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宫中大宴
发病?延肆突然记起了昨夜的噩梦,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昔日埋藏已久的屈辱回忆又全番涌上了他的心头,延肆伸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沉沉的眼底暗潮汹涌。
而娇珠望着延肆突然就黑到极致的脸色,心里不安地敲着小鼓,也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难道是她说他有病让他不高兴啦?
可有病就得治啊,若是那一天发病死了,可不要赖上她才好。
“主君,老话说得好,看病要趁早,不然病入膏肓了可就晚了呀。”娇珠小嘴叭叭,苦口婆心,自问很是关切了。
敢问这世上还有哪个小娘子能像她这般以德报怨,温婉贤淑呢?她可真是一个太过良善的女郎了。
谁知听了她的话的某人脸色却是愈发黑沉了,那双狭长的眼睛一敛,眼皮半抬,又成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恶犬模样。
“这么担心我啊?”延肆咧嘴,漏出了几颗白森森的尖牙,朝娇珠阴恻恻地笑,“放心我若死了,你也跑不了。”
暖洋洋的屋子里,小女郎却被延肆的话给刺得硬生生打了个激灵。
老畜生,病死活该!
疯狗撂完那话便走了。
娇珠万分庆幸他没在这儿久待,不然她可迟早得被这老狗比给气死。昨夜被他箍了一夜,硬是在这大冬天的,把她给箍出了一身汗来,更衣时总觉得浑身不舒坦,所以等延肆走了,娇珠立刻喊了阿枝进屋准备换洗的衣裳,她要好好沐浴一番。
温泉汤浴最是解乏,娇珠泡了许久,只觉浑身肌肉筋骨都通畅了不少。青黛怕娇珠被热气熏久了伤身体,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进去唤她。
青黛伺候着娇珠裹了绢丝浴袍,进了内屋后,阿枝早已备好了玉桂香膏侯着了。
冬日皮肤极易皴裂,尤其是在晋安这种风沙大的地界。若是不好好呵护滋润一下肌肤,那可是要受不少罪了。
坐在软榻上,娇珠解开了浴袍,乌软青丝半干,露出一片白得晃人的雪肤来。
青黛揭开那檀木雕花的香膏盖子,女郎便伸出纤纤玉指轻挖了一坨往自己粉腻肌肤上慢慢推开。后背颈项还有其他自己抹不到的地方,便由青黛和阿枝代劳了。
时下女郎都爱保养,香膏品种也是纷杂繁多。
而当下最风靡北地的应算是玫瑰香膏了,香味浓郁幽幽,闺阁女郎多是爱用。但娇珠自幼便是随阿娘用惯了桂花,大了也不想换,所以平日里用的香脂香膏澡豆,一应俱全的全是木樨桂香。
所以一时就算不抹上香膏,女郎身上总有着淡淡的桂花味儿。
阿枝时常还同她打趣,说娇珠想必也是被这桂香给腌入味儿了。
抹好香膏,娇珠刚准备用早膳,便听屋外头婢子通传,说是今夜宫中大宴,娇珠需得出席。
娇珠闻言一觉痛苦,二觉麻烦。
这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出个门还需得妆容服饰齐全,几个时辰下来,腿都要坐麻了。
而青黛和阿枝听说了倒是高兴得紧。阿枝觉得郡主总是这样闷在屋子里不好,能参加宴会散散心也是不错的。青黛则是觉得娇珠能赴宫中大宴,便是十足彰显了主君对其的宠爱。
更何况主君昨夜还是歇在美人这儿的,美人如今盛宠,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也是面上有光。
于是见美人此刻兴致缺缺的模样,青黛便开口劝道:“这般宫中大宴,膳房定不会拘谨着,届时美人赴宴定能尝到许多咱们小厨房里没有的新鲜菜式了。”
不愧是宫中待过好几年的青黛,最能察人观色,识人心性。虽伺候娇珠不久,但却知晓她们宫里的这位美人可是最抵不住珍馐之诱惑了。
果不其然,娇珠一扫愁态,点头答应了。
腊月二十九。
西域吐谷浑、以及东北扶余、挹娄的使臣赶路数月,终于在除夕之前抵达北燕都城晋安。三国的使臣各带了诸多贺礼前来,向延肆表明了自家国君与北燕交好的意向。
在北燕未吞并凉国前,这几个小国可是年年都与魏朝朝贡。如今南方魏朝势衰,北燕初露锋芒,便立刻转头有意与北燕建立关系了。
对于这些趋炎附势的小国,延肆自然来者不拒。
大宴设在燕宫南殿,除了各国使臣外,还有朝中老臣以及各州郡来拜年的刺史太守。
作为宫里唯一的后妃,娇珠虽然答应来赴宴,但因只存着单纯蹭饭的目的,便让青黛不要替其装扮得太过招摇。
但美人就是美人,打扮的再素雅,那张小脸还是犹如出水芙蓉一般美得让人自惭形秽。
而娇珠提着襦裙刚落座席间之时,便受到了诸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窥视目光。
或是惊叹娇弱女郎竟然能在虎狼之穴中安然无恙,亦或是感叹娇珠那世间罕见的美貌。
而众人的焦点,格外的貌美的娇珠女郎此刻跪坐在小案前,正一边嗑瓜子边欣赏着大殿上舞姿婀娜的鲜卑女郎们,黑澄的杏眼晶晶发亮。
毕竟,谁不爱看美人呢。
领舞的鲜卑女郎有着罕见的茶色长发,一双琥珀眸子看向娇珠时,勾人万分,叮当的银镯带在雪白的脚踝上,带着十足的异域风情。
席间众人皆被吸引了目光。
吐谷浑使臣起身朝大殿之上的延肆敬酒,一脸横肉笑得皱在了一起,模样十分狗腿:“燕王殿下,这些可都是我们国君精心挑选的美人,个个能歌善舞,还希望燕王殿下收下我们国君的这份心意,平日里也好让她们为燕王殿下解闷扫乏呢。”
