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陌生人
五分钟前，就在罗小毅被老板揶揄得几乎丧失理性之时，他看到了门前停的那辆桑塔纳轿车。
1993年，大众桑塔纳被誉为性价比神车，其销售神话一直延续至2000年后。国内只要有车流的地方，必能看到它的踪影。
本来看到一辆桑塔纳，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但从车联想到身上的车钥匙，罗小毅却只用了一瞬间。
他无暇多想，便做了这个决定：赌一把！他今天必须要把那套西装带走！
老板接过车钥匙，又看了看店外的桑塔纳轿车，眼中闪过一丝狡诈。
于是老板故作诚恳地说：“哎哟先生，你要是真想要这套进口西装，等下次带钱过来不就好了吗？我又不会开车，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连车门怎么打开都不晓得？”
罗小毅明白老板的意思了，他只想亲眼看见这辆车属于罗小毅，才会放心。
接下来该怎么演，罗小毅心里也没数了。难道真的拿着2020年的车钥匙，去打开1993年的车？
打得开才有鬼！
老板紧盯着罗小毅，想从他表情里读到些什么。
就在罗小毅陷入沉思之际，不远处的店员小文突然说了一句：“老板，我刚刚亲眼看见这位先生从车上下来的。”
老板急忙质疑地问道：“真的？”
小文点点头：“这位先生下了车，就直奔咱们家来了。”
老板脸上一喜，又马上掩饰道：“你说归说，手不要停，人家老板还等着呢。”
三两句之间，对罗小毅的称呼已经从先生变成了老板。
虽然店员为罗小毅打掩护让他很感激，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叫小文的女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板郑重其事地将车钥匙放进抽屉里：“这位老板一定是出来得急。没关系，小店就暂时替你保管两天。都是小本生意，让您觉得我们小气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老板是做大买卖的，不拘小节，之前一点小误会，肯定不会放在心里的。”
罗小毅才懒得听这些马屁话，做戏要做完，他最后严肃交待：“车钥匙收好，千万别丢了。”
老板向他做出最后的保证，这才遣小文将罗小毅送出服装店。
关上店门，这个叫小文的女生，才有些犹豫地低声说：“先生，这套西装，不是他说的那个价钱。”
她说话的时候脸有些红，如同做了老板的帮凶。
罗小毅怎么会不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个店员会替他撒谎之后再替他说话，但此刻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因此罗小毅只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什么时代都有厌恶的人和感激的人吧，罗小毅心想，但对自己来说，最终都会是陌生人。
想到这里，没走多远的罗小毅下意识地回过头，看着小文垂着手走进服装店。
街道重新变得空荡荡，在大太阳下明暗交织，黑白分明。
真的会是陌生人吗？
罗小毅在宾馆的公共卫生间重新换上那套西装，合不合身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只想赶快上去找到vcd机卖家，把事情谈成。
但镜子里的他凌乱的胡渣可太扣分了，好在这是对外宾馆，想找个一次性刮胡刀应该没那么难。
于是罗小毅坐上电梯。
可电梯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穿着一身暗红色，类似欧洲皇家卫兵那类夸张服饰的男青年戴着系带高帽笔直站在里面，把罗小毅吓了一跳。
又是时代的特色啊。罗小毅心想。
他随便按了个四层，那卫兵却如同没看到一样：“请问先生去几层？”
罗小毅也有点儿蒙：“四层啊。”
卫兵说了声“好”，然后再次按了一下四层，这才按下关闭电梯键。
卫兵大声道：“电梯门，关闭！”
电梯开始慢悠悠地向上爬升。局促的空间里，罗小毅有些尴尬，但卫兵没有，他依然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
罗小毅觉得他长得好像如今哪个小明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随着卫兵一声大喊：“电梯门，打开。先生请慢行！”
罗小毅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四楼，电梯门徐徐开启，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找的目标，一辆宾馆清洁用推车，停在走廊不远处。
罗小毅跨出电梯，只听身后又是一句：“电梯门，关闭！”
几乎是下意识地，罗小毅转过身用手扶住电梯门，于是电梯门再度打开。
卫兵没想到这位客人的举动会如此出人意料，之前端庄的造型差点儿破功：“先生，你……你别夹着手，老疼了。”
罗小毅用手撑住电梯门，与卫兵面对面，一里一外站着。他说：“兄弟，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你信吗？”
卫兵听了这话，神情有些迷茫：“先……先生去几层？”
罗小毅继续说：“在我们那个年代，长得像你这么帅的，都去当练习生了。我这么说，不是说你在这儿工作屈才了，我知道即便是这份开电梯的工作，也要有熟人介绍才行。但不出几年，这份职业就没有了，你不可能开一辈子电梯。我的意思是，你为未来多想想。电梯很小，世界很大，你还年轻，晚上没事儿可以上个夜校，考个文凭。”
卫兵似乎卸下伪装，不再像个机器人一样了。他喏喏地说：“我就是不爱学习，我爸才罚我干这个。”
罗小毅一厢情愿地补充道：“你也可以去学门手艺啊，比如厨师，或者健身教练什么的。”
卫兵声音有些低落：“那我要回家问问我爸。”
罗小毅急道：“你爸能帮你一辈子吗？他是做什么的？”
卫兵说：“他是这里的大股东，经理都要听他的。”
玩笑开大了！
原来自己在给一个爸宝富二代指导人生啊！罗小毅懊恼地想，这可太讽刺了。人家有钱人只想让孩子玩几天变形记，我在这儿瞎操心什么？
卫兵这时又来了一句：“不过，你跟我说的话，我会记住的。”
罗小毅尴尬地收起撑住电梯的手：“我刚刚就是胡说八道，你别当真的啊。记住，一定要孝顺你爸！”
电梯门徐徐关上了，罗小毅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再好为人师了，一边快步走到清洁推车前，趁没人注意，他拿走一包一次性刮胡刀，和一把牙刷，然后放进去两块钱，想了想，又拿回一块。
正要离开，一间房门突然打开了。罗小毅赶紧装成房客，转身假装开门。
“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
罗小毅忍不住侧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背向着他，走进楼梯间。
那男人不知是谁。但那女人，只需看一眼背影就知道了——那是罗小毅的亲妈，许安安！
上班时间，她怎么会在这里？罗小毅不由地跟了上去。
他透过楼梯间门上的玻璃窗小心张望着，却意外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那男人，突然转过身，一巴掌打到许安安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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