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本以为这只凤凰会很高兴,毕竟辛苦了一个月,总算是得偿所愿,只是现下这张幽怨瞪着她的脸,实在找不出哪里写了“高兴”二字。
玉鲤正收拾包袱准备搬去主峰,几步一回头扫了眼正倚靠在门边的顾迁迁,她那眼神就像装了追踪器一样,玉鲤走到哪儿,她就盯到哪儿。
“又怎么了我的顾师姐?我脸上有花?噢,该改口叫顾师姑了——”
“为什么故意输给我?你看不起我?”见这人终于理她,顾迁迁几步上前硬拽住玉鲤手臂,打断她收拾包袱的动作,迫使她直视自己。
“让你?我没有让你,是你给我的佩剑不好,它自己断了而已。”小声嘟囔敷衍,想继续埋头收拾,就被扣住肩膀甩了回来。
顾迁迁凝眸直视着那双她再没看懂过的桃花眼,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对我好
玉鲤张了张嘴,又沉默了,她想再说一遍那个借口,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或许当谎言不再是谎言,这句话就变得格外难以启齿。
相对无言,顾迁迁没听见那句她突然想听的话,玉鲤也依旧不敢告诉她实情,俩人收拾完包袱各自进了主峰两院,虽仅隔一堵墙,却也不能无事乱闯,毕竟是宗主和首席弟子各自的独院,不比这种偏僻竹林小居。
第二天,墨衍带着见面礼敲开了玉鲤的门,其实该玉鲤主动去拜见的,但她骨子里高傲,更不懂人界这些规矩,就这么一躺睡到了正午,墨衍倒也没放到心上。
“这是为师很久以前就备下的佩剑,名叫星落,赠与我第一个徒儿。”墨衍身着玄色衣袍,样式繁复华贵,脸上一双勾人的丹凤眼,薄唇勾勒妩媚笑意,要不是知晓他身份,玉鲤真觉得这人该去花楼当清倌。
收下星落,虚空比划了两下,薄刃通透流光,是把像模像样的剑,比顾迁迁手里那把要好上不少,朝墨衍微微一笑,道了声谢。
“去试试剑?正好为师要教你一套剑法。”墨衍面带柔情,朝她伸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骨节分明,似在引诱人覆上手去。
玉鲤对墨衍的态度感到迷茫,这是在干什么?去练个剑都要牵着徒弟的手去吗?这人该不会对谁都这样吧?
直接选择无视,抱着剑就往院子走,走了几步感觉墨衍没动,回头看了看。
墨衍僵硬一瞬,收回了手,面露一丝苦笑越过玉鲤走在前头。
首席弟子的院落独占一方风水宝地,整片宽广辽阔,有一小块桃林,中央清空便于练剑,玉鲤提剑迎上,与墨衍周旋。
墨衍长剑一挥,剑光隐隐化作千万细流丝线朝玉鲤周身划去,看似温柔绚丽,实则锋利饱含杀意,虽只是在陪小徒弟过招,他却总觉得能逼出什么惊喜来。
玉鲤看这剑法极眼熟不待细思,身体下意识闪身退后数丈远,脚尖刹地扫过落叶枯花,剑花挽起带动徐徐清风,引着那道肃杀气旋逐渐放缓化作舞步,卷落周围桃林大片殷红花瓣,剑芒如流水,温柔裹挟着花团锦簇,迎身朝墨衍直直杀去。
墨衍定睛看向花海里的红衣女子,眉眼精致如画,持剑时总透着一股张扬自信,与谈话时的模样大为不同,正举剑携着清风花舞朝他飞杀而来,墨衍一双丹凤眼逐渐生出几分痴色,笑意更甚,两指并在额间聚起一道白光,往剑身一抹,暴起周身护盾,抬剑飞身落入花海中央,与玉鲤手中的剑对上。
那阵看似温柔无害的花瓣,险些割破了墨衍的护盾,这仅仅是玉鲤五成的功力,墨衍不知,却已被惊艳得无以复加,剑尖直指天穹一勾,华贵衣袍随风狂舞,快速聚起一道刺目耀眼的光,随即手腕带动剑柄一甩,朝玉鲤挥去破空一击,花瓣瞬间散溢化作花雨,飘落在二人交叠的身影中。
玉鲤抬剑一挡,索性装作体力不支,被剑气甩落到地上,抬手喊停。
“徒儿,方才这道剑法,名叫《凌云诀》,是百年前从浮仙岛所得,你可看清了?记得回去勤加练习。”墨衍潇洒收剑,拉起蹲在地上装弱的小徒弟。
玉鲤起身后连忙抽回手,背在身后,低头应了声是,眼睛却嘀哩咕噜地乱转。
难怪眼熟这不就是她一千年前下界历劫时自创的剑法么,浮仙岛,不就是她曾经的家?好家伙抄家啊!你们怎么敢的啊!
