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0章:非攻
二人抬颈望去,都翘首以盼地希望来者是自己的人,谁知探出脑袋来的竟然是那雾眉明睛的饶凛:“公主,你没事吧?”
秦鸽汗颜。
本想着最好不暴露身份,结果没想到他的眼里只有自己,而没看到陷阱里另外一边穿着郑人铠甲的人,搞得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细暴露了,也搞成了种两国阵前主将的□□裸的首次面谈状态,只可惜,周遭的环境没那么好,竟然是在一个黑洞里。
——也是有点潦草了!
“我说呢!”陈非恍然大悟道,“本来还奇怪为何杞军的主将要带着面具上战场,闻言可能是个女子,果不其然。”
秦鸽冷峻地回道:“你怎么知道带兵的是我?他刚刚只是喊了‘公主’二字……”
陈非右手飒然耷拉在了右膝上:“能独闯我军军营而活着走出来的必然是不凡之辈,再加上泗水一战我看过那人的招式,和你一以贯之的路数如出一撤,这么一联想,就不难了吧?”
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反倒是激起了秦鸽的愤慨:呦呵,那他陈非的眼神真是好啊!可脑子怎么就这么愚钝呢?他就没有联想到在徐国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子吗,那个杞杞的路数不也和现在的自己如出一撤吗?
搞不明白。
当真是……搞不明白!
不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故意装蒜。
“竟是郑国的贼子啊!”饶凛大怒,“来人!将他给本将抓住!”
“等等。”秦鸽叫住了冲动的饶凛,对陈非轻蔑地道,“你以为你们靠着那非人的玩意儿就能战胜我们吗?”
陈非愔然,脸色霎时一变。
“陈非,莫说那些什么人造机甲,就算是让天兵天将下凡来相助,我也不会怕你们任何,更何况,你还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陈非晦涩一笑,不置可否。
“好,我就留下你的这条小命,不杀你,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赢我。”
饶凛急死了:“公主啊,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会啊,你可不能放过他!”
秦鸽命令道:“我们走!”
“公主……”
“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秦鸽愤怒地斥道:“我说了,我们走!”
饶凛简直是扼腕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
嘟嘟囔囔,嘟嘟囔囔……
秦鸽这个鹦鹉叨叨,此时真想给它再找个伴儿,叫“嘟嘟”或“囔囔”。
因为自从秦鸽回到杞军军营后,饶凛就一改他素日里只挑重点说话的优点,抓着自己的耳朵开始不依不饶了起来,他好歹也是个军人呐,怎么此时变得那么婆婆妈妈了呢?
秦鸽不解,只想堵上自己的耳朵。
但可想而知,自从她将大好机会错过并放走了那陈非后,饶凛该有多么地懊恼和烦闷,他当时甚至想要喧宾夺主、直接命令人将那陈氏拿下就地处决算了,以绝了这后日之患。
秦鸽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反问道:“怎么,杀了他就行了?我们虽然都没有见过那些机械兵,不知道它们长得什么样,但经过我这一番的查探,发现那些郑人看上去自信满满的,一点都没有因为上次战败的事而士气大减,我怀疑那些机械兵的力量根本超出你我的想象,所以他们才一点都不着急的。”
饶凛急切道:“那也不能就那么他走啊……”
秦鸽负手而立,一边思忖着一边道:“你杀了陈非,可他们还有副将,副将虽然比之不得,但我看那些机械兵也够我们吃一壶的,我虽然嘴上对陈非那么傲气,但你我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饶凛本还想说杀了陈非肯定利大于弊,但不料秦鸽又来了一句杀人诛心:“就算我当时同意了,你就当真能杀得了他了吗?”
饶凛傻眼了:
合着公主的言下之意还是指自己上次在泗水被他挑落下马的那件丑事咯?
