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送你离开

你说我嘴怎么就这么欠呢？就不说穿不穿越的事儿，我在家的时候也没操心过我妈吃的多还是少啊，怎么到了这边反倒开始献殷勤了？

        许安安先是一愣，然后看了一眼陶敏丽，才说：“我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便起身去洗手间了。

        陶敏丽看到许安安离去，才不怀好意地笑说：“行啊，喜欢吃啥都知道，一定是钱老三告诉你的吧？”

        把所有怀疑都转移到钱老三身上，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我心里有个小算盘，那就是希望能把钱老三的注意力转移到陶敏丽身上。这样的话，如果我现在说是钱老三告诉我的，陶敏丽肯定对他更添反感，反而得不偿失，该怎么说好呢？

        陶敏丽见我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我就知道，这边跟我献殷勤，那边也不放过，还真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我还真小看了他！”

        我说：“不是钱老三。”

        陶敏丽一愣：“那是谁？”

        我指了指远处看电视的陶爸：“是你爸做菜的时候说的。”

        陶敏丽看了她爸一眼，顿时兴致索然，连求证的欲望都没有了。

        反正也是撒谎，我不怕这谎编得更大：“还有，钱老三跟我说你拒绝了他。”

        陶敏丽激动地扔下筷子：“我什么时候拒绝他了？每次见面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绕着走，话都不敢说一句。找人带个话就算确立关系啊，没门儿。”

        陶敏丽本来还想教育我，别再做那些跑腿啊传话啊之类的工作了，这时许安安已经走了出来，跟陶敏丽告辞，表示自己先走了。

        陶敏丽急忙指向我：“他也回去，让他送你。”

        我？他？我和我妈两个人同时对我产生了质疑。许安安质疑我是对的，我两次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边，刚刚又多嘴提到了她最爱吃的食物，以我妈多年后多疑的程度，她不质疑我反而反常。

        陶敏丽倒是不客气，将我往门口推：“做个伴儿，外面坏人那么多。”

        许安安忙说：“我不怕坏人。”

        陶敏丽回道：“知道你不怕，他怕啊。”说完手指指向了我。

        于是我们母子一起朝她家走去，当然，保持着礼貌距离。初夏的夜晚，白天的暑气尚未散尽，饱和地温暖着这座旧时光中的城市。路灯将我们俩的影子拉长再缩短，然后再度拉长，走路发出阵阵沙沙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我看到年轻的许安安的背影，头发浓密黝黑，没有一丝白发。她走路的姿势挺拔，不疾不徐，跟我熟悉的那个走路缓慢的人完全不一样。

        我突然想到了我之所以穿越到这里的缘起，不就是看了年轻的我妈那段录像吗？如果这就是穿越的条件，那我要为她做些什么？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许安安突然停了下来，被正在胡思乱想的我撞到了后背，我急忙表达歉意，她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然后她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的？”

        我本想继续把陶爸推出来躺枪，但她紧接着说：“刚刚陶敏丽叫你送我，你为什么不拒绝？”

        我百口莫辩：“我是想拒绝的，没来得及。”

        许安安说：“其实我都知道了，你和陶敏丽是一伙的，她这么干不是第一次了，说吧，她是不是想把你介绍给我？”

        路灯下，我妈双手抱胸，用可以看穿我内心的目光注视着我。我还真希望她可以看到我的内心，但只怕她会当场晕倒。其实这类问题，我在给主播们做培训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提到过了，正面反面回答都是错，你只能迂回着答。

        于是我说：“你真是个大聪明。”

        许安安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我们俩不合适，我不是说你人不好，其实我根本就不怎么了解你。可能陶敏丽在你面前说了我很多好话，让你产生了错觉，但我其实没那么好。就这样吧，我快到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我能去哪儿啊妈！我无家可归啦，你还不要我！看着这个我最熟悉的人转身离去，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那个曾经把屎把尿养育我长大；那个给我读童话书让我睡觉；那个不间断地送我上学放学；那个曾说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居然这么无情地离我而去，我空洞的大脑无法组织语言，我沉重的双腿没法迈出下一步，我只能看着她慢慢走远。

        刚走两步，许安安居然回过头来：“你哭了？”

        我擦擦眼睛：“没有，进沙子了。”

        许安安似乎有些歉意，她又走了回来：“我没说你人不好，只是说我们还不了解。”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了，你放心吧，从今以后，你的人生由我来守护。”

        这么肉麻的话居然是从我嘴巴里说出，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说完这些话，我毅然决然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我不需要回头看她的表情，她一定在窃笑，觉得是哪里来的傻小子？拜托啊妈，二十一世纪以后的霸道总裁全都是这样讲话的好吗？

        我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虽然口袋里有了点儿钱，但我真不想把它们一口气花在酒店上面。1993年，网吧尚未崛起，录像厅已经式微，这个时代对流浪的人太不宽容了。正想着，我突然看到了一个好去处，贵妃浴场。

        我花一块五买了张票，还送我一袋一次装的洗发液。存衣服的时候我不禁感叹自己的决策能力，这可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地方啊，既可以休息又能洗澡，如果需要，多花点儿钱还能搓背。

        虽说我从没去过浴场浴池之类的地方，但却丝毫没有陌生感，这边是浴池，那边是淋浴，外面休息，搓背，看电视，我觉得简直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身体慢慢浸入有些发烫的浴池，我舒服地哼出了声，曾经的我片面以为去浴池泡澡的都是没有精神追求的老男人，我错了！泡澡可太舒服了。

        我学其他人的样子，打湿毛巾，盖到脸上，让面部皮肤也得到迟来的照顾。水波在胸前荡漾，我知道有人坐进来了，但懒得掀起毛巾。那人在我身边坐下，朝另一边说：“二哥，这边！”

        我知道是谁了，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兄弟俩——钱老二和钱老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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