夜晚,梳洗沐浴后的玉鲤,换了一身素白单衣,本想翻墙去隔壁看看顾迁迁,谁知推门就见墨衍正在院子里坐着,摆了棋盘正跟自己执子对弈。
亦是已经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绸制黑袍,一头黑亮长发没有古朴木钗的束缚,正懒懒铺散在身后,见她走了出来,墨衍敲敲棋盘,眼里满是邀请之意。
玉鲤抬眼望向那半边被院墙阻隔的星空,心下暗暗叹气,这墨衍怎么也半夜三更不睡觉,这还怎么翻墙?
算了,走出来又突然跑回去也不好解释,索性就陪他下棋。
另一边,顾迁迁也睡不着,她一大早就去拜见了宗主,行了个端端正正的拜师礼,同样也收到了一把新的佩剑,名叫天桦,但这剑据说有些来历,是宗主曾作为首席弟子时的贴身佩剑,赠这样一把剑给她,是何意?顾迁迁心里直犯怵。毕竟她
趁着夜深人静,开始在宗主院落各个房间里四处摸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寻找着任何有可能藏着密室的地方,最后果真让她在池塘角落寻到一条隐藏极深的地道,入口被阵法保护,不能以武力强行破除,顾迁迁不懂阵法,仔细抄在图纸上,写了张字条。
“唐冥,速速寻找破解之法。”
图纸与字条一起覆到传书令上,微光一闪,消失无踪。
至少有进展,顾迁迁暗自松了口气,同样朝隔壁抬头望去,纵深一跃,寻了片隐匿的角落,仔细观察起墨衍的院落构造,正想摸进去找玉鲤,谁知刚绕出一片瓦砾屋顶,就见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有人,忙压低身子定睛看去。
晚风轻拂,树影绰绰,娇娇月影下,两道清丽身影正借着柔和烛光,在下棋。
顾迁迁“”好一副和谐的画面,贝齿死咬住唇角,转身跃回宗主院落,回房睡觉!
玉鲤不喜欢下棋,从前在天界时,只有刚学会那阵子有瘾,四处疯狂找人陪她对弈,后来下着下着就腻味了。
她倒也总是这样,喜欢的物件捧在手心久了,很快就会腻味,几十万年来从未有过例外,仿佛永远找不到能让她长久挚爱的事物。
倒确实有个让她心心念念深觉遗憾的记忆深埋心底,几乎快要想不起了
白龙多年前与人争抢地盘受了重伤,调养数千年都总觉仙力滞涩,思来想去,去请示了神帝,获得准许后,分了一缕神魂下界转世历劫去了。
于是一千年前,就多了一名凡人,名为林苏,作为不受宗门待见的杂灵根,又是个孤儿,散修的日子并不好过,一直勤勉修行却还是四处碰钉子,最后想开了,索性找了处荒僻岛屿,坐吃等死过她的乡野生活。
那片荒僻岛屿,便是如今的浮仙岛,只是那时还不叫这名字。
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峦群岛,灵气并不充裕,没有天材地宝,妖兽也少得可怜,更是连适合开辟村落的大块平整地皮都没有,只有无尽的山峦和树林。
但林苏对此十分满意,找了片还算安全的地方,给自己开辟了一处洞府,隐藏在层叠山峦里。
独自生活总是平淡且无趣的,每天除了练剑修行,就是打兔子猎野鸡,劈柴烧火照顾好自己的饮食起居,说不孤单是假的,只是比起外面的尔虞我诈,社恐林苏还是觉得独身一人也不错。
只是外界那些小宗门都低估了她的能力,林苏自然也发现不了,毕竟没人跟她比较。
