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陀罗魔教（下）
佟寒钰悠悠转醒，眼前只看见一道白光，一下子将女童的身躯打得粉碎。
“我这是怎么了”
夏慕蝉闻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把法器收回腰间：“你被尸王迷惑了心智。”
佟寒钰挣扎着爬起身，只觉得全身都剧痛无比，他倒抽了一口气：“那些尸你都解决了”
“嗯，该上路了。”
“你这”夏慕蝉完全没有伸手扶一把自己的意思。回想刚才，他居然把自己一道剑气打到墙上，佟寒钰哼了一声，恨恨的道：“刚才你是故意的吧公报私仇！”
“敢问夏某跟佟少爷有什么仇、什么怨”夏慕蝉道：“你再爬不起来，就再抽你一鞭。”
“听起来不错，这个任务交予小女子可好”
上方突然传来一把娇滴滴的女声，两人同时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屋顶上立着一名妙龄少女，少女长发绕成一束，在夜色中轻轻飞扬，身上缠着赤色的衣带，鬼火映出了她白净的半张脸，鼻子小小、灵动的眼眸红如火，脸容相当秀丽。
她轻轻一笑，轻盈的从屋顶翻身下来，朱唇轻启：“小女子为陀罗教左护法，赤铃兰，两位公子是什么身分居然毁了我派的炼尸地，好大的胆子。”
佟寒钰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目光愣愣的在女子和夏慕蝉身上来来回回。
夏慕蝉银剑出鞘，嗓音低哑：“自己送上门了，倒是省去找的工夫。”话音刚落，提剑朝赤铃兰冲去，她哈哈大笑，娇小的身躯灵活得像只鸟，往后连跳了几步。
“好伤心啊，看公子好眉好相居然先出手伤人！”
她的语气虽然娇媚，但渗透的冷意一点不输生气时的夏慕蝉，赤铃兰手一伸，衣带如同有生命般朝夏慕蝉飞去，一黑一红的两道灵气撞在一起，卷起的风压掀起地上瓦砾。
神仙打架，旁人必受难。佟寒钰作为凡夫俗子立即抓了块较平滑的大碎片挡在前面。
赤铃兰一笑：“那位白衣公子不是你的同伴怎么就不上前帮帮”
夏慕蝉冷冷道：“妳还有闲情逸致左顾右盼”
他们两人在瓦砾中纠缠，扬起的飞沙走石已经够呛。不过这黑无常可是什么人！他可是未来要毁天灭地的魔君！出生前受战力加持的人型外挂自走机！
如果手边有包爆米花，佟寒钰简直想边吃边看戏。
若这位陀罗教的赤铃兰能顺利杀了夏慕蝉，自己的任务就完满结束了。
当然，他有信心让魔教众人不杀自己，只要动动自己额上的的小红莲，根本轻而易举。
夏慕蝉和赤铃兰一路刀光剑影，由地上打到天上，再由天上打到地上，但还是明显看得到黑影占上风，即使赤铃兰的红色衣带烦人，也不敌银剑的锋利。
隔了一阵，一道凌厉剑气划破长空，赤铃兰硬生生以身体接下，从半空狠狠被打落回地面，尘土飞扬。
“咳”她弓起身子，吐出了一口乌黑的瘀血。一转眼，夏慕蝉的剑尖已经抵在她的眉间。
黑无常还真不会怜香惜玉，这么好看的妹子也能下重手。
“好身手”她唇边浮出一抹涩涩的笑：“敢问公子大名”
“妳不必知道。”
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佟寒钰知道，杀不死敌人只有一个理由：话太多。果然就在夏慕蝉回答当儿，一阵紫色烟雾从赤铃兰口中冒出。
他迅速以臂捂住口鼻，可紫雾散得太快，他高大的身躯摇晃着后退了几步，佟寒钰远远见到一枚银针正穿过雾气射向夏慕蝉，立即大叫。
“夏慕蝉，前方暗器！”
不愧久经沙场，夏慕蝉反应很快，飞身一跃站到了一块高耸的岩石上。赤铃兰看起来也不怎么意外，只是冷笑了一声：“哟，躲得还挺快！夏慕蝉……没听过的名字呢，今天总算受教了。”
她一定不会放过碍事的人，下一秒她便重新站了起来，往佟寒钰身上去。他吃惊得想转身逃走，毕竟对方如此敏捷，很快那张俏丽的脸孔会出现在面前。
赤铃兰和佟寒钰对视着，她捏着他的脖子，他抓住她的前臂。女子近在眼前，他闻到她身上独有的甜香，令人昏昏沉沉。
赤铃兰眼睫低垂，娇笑道：“这位公子长得好俊！你又叫什么名啊”