饶凛被刺激了到了,刚听到她这么问的时候先是懵了一会儿,未久,才缓缓地清醒过来,像是个垂髫小儿一样撒起娇来:“这不、不是还有你呢嘛……”
“我?”秦鸽摇头,“呵,算了吧!上次我用连弩刺伤了他,那是天时地利人和,恰巧被我赶上了他疏漏的时候,要是真比功夫,就算他打不过你我二人的合力,想要趁机路走也不见得会是件多难之事。”
饶凛噘了噘嘴,就像个被抛弃的鳏夫一样:“依我看不是打不过,而是你舍不得吧……”
“?”
“一提这泗水,我便要问问你了。”饶凛吐槽了起来,“上次他被你刺中,元气大伤,明明就是个杀他的良机,却被你给放走了,没成想这次又是。你说这叫什么?啊?叫什么?我说白了吧公主,你这是通敌啊!”
“大胆!”秦鸽像是被揭穿了身份的叛徒一样,此时脸色滚烫不已,甚不好看,但由于是自己理亏,也不能驳斥他什么,只好佯装着被其僭越了二人的尊卑层级而发起了怒。
饶凛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心酸:“其实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
秦鸽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给了一个他答疑解惑的机会:“说!”
饶凛道:“你是不是跟那陈非有过什么交情?”
秦鸽惊住,浑身有点僵硬。
接下来饶凛则说得更直白了:“你是不是……喜欢他?”
秦鸽突然撤开了好几步远,也不敢看饶凛的脸,然后又背过身去闪烁其道:“什、什么喜欢啊,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喜欢一个郑国的人?他、他们可是我们的敌人。”
“是吗?”
“是!当然是了。而且我们也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什么有的没的……”秦鸽继续躲着他的目光,“饶师父啊饶师父,你可真是会说笑。”
饶凛道:“上次我跟公主你去了徐国,但半道上却失去了你的踪迹,后来听说你和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跌入了天坑里,那人就叫原白,众所周知,原白是那……”
“谁说的?谁说的!”
“是你那只鹦鹉。”
该死!
这只臭鹦鹉,它要是只真的动物,自己现在就要拿针线把它的嘴给缝上,或者干脆以后找机会拿只画笔把匕首上它的嘴给涂满算了,省着它该说不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一大箩筐,没个重点。
都快要被它给气死了!
秦鸽只好硬着头皮道:“呵呵,你太幽默了,一只鸟的话你又怎能轻言相信呢?”
饶凛叹了叹气,但心中已是有了答案:“哎,这世上有种感情叫做‘明明心知肚明,却还嘴硬’,怕说的就是公主你这样的人了。今次,你二不杀他,来日他要杀你的时候,怕是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秦鸽所有所思,低下了头去。
……
于是数天后,八月十一。
是时战鼓雷鸣,旌旗蔽空……
但迎来的并非人与人间的白刃相接,而是人与机器间一场单方面碾压的嗜血大战。杞军果然惨败了,比郑国的那次大败还要惨,秦鸽带着残余的五万人马一直朝后迁移至了新牧野,也就是司命和时苏第一次被抓到并误认为是郑国奸细的时候。
再后来,司命被寻苍门数人抓回了寻苍山,秦鸽也履行了约定,算得上是一位言而有信的君子,并未对那逃命的郢元百姓们做些什么。可郢元镇一夕间变得四处狼藉的,也就不再适合住下去了,可能还会有余震的发生,近十万的郑国难民只能一直留在孤陵原上苦候着,干望着,等待着京都派来的救援,一时间内哀鸿遍野,斗殴群发,饥肠辘辘下竟人有甚者易子而食,真是相当残忍!
