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做作
“我又不差你钱!”
这话像卫菁一如既往的为人,纯真不做作,直接得令人噎死。
裴悠悠嘴角挂上一抹坏笑,以往是自己被怼得无言以对,如今换个人,还是讨厌的人被怼,别提她有多舒畅了:就像背上有了一块手摸不到,指抓不着的痒痒,却被卫菁直击患处,一把挠了个透。
下跪的姜琴美凄苦的脸有一瞬间的裂痕:你不愿意!你不愿意还敢接受我的跪拜之礼,你不愿意还让我在这里哭诉哀求半天。
被愚弄的恼怒深深扎根在她的内心,疯狂生根发芽,让她几乎要跳起来抓花他的脸,抬眼对上卫菁那含着些异色的瞳,她又冷静了下来,旗帜如今生死不知,还等着这厮去治病,她不能冲动。
还要再等等,等旗帜好了,她必然叫这个卫菁生不如死。
她把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活生生将要吐出的芬芳在舌尖转个圈,化成温柔细语,泣不成声继续哀求。
她怕双眼藏不住几欲喷火的光,用帕子遮住眼放声哀嚎:“我可怜的孩儿,都是娘不好,都怨娘出生乡野,没本事给你寻来名医,都怨你爹潇洒的一走了之,留着外面母子被人欺凌……”
啧,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像呢!
裴悠悠挖挖耳朵,抓了把瓜子坐在椅上,翘起二郎腿听她泼妇骂街。
这世间总是有这样的人,贪心不足,苏家好心收留了他们母子,他们却嫉妒裴依依丰厚的嫁妆,换着法儿谋划了去。
导致这场病情的本质,还是姜琴美觊觎裴悠悠的百年老参,如今吃出了问题,她却怨恨裴悠悠不帮她延请神医。
可明明苏家已经帮她请了大夫,她尤不知足,还要裴悠悠能帮她求来神乎其神的卫菁。
幼子无辜,其实她们今日不来闹一场,裴悠悠也要请大夫去探望苏旗帜的,只要苏旗帜病愈不就好了。
至于请卫菁出手,她没那么大的脸。
君不见卫菁施针后一副透支身子的模样,小脸白得像纸,嘴唇黑得像炭,马上就要羽化仙去。阿芙那是没办法,自己最最疼爱的侄女,阿姊的心头宝,裴家第三代唯一的一个孩子,至于苏旗帜,他算哪根葱!不过一个路人,只要不是性命之忧便无大碍。
她免费听够了姜琴美的声乐表演,拍拍身上落下的瓜子皮,嫌弃的吐糟,姜琴美也没那么厉害嘛,翻来覆去就是“孩子爹不回来顶立门户,让别人欺凌她们孤儿寡母”,这一套说辞,实在没什么新意。
她本来预计着,姜琴美出生乡野,想听她一番乡下问候祖宗的野话,好叫老姜氏瞧瞧她这个乖巧的外甥女粗野的一面,可惜姜琴美嘴巴绷得紧紧地,脸颊上的粉都盖不住她额头上突出的青筋,也文绉绉的不肯吐一个脏字。
兔子急了咬人,林黛玉恼了都骂娘,姜琴美这肯定是装的。她在心里悄悄对姜琴美再防备了一分:儿子病危的状态下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必定是个狠人。
她闲适的站起来,逮过小陈大夫将他推到前面:“卫菁身子不好,实在无能为力,这是小陈大夫,儿科圣手,我们请他开一副药,给旗帜喝下去,跑几趟茅厕,降了火、退了烧便无碍。”
姜琴美才看不上小陈大夫,之前表哥从宫里请的太医回来,也说是喝药,可是喝药,以后旗帜身子虚弱了,如何能下场考状元。
她已经命人把旗帜用软布捆在了榻上,以防他痒得难受抓挠留下疤痕,打算让儿子硬抗过去。
然后听这边留的丫鬟去报信,才晓得裴悠悠寻来了两个神医,裴悠悠和那个小短命鬼凭空得了些好处。
她不甘心,凭什么同样吃了老参,裴悠悠她们嬉嬉笑笑间,便能得莫大的好处,而且自己的儿子却要受这样的苦。
为娘的,自然得为儿子谋福利,所以她对着老姜氏这么一哭诉,姑姑领着她便过来了。
如今陷入僵局,姜琴美只好把满心的希望投到表哥身上,毕竟,这才是一家之主,她顾不得这么多人在面前,一把抱住苏俊杰的大腿,苦苦哀求:“表哥,你救救你侄子吧……”
裴悠悠:“……”
历史书中古代男女大防严重,这动不动就抱男子大腿的行为,实在让她开了眼,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
她将视线投向裴依依,只见她戚着个眉头,为难的左看看,又看看。
裴悠悠吐糟:你夫君被别的女人抱了,你倒是有点反应啊。
裴依依根本没往男女之事上想,这姜琴美才来投奔的时候,又黑又瘦,她还以为是婆婆一辈的人。
她现在是满脑子的为难,这苏旗帜吃了她们的老参才这样的,要有个好歹,确实不好向夫君、婆婆交代。
只是,叫她去请卫菁,说实话,她开不了口。人卫菁才刚刚救了阿芙,是个人都看得出卫菁身子虚弱,短时间内是没法施针的。
被姜琴美这样抱着哀求,苏俊杰终于开了口,他把姜琴美扶起来,对着两人拱手道:“两位神医,适才表妹出言无状,还请恕罪。
某有个不情不情,还请卫神医劳心费力,再施援手!