延肆最是厌烦这种人多且虚与委蛇的场合,眼下看这个吐谷浑使者竟然厚脸皮的给自己塞人,更是不耐烦地冷笑了一声。
“还是留给你们国君自己解闷吧。”
青年的神色冷嗖嗖的,寒意津津地像是腊月的冰窖里头最寒的那块冰。
听到延肆这话,娇珠倒是默默感叹了一下。
还真是不解风情。
吐谷浑使臣握着酒杯悻悻然坐下,周边的使者见吐谷浑使臣吃瘪,有心中暗喜者,也有同样带了美人前来不敢再作声者。
都闻前北燕主君是个好色之徒,怎么他的亲侄子倒不如此了。
且先前有小道消息明言,本要嫁给凉国主君的阴平郡主之所以保住性命不死,全然因为那北国第一美人的名头。延肆被其美貌所惑,这才封其为后宫美人。
这些小国听闻后便都怀有此意,若是能趁机往延肆的后宫里安上那么几个人,岂不是内应外合,在不缺耳目了。
而这番吐谷浑使臣被拒,他们的算盘都落了空,诸人自然失望。
鲜卑美人依旧妖娆地舞着,霎时吸走了全场男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个双眼直愣愣的扶余使臣,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了一地了。
延肆眯着眼,目光却漫不经心地落在了自己右下方正看得一脸津津有味的女郎身上。
小娘子很怕冷似的,裹得像个糯米粽子,脖子上缠着一圈厚实雪白毛绒,只露出一张白净小脸。
若是忽略她此刻的举措,那张娇美小脸确实能担得起那北国第一美人的名头。
可自宴会开始,那张嫣红水润的小嘴就没停过,面前的食盘已然空了好几碟。
一堆瓜果的皮壳堆在一旁,已成了几座小山。
延肆莫名有些烦躁。
她为何时时都是这幅愉悦满足的模样。明明无趣得要死,她竟还看得这般高兴。
今早不是还被他吓得可怜巴巴吗,这么现下又和个无事人一样了。可他偏偏就是讨厌她这幅无事人的模样,他不高兴,她也不许高兴!
显然延肆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卑劣的人,看到娇珠哭唧唧的模样他才乐意的很。
吃得正高兴的娇珠小可怜哪里知道自己竟是又招惹到了某只喜怒无常的疯狗呢,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呢,忽听大殿之上丝竹管弦骤停,方才还翩翩起舞的美人也纷纷止住了舞步,个个脸上都浮现几分茫然无措的神色来。
“今日宴会到此为止。”延肆起身,那张艳丽的脸上明明白白地挂着“不耐烦”几个字。
众人虽觉有些失望,但又畏惧延肆这厮的脾性,只能纷纷站起身来向延肆行礼准备离席位。
这才只上了前菜,他竟然要结束宴会了?娇珠瞠目,望着面前的瓜果,只觉得非常扫兴,极其扫兴。早就准备大吃一顿的满腔欢喜也落了空。
延肆有病吧,他是不是有病啊?
娇珠有气不能出,只能狠狠地用筷子戳着着面前餐盘里的葡萄泄愤,把它当作延肆的狗头来碾爆。
而延肆侧目瞥到小娘子蔫了吧唧的模样,眉头瞬时舒展,方才郁结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这样才对。
他不高兴,她自然也不许高兴。
就在诸位使臣,官员纷纷离开席位之时,突见那喝得醉醺醺的晋安刺史竟捧着酒盏朝延肆的方向走来。
“主君,臣今日必须得敬您一杯。”晋安刺史举着酒盏,高声道,“北燕富强太平,还需主君勤政爱民、励精图治,若是一味对外征战只会劳民伤财,主君且忌兵连祸结啊!”
晋安刺史孟平坤,还算是个清正廉洁,爱戴百姓的好官,就是为人处世太过一板一眼。延肆平日里就最讨厌这老家伙老是缠着他说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今日喝醉了,竟又要来烦他了。
延肆不耐烦地蹙了蹙眉,正举杯准备敷衍他,而空气中竟突然传来“嗖”的一声,朝他一同敬酒的百官之中竟向延肆的方向飞来了一只闪着寒光的锋利羽箭。
正站在延肆右侧的娇珠此时也惊得瞪大了双眼,心中忍不住为延肆默哀。
你看你触犯众怒了吧!
好好的宴会,干嘛说散就散。
可就在娇娇女郎默哀的同时,她的腰间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娇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朝延肆那厮的方向扑了过去。
娇珠震惊了!
天杀的!哪个杀千刀的要谋害她啊!她不想挡刀啊!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娇珠瞬时落入一个冷硬的怀里。
延肆也错愕地睁大了眼,那双向来冷冷的黑沉沉眼眸此刻全是震惊。
她…竟然为自己挡箭?
她竟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吗?
“主君!”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娇珠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发誓一定要将那个推她的杀千刀的畜生给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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