她仅凭这稀薄的灵力,以及日复一日用来消遣的剑术,竟两百年就修到了大乘之境,要不了多久或许就能渡劫成仙了。
期间还开创了好几套剑法,其中两本名为《幻花诀》和《凌云诀》,前者是她搅汤锅煮花羹时一拍脑门想到的,后者是她自学御剑术结果倒栽了个狗趴地,盯着天空发呆时想到的,总之都很随便,却叫后人啧啧称奇,直呼有意境,虽说这都是后话。
神帝当时随手看了眼司命簿,觉得白龙这历劫得未免太草率轻松,挥笔一改。
于是林苏捡到了奄奄一息的顾凌月,日复一日的照顾,俩人的姐妹情深逐渐变质。
林苏说,你我是女子,这段感情于凡俗所不容。
顾凌月笑了,牵起她的手,大摇大摆回了魔族。
她说,凡俗不容,可若我是魔族女皇,可有人敢不容?
于是林苏陪着她,在魔族争权夺势,助她夺魔皇之位。
最后她渐渐发现,顾凌月并不爱她,顾凌月爱的是她的修为,她的剑法。
于是在日复一日的失望和疏离中,她终于死在了魔皇之位的明争暗斗。
人之将死,回光返照,那一瞬记忆袭来,她终于知晓了她是下界历劫的上古白龙。
她浑身是血躺在顾凌月怀里,看着哭成泪人的心上人,她问。
你爱过我吗?
等不到回应,她自嘲轻笑一声。
罢了,反正都要回去了回那仙界去,比这寂寞百倍的仙界,没有这负心女人的仙界。
神魂归位后,白龙沉默良久,去质问神帝为什么给她写了这么狗血的命簿,神帝摆了摆手,没告诉她真相。
真相是,神帝虽挥笔让她救人,让她死在争夺之中,却没让她跟顾凌月相爱,这是姻缘石决定的,不是他。
魔族渡劫成仙需要承受的,是双倍的天劫,除了正常渡劫该有的历练之雷,还有额外洗清杀孽的天罚之雷。
死在渡劫的魔族何止成百上千,自古以来能成功者寥寥无几。
白龙觉得这段凡间历劫就像是被神帝恶整了一样,狗血且不值得放在心上,更不会承认这段荒唐卑微的感情,反正那女魔头也快渡劫了,马上就会变成一捧劫灰消散于天地间,这段短暂的经历忘掉就忘掉吧。
后来她又回到了那处荒僻岛屿,将自己曾经亲手制成的手工小玩意儿带回了仙界,其中就包括几本她绘制的小册子,却独独把有关顾凌月的几本留了下来,而那些自创的剑法,凡界的宝物,自是对她也无用,就一并扔在了洞府。
龙身盘绕在岛屿山峦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想最后再看一眼这生活了两百年的熟悉风景,最后岛屿的百草生灵受到上古神龙血脉感染,竟灵气暴涨,逐渐生出无数天材地宝来,同时也伴生了不少凶兽,作为后世各大宗门的历练寻宝之地,得名“浮仙岛”。
回去之后,许是太久没尝过寂寞滋味,有些不习惯,开始四处找仙僚消遣玩乐,终于学会了下棋,也就是那一阵子,疯狂找人对弈,直到腻味弃之一边,便再次恢复了孤身一龙的常态。
于是现在,玉鲤看了看眼前的棋盘,又抬头看了眼寂静无月的夜空,内心轻叹道我果然不喜欢下棋真的
朝墨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暗示真的该睡了,墨衍朝她展颜一笑,试图摸摸她脑袋,却被偏头躲过,暗自苦笑收起棋盘,道了声晚安,回房休息。
终于没有碍事的人了玉鲤再次望向那堵墙,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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