放心,苏家虽然家底浅薄,只要我那不争气的侄儿退烧,必有重谢。”
他扭头对着老姜氏身后的丫鬟吩咐:“你去老夫人屋里,把那两只我新得的珊瑚手串取来。”
他继续游说卫菁:“这珊瑚手串是波斯商人从大海深处采来的,听说常年佩戴可健体强身,延年益寿。”
须臾,丫鬟捧着两个盒子款款而来,下面是整整一盒子的白银,上面一只鲜红璀璨的珠子串成的手串,每个都有雀卵那么大,流光溢彩。
他瞪了一眼老姜氏因肉疼哆嗦伸出的手,把盒子推向卫菁和小陈大夫:“当然,我知道两位世弟不计较这些俗物,只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两位世弟收下,救我那可怜的侄儿一命。”
裴悠悠叹为观止,听听,不愧是读书人,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刚才还神医呢,一下子就变成了世弟,从人情,从财物上层层递进,游说两人出手,准确来说,是游说卫菁出手。但也没因此忽略小陈大夫,舍得那一箱子的财物,一来落下个重情重义之名,二来让小陈大夫心生感激,好帮着一起劝说卫菁。
她不屑的笑了一下,要是卫菁答应,那就不叫卫菁了。
果然,卫菁看都没看那匣子一眼,便拒绝:“我不会出手!”
他本想解释,施针看着简单,但需要他大量的脑力和心力去感知皮下药力的走向,自己如今提笔写字的力气都无,实在无能为力。
可是想想,地上女人以同情为绑架,面前这俊朗男子口口声声说得好听,换汤不换药用人情,用财富来胁迫他出手,这样的人,他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反正结果都是他见死不救,对于不相干之人,他何必解释,就那样罢。
他站起身低声咳嗽了一声,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另请高明,卫菁就此告辞。”
姜琴美跑到门口堵着状若疯癫:“你不可以走!”
苏俊杰叹了口气,他拉开姜琴美:“算了,表妹,旗帜他命该如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只是,卫世弟,某认识几位明经考的大人,职责便是把身边的士子,平日里的行径反馈给他们,某一定把今日世弟的举止,如实的报给大人们。你真的要走么?”
卫菁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面对他明晃晃的威胁不置一词,摇摇摆摆往外走。
裴悠悠头发丝上都是愤怒,她鄙视地看了一眼苏俊杰,见他脸上和熙的笑变得扭曲,冷哼了一声,跟在卫菁身后:“我送你!”
苏俊杰有一时的恍惚,他不明白,为什么卫菁还是不愿意出手,明明他都威胁他的功名了,外面打探的小厮不是说,卫菁正在准备明经考么?这世道,还有书生不在乎明经考的么。
他要去书房,拷问打探消息的小厮。
男主人抬脚便走,留下了一屋子的女眷。小陈大夫自觉不好再留,也开口告辞。
他局促无措:“那,还要我的药方么?”
老秦氏一把夺过两个盒子,口水狂喷:“你当你的药方比得过宫里的太医么,要来作甚!不识抬举的东西。”
她抱着两个盒子恨恨瞪一眼裴依依,领着姜琴美,甩袖离去。
好好的一顿宴席不欢而散,全被人搅和了,裴依依作为女主人,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搬出来,亲自送小陈大夫出门。
回来的路上,一直有一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太医是谁请来的?为什么没来给阿芙治病。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的割着她心口的肉,让她心不在焉,浑身无力。
她决定问个清楚。
裴依依慢慢挪步到苏俊杰书房,苏俊杰看见她的一瞬,有些吃惊,他使了个眼色,面前跪着的小厮躬身退下。
裴依依低头侧身让道,瞟见给她行礼的小厮右脸红肿得吓人,右腿明显瘸了点——是被打的。
她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斯文俊美如谪仙的夫君,也会打人么?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静静的看着苏俊杰:“苏旗帜的太医,是你用令牌请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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