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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民国少帅与汉奸儿子


“少帅,周少帅!”娇滴滴的声音,有人摇晃着周昊的肩膀。

        周昊渐渐恢复意识,他缓缓睁开了眼,陆离炫目的光来回交错,交际花酒杯里的红酒在眼前轻轻晃动,他又闭上了眼,头痛欲裂,像喝了假酒似的。

        什么地方啊这是?

        “少帅喝了多少酒?”酥胸微露的交际花贴了上来,声音带着娇嗔拐着弯:“叫了好半天都不醒,吓死人家了啦~~”

        “你先等等‘了啦’……”周昊腻歪的皱眉撇嘴咋舌直往边上躲。

        女人愣了愣,坐在一旁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

        看的周昊浑身不舒服,脑子里大片大片的空白,什么记忆也接收不到。他往远处一指:“nesy,你先去别处玩,我想静静。”

        “少帅,人家叫lucy啦~~”交际花跺脚嗔怪。

        “好好好,我知道了。”周昊不耐烦道。

        周昊环视四周,仿佛置身于一座金碧辉煌的民国公馆,大厅中央垂着硕大的水晶吊灯,衣着考究的各界名流举杯畅谈,五大三粗的军人正在调戏舞女,台上琴童正演奏一首古早而经典的探戈曲,舞池内男男女女翩翩起舞,空气中充斥着红酒味、脂粉味、男人女人的香水味……

        好家伙,这是全息沉浸式剧本杀?

        他重新闭上眼睛,从原主出生的地方——原城,开始回忆:

        原城地处两座高大延绵的山脉之间,以黄河为天险,长城为屏障,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正值北洋军阀时期,督军省长周钧庭常年割据于此,他是辛亥革命的元老,蜗居一省从不扩张,也极少进入中原参与内战,关起门来谋求发展,在军阀中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原城百姓在周钧庭的“封闭式”治理下也得以免受战乱之苦,生活还算富足。

        然而这样一位老谋深算的军阀也有烦恼——他对自己的长子束手无策。

        周昊是周钧庭与正妻唯一的儿子,表字少卿,乳名万喜。

        发妻长子,对旧时代的中国人意义非凡,周钧庭对周昊同样寄与厚望,希望他能继承衣钵,撑起这若大家业。

        但发妻早逝,周钧庭对周昊过度的宽纵溺爱,导致原主长成了不折不扣的花花大少,厌恶战争却不得不参与战争的原主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染上鸦片,终日吃喝嫖赌,荒淫无度。

        周钧庭偏偏又是个因循守旧的人,嫡庶观念严重,不许庶子僭越长房一步。

        值得庆幸的是,周昊十五岁就在父亲的安排之下与大他四岁的女子齐兰玉结婚,婚后一年便给周钧庭生下了长孙周泊言。这是周昊此生唯一让父亲满意之处,周泊言自幼伶俐可爱,聪颖好学,是人见人夸的芝兰玉树。

        长子已然废了,周钧庭开始着力培养长孙,他将十六岁的周泊言送进军校学习,十七岁毕业回来,就带在身边历练,增长见闻,周泊言也非常争气,演习时的表现可圈可点,显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交际场上不温不火,切换着中英文游刃有余。

        玉树即将成材,周钧庭露出满意的笑容。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周钧庭突遭刺杀,子弹击中要害,未能支撑三日就撒手人寰,临终前匆匆留下遗嘱,将家业交给周泊言。

        周泊言接任原城督军时刚满十八岁,众多跟随老帅打天下的师长军长怎会甘心服从于一个半大的孩子,这是千古以来衣钵传承的弊病,少主根基不稳,强臣倚老卖老,总免不了一番较量。

        周泊言也不是吃素的,连杀了两个怀有异心的老人才得以坐稳位子。

        周昊则还是那副大少爷脾性,有儿子在台上撑着基业,他更加不理俗务,日日沉迷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吸大烟、开豪车、玩明星、养情妇,穷奢极欲,挥金如土。

        民国十六年,周泊言公开宣布遵守三民主义,在原城地区降下五色旗,改悬南京政府青天白日旗。

        一年后,南京国民政府完成形式上的统一。周泊言被任命为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原城绥靖公署主任,掌握原城军政大权,他此时只有二十一岁。

        年轻的周司令为保住家族基业苦苦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他遵循祖父的遗志,利用原城险要的地势和丰富的矿产资源,一心发展科教经济。

        然而好景不长,日寇的铁蹄踏上中华大地,狼烟四起,由沈阳事变起,仅仅四个多月,东北大地全部沦陷。民国二十六年,中日战争全面爆发,日军突破长城防线,兵分两路夹击原城。