郑厉王苦于大臣们没完没来的上谏,终于松了口,派使者到杞国求和,但杞康王想都没想就把使者给杀了,直至郑厉王第二次带着五座城池来求和时,杞康王才在众人的劝谏下暂时缓住了报仇的心。
郑厉王虽然没那么爱江山,但让其直接割让无座城池也是会肝疼的,他宁可丢掉一座早已倒塌毁灭的郢元镇,甚至是不要数万无家可归的郢元人,也不可能做如此大的牺牲,以便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对郑国的那些高祖们。
杞国这边当然也是门清门清的。
不管他郑厉王为的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名头还是另有图谋,秦鸽都同意了这门婚事,管它是刀山是火海呢,她自山里来火里去的,迎难而上了便是。
……
继而时间又到了十一月末。
这一日,她身披红袍,坐上花轿,朝着郑国颖城的方向去了,明知前方是个大坑,就如同她自己掉过的那两次一样,但临死之前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也必须一搏。
那天看到从郑国送回来的阿姐遗物中,匕首玉衡赫然在目。
既然它没能保护好阿姐,此时,就用另外的一种方式完成它的使命吧她想。
于是,秦鸽将瑶光留在了宫内,将玉衡戴在了身上,她要用这把匕首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也表明她未给自己留退路的决心。
郑厉王听说过秦鸽的厉害,能文能武的,又听说过她在战场上的奇能,便鸡贼地将郑国内所有肉眼可见的动物都杀光了,以至于秦鸽乍进城之时,就觉得四处都透露着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
……
是时,婚拜,礼成。
秦鸽挑准了一个新郎转身的时机,没有多虑,直接就将玉衡刺进了对面人肚子里。
真是让人感到一阵的痛快和释然!
『阿姐,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然后掀开盖头来,却发现面前垂直倒下的人不是淮奡?
秦鸽看傻了眼,她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但在这偌大的郑宫之中自己本就插翅难逃,所以这次刺杀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成功不能失败,然而却……却扎错了人?
她左顾右盼地身子一斜,谁能想到就在此时,自己的腹部也被一把长剑从后面狠狠插入了进来,转身一看——见到那毫不留情刺向自己的正是意料中的面孔。
秦鸽的眼角泪水溢了出来,渐渐滑落,滴在了那把自诩为墨子代言的宝剑上。
“兼相爱、交相利。”
便是那把陈非的宝剑——非攻。
听说陈非虽然武功高强并且熟读兵法,但对战争一向都是很排斥的。
但凡陈老将军询问他对打仗出兵的看法,他都秉持着能不打仗就不打仗的原则针砭时弊,要不然就是避而不谈,实在躲不过去了就会用最省时省力、省钱省人命的方法来说说自己的见解。
毕竟孙子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他有他的不得已。
不得已——是他自己心中那份自出生开始就自带的一种兼爱原则,即是用“兼相爱、交相利”的原则改善天下不仁不爱、自私自利的各种战乱局面,这种思想虽说太理想化吧,但确实是人人内心都向往的一种真、善、美的境界。
墨子又说:【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
世人只想为了成名而杀身,总是去做一些攻城略地之事,至于相互憎恨着彼此,上下无爱,彼此不敬,君臣不义,亲子不伦,他并不想如此,如果有一天自己一定要去作战,也必然是为了减少天下的苦难去作战,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功成名就。
所以非攻,非攻……
陈非用非攻作剑名的理念就是以杀止戈,用鲜血还百姓以安宁。
却不料今日他却用这剑刺向了自己。
呵,这样也好!
秦鸽想着:
自己死总好过他用那手中的非攻剑去杀杞国的百姓吧,如此,便也安心地承受了这一剑。
而对于剑的主人陈非来说,眼前这一幕却让他无比惊恐,难以置信:“怎、怎么会是你?”
秦鸽咬着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要什么都不说,就不会让别人怀疑到陈非的身上去,就不会让给那些想要让陈非死的朝廷臭虫们找到他可能“通敌”的罪证,所以她只能闭口不言。
“怎么会是你?”谁料另外一边的新郎也不明所以,指着秦鸽费解了起来,说出了同样的话。
可相较于陈非的惊讶,新郎的惊讶,秦鸽又何尝不是惊讶得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明明、明明跟自己要成亲续的是郑世子淮奡啊!
那淮奡生得一脸放荡骄奢,又怎会是眼前的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清秀少年呢?
所以他到底是谁?
到、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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