劲眨着眼睛还在疑心眼花的时候，一低头发现马背上确实只有若汐一个人了。
尖锐的哨声响起，守兵惊恐大叫：“偷袭！”
若汐顿时对这个一丝不苟执行命令的城门守兵无语。
她不过是防止城中可能随时爆发的疫情传到城外才下令关闭城门不得自由出入，与偷袭何干？
尖锐的哨声引来了更多的人，城门打开，她被更多的守兵包围了。
“我要见袁枫袁大人。”
“袁大人岂是你一介平民说见就能见的，非常时期，城中所有人都已经按令迁到城外，你为何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是何居心？”
若汐看说话人身上官服就知道是淮阳知府大人，正要开口解释，就见打开的城门外一匹飞马疾驰而来。
但比那马更快到的是人，周文斌几个起落又回到追风的马背上，那双眼如浸了冰，寒意直逼周遭人群，使得围住若汐的人不由自主的噤了声。
随后而到的马背上的人正是龙禁尉的袁大人，翻身下马就对若汐一抱拳说道，“下官昨夜寻不到小姐，原来小姐配药去了。”
放松下来的若汐神色有点萎靡，从周文斌手中接过药方递给袁枫说：“将这个交给大夫们，第一张方子的汤药从今天开始每天熬制后每人每天一碗，第二张方子熬好后派人在城中四处浇洒。”
三人两马边说边向城外走去，丢下刚才围堵拦截若汐的一干守兵官吏面面相觑。
“大人城外一切是否全部就绪？”
“基本已经就绪，下官感谢小姐的未雨绸缪，一早就吩咐你的人筹来棉被和厚衣，否则城外很多人熬不过今晚。”
若汐苦笑，未雨绸缪？经验而已。
“大人，城中空气已有异味，那些废墟下的……尸体要尽快移走处理，否则神仙也挡不住疫病大爆发。”
闻言，袁大人的脸都白了。
大顺国没遭遇过地震，但其他原因导致的瘟疫并不少，那种惨景每一个见过的人都终身难忘，更何况是这些身居官位的官员们，如若任期内遇上一次瘟疫，那带来的严重后果，所有在任时的功绩都被一笔抹掉，责罚几乎无一幸免，丢官降级都算最好的处罚结果，大多数时候朝廷为了平息民怨都会杀掉一批大小官员。
“还望小姐指点。”
袁枫这话说得太真诚，若汐不禁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直接回答：“尽快派人将城中废墟下的尸体挖出来运走。然后将我第二张方子上熬出来的消毒杀菌的药水打量喷洒，一日四次，不得有误。”
数量太多，她还是无法将尸体二字说出来。
“是，等天一亮，下官就派人去挖。”
“不能等天亮，今日一定会有骄阳，那些尸体经一夜雨水浸泡再被烈日一晒，后果不堪设想。”
“是，下官明白了，马上派人。”
袁枫说完就要驱马先行。
“等等。”
见人回头，若汐问：“你可知道挖出来后怎么处理？”
袁枫按照以往的经验回答：“深埋。”
“做不到深埋，接下来几天全是暴雨，埋得再深都会被雨水冲出来，最主要的是不知道多少人。”
“那怎么办？”
“焚烧。”
袁大人的脸又一次煞白。
若汐也知道他的担忧。古代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人死之后入土为安，这个年代哪儿有火化的概念。
可是眼前的灾情必须焚烧，才能有效遏制疫病的爆发。
袁大人抖着声音追问了一句：“一定要这样吗？”
若汐轻轻的但很坚定的点点头。
“这样很容易逼起民变。”
若汐苦恼的甩甩头，无言以对。
“先将尸体挖出来送出城外再说。”
说话的是周文斌，声音冷且不容置疑。
袁枫看了一眼环抱着若汐的周文斌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打马离开。
若汐又累又饿，除了周文斌点了她的穴道让她睡了小半个时辰，她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了。
“京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话问出后，人已经靠在周文斌的怀中睡着了。
若汐是被吵醒的，睁眼看见马车顶的木板时还没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要找林小姐。”
马车外是袁枫的声音。
此时袁枫又生气又羞愤，身为龙禁尉在淮阳城的队长是何等骄傲的人，刚才和对面这个漂亮得有点妖孽的男子过招，竟然输得连马车边都近不了！
“小斌”
听见声音，周文斌立即闪身让开。
袁枫有点狼狈，身上龙禁尉的官服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脸上的尘灰被汗水糊得花一块黑一团像个唱戏的。
过来对若汐行过礼后说：“废墟下已经挖出很多死了的人，我原本想绕开这儿偷偷运到那边山上去，可是出城就必须经过这儿，就会被百姓发现。”
若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毒辣的太阳，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城门处一阵喧哗，突然那些坐在篷布下被太阳晒得有气无力的人们潮水般向城门涌去，嘴里还叫着：“拦住他们，绝不准他们将人运走。”
“那一个个都是我们的亲人啊，听那些兵说要烧了他们。”
“烧了他们！天理难容啊！”
“这些当官的个个黑心烂肺，啥事干不出？”
……
若汐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眼见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来不及行礼就对袁枫说：“大人，坏了，运出来的那些尸体被他们发现，闹起来了。”
袁枫急吼：“我不是让你们在城门内等着吗？城门没开，他们怎么看见的？”
“是城门守兵，那些尸体中有他们的亲人，守兵先闹起来了，还打开了城门。”
袁大人的脸被尘土糊得看不出颜色，但从他使劲攥着都还在发抖的手就知道他心中的慌乱。
“走，去看看吧。”
说出这话，迈开步子，其实若汐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满城愤怒的人们，要如何去说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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