他回答得倒是老实：“在下姓佟，字寒钰。”
“佟寒钰，佟公子。”她眸光流转，赤色的瞳在鬼火的照耀下多了一分暧昧的风情，连那嗓音听着也是软软的。
佟寒钰的目光从眸子落到对方挺直娇小的鼻子，再落到那双微牵的红唇那该死的纨绔子弟毛病又要犯了。
他正要开口，赤铃兰目光一变，似是感觉到什么，马上松开佟寒钰踪身跃起，下一瞬间白光呼啸而来，这次他学乖了，侧身一避，夏慕蝉的剑气在面前闪过，没有劈中他。
“今晚的事会向尊上如实禀报。两位公子，我赤铃兰记住你们了，后会有期啦～”
张扬放肆的娇笑在偌大的村庄里回荡，愈来愈远，最后一切又回归于寂静。
夏慕蝉冷哼一声收剑入鞘，看来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佟寒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你不去追吗”
“反正她迟早会找来。”
夏慕蝉冰冷的目光由头到脚扫过他的身体，缓缓走近，执起掉在地上的斗笠，一把扣在佟寒钰头上，薄唇一勾：“看来是我高估了佟少爷的定力，你需要冷静一下吗”
佟寒钰一愣，低头一瞥，脸瞬间涨得通红，转过身来吼道：“不用说出来啦！这个情况我又控制不了！”
夏慕蝉道：“此地不宜久留，冷静好就赶快跟上来。”
佟寒钰深呼吸几次，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这副丢人的模样要是还让他背着自己，已经不是尴尬的问题了。
“村民的尸骸要怎么办埋掉吗”
虽然如此，但看着地上那片血肉模糊，就算说埋了也不知从何下手。炼尸场的尸人一般体内有剧毒的尸气，放着不管，附近的野兽会前来猎食，如此一来兽肉里亦会被感染。
惨遭陀罗灭门的村子是前往京城路上的其中一个补给站，但因离大路较远，所以只有江湖人士才会前来休息。
夏慕蝉冷冷的道：“烧掉。”
他在村子里放了把火，烈焰很快吞噬了尸骸和残垣败瓦。佟寒钰看着眼前的火海，幽黑的天空被火光照得通明，心里百味杂陈。
如此一来这里应该很快被其他人发现，他不知道村子以前的样貌，可看到好端端的一个地方，村民被屠杀殆尽，人们的家园被烧得渣也不剩。
天下有太多不知道的地方。他不会的事情太多，一路靠着夏慕蝉大杀四方，如果没有旁边那个人，恐怕自己连佟府家门也进不了。
“走了。”
夏慕蝉不由分说背起了佟寒钰，两人乘夜色继续赶路。
不知走了多远，经历又露宿又连夜赶路的几天，夏慕蝉终于答应要休息。
骊国的京城名为“洛”，人称“洛京”，皆因都城被一条大河贯穿成两半。大河以北是皇都和官府，以南则是百姓们生活的下町。
大河延绵数千公里，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支流，听见水流声，便知京城就在不远处。
今天天气大好，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两人在一条支流边寻到一块草地休息片刻，夏慕蝉闭着眼，在一株柳树下凝神打坐。
佟寒钰的胡渣都爬满下巴，摸着有点扎手，而且太多天没洗澡，身上有点黏答答，他三两下脱下白袍和斗笠放到一边，跳到河里。
河水非常清澈，可以看见下面圆圆滑滑的小石卵，水温微凉，把连天的辛劳都洗过干净。佟寒钰潜到水中，一口气跃出，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光泽。
“哇，这水好凉好舒服！夏慕蝉，你要不要也下来”
夏慕蝉冷冷道：“这一带的河易有暗流，被卷走了我不会救你。”
“别这么说嘛！真的，今天天气这么好，别闷在一边发呆啦！”
夏慕蝉当然不会理他，可佟寒钰在河里痛快畅泳的样子，完完全全和“爽快”二字紧紧连在一起，加上中午的太阳实在猛烈，照在一身黑色的衣服上，的确是有点热。
他定定看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佟寒钰，再打量了一下四周，缓缓解下腰带，脱下了上衣。