        兵临城下之际,周泊言竟私下与日军代表接触,下令大开城门放日军渡河,保存实力以图日后振奋。

        满座哗然,要知道日军一旦渡过黄河防线,势必分兵南下、长驱直入中原腹地,这与通敌卖国无异。有将领站出来义愤填膺的指责他,被他开枪打掉了半只耳朵,手枪“砰”的一声拍在会议桌上,周泊言冷厉的目光掠过众人:“谁还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踟蹰不敢相劝。

        一个时代的传奇,新闻界报纸头版的“常客”,少年得志的天之骄子,就这样,因惧怕与日军正面交锋沦为卑躬屈膝的汉奸国贼。

        原主虽然做人荒唐,却也通晓家国大义,他大义凛然的苦劝一夜,周泊言却仍要一意孤行。原主悔不当初,怪只怪自己一味贪图享乐逃避责任,也没能好好教育儿子,一切都如离弦的箭再难挽回。

        日军的先遣部队浩浩荡荡的入城渡河,凡有反对之声皆被周泊言关进监狱,原主万万不能接受儿子通敌卖国的事实,悔愧难当,在曙光未露、寂静无声的凌晨,饮弹自尽了。

        太可恨了,民族罪人,禽兽!

        周昊握紧拳头一擂沙发,引得往来的人们纷纷侧目。

        他躲进洗手间,正对着浴缸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子,镜子里的人穿一身合体挺括的浅色西装,深蓝色衬衫,五官轮廓温润优雅,眉目清隽。不愧是太太小姐们争相追捧、周刊画报时常大幅刊登报导的“四公子”之首,可惜因吸食鸦片面颊有些瘦削,面色也不是十分健康。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才想起这里是天津陈公馆,自己是受邀来参加酒会的。这是政界常有的交际应酬,原主从十四岁开始随父亲出入各类酒席宴会场合,从不胜其烦到逐渐麻木再到驾轻就熟,就像戏台子上唱红了的角儿,粉墨扮的久了,自己都不知道身在戏里戏外了。

        回到大厅的路上,不断有人与他寒暄,混脸熟的攀交情的,军人、官僚、政客、商人应有尽有,他挂着得体的笑容一一应对。

        时下当红的女明星黄莺儿走下舞池,一袭黑色长裙更显肌肤胜雪,纱网帽下姣好的面容半遮半露,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赞誉。

        她摇着酒杯来到周昊身边,在天津,她可是常常作为周少帅的女伴出入各种场合,刚刚不过是被两个军方大佬请去跳了几支舞,醉酒的少帅就险些被人“捡走”。

        “少帅,出汗了吗?”黄莺儿的声音柔美娇俏,举手投足勾人魂魄——她的红不是没有原因的。

        “……头有点晕,洗了把脸。”周昊显然不太习惯自己这离了大谱的新身份。

        黄莺儿打开随身携带的手包,从中拿出一方手帕企图帮他擦汗,一份请柬掉落在地。

        女士的裙子不方便,周昊十分绅士的弯腰捡起,却瞥见请柬上的日期——5月16日。

        今天是5月16日,周钧庭遇刺的时间是——5月17日。

        周昊惊出一身冷汗,他赶忙说:“我还有点事,需要先走一步。yolanda,一会儿有车送你回去,havefun。”

        他语速很快走的也很急,黄莺儿拿着手帕愣在原地。

        军装笔挺的郭副官见他往大门外走,迎上来:“怎么了少帅?”

        “回原城。”周昊说。

        郭副官一愣:“需要提前通知专列……”

        周昊站住了脚。

        专列,从天津到原城,黄花菜都凉了。

        这时,一个梳着背头与周昊年龄相仿的男子走过来,热络的同他打招呼:“少卿弟弟,你这是刚来还是要走?”

        说话的是此间主人陈督军的公子陈璠,少卿则是周昊的表字,这年代的同辈人还恪守着称呼表字的习惯,虽然周昊不太习惯。

        军阀混战,明战暗杀,城头变幻大王旗,他们的父辈今天打明天和,谁也不是永远的朋友,这些军阀子弟自小相熟,也早都习惯了。

        “要走,二哥,借一架飞机给小弟,十万火急。”周昊说。

        陈璠笑容一滞:“出什么事了?”

        “瞒着老爷子出来的,不尽快回去被抓了现行,非被他打死不可。”周昊说。

        陈璠嗤嗤的笑着:“你怎么净干这不靠谱的事儿。”

        但他一刻未歇,立刻带周昊上楼更衣,并命令副官打电话安排机场调飞机放行。周昊换上一身飞行夹克,脖子上塞了条防风的白色丝巾,看上去率然洒脱。

        不错,这位周少帅,凡是与主业无关的事情他都很擅长,比如熟练的驾驶飞机。

        酒后架机算不算酒驾呢?周昊心里暗暗思忖,甩甩头,救人要紧,管不了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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