夏慕蝉的身体比例均称，肌肉线条俐落，可跟那过于苍白的肌肤有点违和感。他的肩上背上缠满了藏青色的刺青，仔细看还有覆着一层一层鳞片，像锁链一样，纹身尽头是一个龙头，咬住自己的尾巴。
衔尾龙他的衣服、玉佩上都有相同的图腾，说不定这是什么幕后组织。佟寒钰嗅到阴谋的味道。
除了纹身，他的身躯上都是伤痕，看起来已经有段时间，有些什至已长出了肉芽。
夏慕蝉一皱眉：“你看什么”
佟寒钰慌张的收回视线：“看你身上的纹身罢了。不愧是走江湖的，连刺青也霸气过人。”
“那佟少爷也要试试看吗”他走到河里，捧起一把水洗了脸，濡湿的黑发紧贴他身上的线条，画面看着清爽，可他的声音如掉进冰窖般阴寒：“我可以推荐你，若今回你在京城死不了。”
不知怎的，自己好像踩到夏慕蝉的死穴上了，佟寒钰道：“不了……我说，你能不能别『佟少爷』前『佟少爷』后从你嘴里说出来怪难听的。”
夏慕蝉道：“难听与否，进京后都不会见面了。”
“听你的语气好像挺高兴”
“不用再照顾大少爷，我自然高兴。”
他们的上京之旅就要到头了，接下来还不知会遭遇什么。夏慕蝉虽可怕，可自己还有条杀害怡春阁花魁的冤罪在身，加上佟老爷又被关了，未来恐怕凶多吉少。
“夏慕蝉，你送走我之后，接下来要怎么办”
夏慕蝉道：“下一个任务。”
佟寒钰道：“回无念山吗”
一阵风吹来，什是舒爽。他向后一倒，躺在潺潺的水流上。
“不知道。”夏慕蝉瞪了他一眼：“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其实以你夏慕蝉的身手，应该不用听从旁人的命令吧”佟寒钰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你可不可以放我走”
夏慕蝉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自然不会。”佟寒钰道，又夸张的叹了口气：“我走了之后，床就归你了。对了，如果我死了，拜托给我娘和三姐捎一下口信，说我不孝，先一步走了叫她连我的份好好照顾娘。”
一口气噼哩啪啦说了一大堆，佟寒钰扬起眼角瞅了夏慕蝉一眼，他还是不为所动。
算了，见步行步吧。如果自己这么简单就死了，孟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若自己不在，日后夏慕蝉真的成了毁天灭地的魔君，就是他的责任了。
佟寒钰开口：“夏慕蝉，我有事告诉你。”
“说。”
他上了岸，在草地上坐下来：“我此次去恐怕免不了杀身之祸，应该不会再见到你了。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变成杀手，不过”
夏慕蝉看着他，水波粼粼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若你以后想不开，可以去找人聊一聊，对了，找三姐又好什么也好，不过不要提是你抓走我就是了。”
“你跟我说这个，打算干什么”
夏慕蝉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没初见面这么警戒了，这也给了佟寒钰信心让他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你既然有如此厉害的身手，应该可以帮不少人，何必要以杀戮为生”他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直叫人回头是岸的念佛机。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他苦口婆心。
“天真。”
休息过了，两人重新把仪容整理好，重新出发。眼前就是洛京，旅程所有的谜团，都会在此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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