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可怜
上完了药,程如意望了望窗外,见雨势未减不是走的时候,便在客栈内四处翻转悠。
谢珩伤势未愈又淋了雨这会儿觉得头昏沉沉的,他随意找了处地方合衣躺下休憩,两人谁也没有提及接下来的打算。
程如意在屋子里转了转,除了发现刀枪之外,还在一处客房内发现了水窖,想必是店主专门用来害人的,只要投店的客人漏了财被她们盯上,便会安排住进有机关的房间,夜半趁客人入睡后启动机关,人掉进水窖里,不过顷刻便会淹死,随后再想法子将尸体扔到附近的鸳江中,江水一冲便没了痕迹。便是尸首被发现也多半会误以为是失足落水而亡,没人能怀疑到她们头上。
她壮起胆子下了水窖,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具新鲜的尸体,瞧见尸体手指上戴着的几枚戒指,她猜测这人应该与她们同日入的客栈,兴许便是死在今夜,不然尸体身上的钱财怎还在?
程如意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她找来一根竹竿将尸体捞过来,在那人身上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个钱袋子。打开里面有一定十两的白银,还有一些碎银子,将银子收好之后她又去了后院,发现了一辆马车,她心中一喜,这样即便下雨也能赶路。
她脚步轻快了不少,行至大堂却不见谢珩的踪影,朝里面的客房走了几步,耳畔听到轻微声响,她面露喜色,快走两步推开了左手边的一间客房,果然见到谢珩倚在床边休息。
“小哥哥!”程如意声音软糯,听在耳畔极是舒服。
谢珩眉头微蹙,睁开惺忪睡眼,正要说话却被程如意一个眼神制止,她冷喝一声:“谁?”
伴随着声音同时发出的还有暗器破空声。
与此同时,程如意感觉到身后风声飒然,一道儿黑影欺身而来,他轻松避过暗器,招手便向程如意咽喉抓来,招数又快又狠辣。
程如意猛然回身以拳相抵,以快打快,她原本挡在谢珩前头,但两人过了十招之后,她渐渐落了下风,不可避免地将谢珩露在黑衣人前,然而黑衣人却像是没有看到谢珩一般,只对她暴击,且拳拳到肉。
她心中有了思量,当下再不顾及谢珩,独身往门外窜去。黑衣人早已窥破她的计量,身形一晃已抢先截住她的去路,双腿左右开弓,朝着她的头脸踢来。
程如意知晓自己不是对手,身子一矮跪地求饶道:“好汉饶命!我认输,不打了!”
黑衣人腿风已至,要看就要踢到程如意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停手!”身后传来谢珩一声冷喝。
穿着粗布鞋的脚堪堪停在她鼻尖一寸处,一股酸臭味儿扑面而来。
程如意在心中问候了谢珩祖宗十八代,面上却是可怜兮兮的伤心状,“小哥哥,好歹我也救了你两次,你怎么能……”
那壮汉却不以为意,冷冷道:“先前在鸳江难道不是你刺杀我家公子?”
程如意抽泣道:“这事儿真不怪我,都是方希夷那厮撺掇我这么干的,我也是受害人,嘤嘤……”
壮汉对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很是不屑,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转头问谢珩道:“公子,这丫头咋处置?”
谢珩慢腾腾挪到大汉近前,看都未看她一眼,冷哼道:“剁了喂狗!”
程如意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明明先前谢珩还回来救她来着。
不过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谢珩这厮定然是在逃跑的半道儿上就遇到了接应自己的人,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她私心猜测可能是为了谢柔。
他与自己的随从一明一暗回到客栈,想必是打算来个英雄救美,好让她承情。若不是她无意间察觉到屋中另有他人,提前暴露了对方的行踪,估计二人一唱一和又能演几出双簧了。
程如意自己的世界资源匮乏,世界秩序混乱,到处都是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恶人,她自己亦不算好人,因而对于谢珩怀着目的回来之举更能接受些。
此时知道对方并非因感动而回来救她,程如意心里既是放松又是恼恨,谢珩果真是铁石心肠,日后若想讨好他可得多花点心思了。
“小哥哥,你没良心!”她哭得梨花带雨,活似被人抛弃的小媳妇儿。
谢珩垂下眼眸,冷冷道:“你这丫头惯会演戏,我姐姐便是这么着了你的道儿。”顿了顿,他冷漠开口:“把眼泪擦干,不用在我这里费心思。”
想到姐姐,谢珩面露哀色,瞧着程如意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程如意灵机一动道:“我落水前已着人救柔姐姐了,我敢拿自己的性命作保柔姐姐定是安然无恙的。”
《孝昭太后》本就是大女主小说,谢柔身为女主自是光环加身,走到哪儿都有殷勤后宫鞍前马后自然死不了。
她压根儿就不担心谢柔的生死。
谢珩想了想道:“先留她一条狗命。”
尼玛的狗命!程如意心中火气翻涌,面上却挂着欣喜之色,一派人畜无害的模样。
下一刻又听谢珩对大汉道:“将她手脚都捆起来。”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补充道:“嘴巴也堵上。”
程如意嘴巴一瘪,简直欲哭无泪。
原本是想在谢珩跟前刷刷好感的,没想到事与愿违,谢珩那厮铁石心肠对着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竟能说出‘剁了喂狗’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心寒。
事已至此,只能另寻机会化解矛盾,除了谢珩之外,谢柔那边也不能放松,抱反派的大腿是抱,抱女主的大腿也是抱,这根不行抱那根,总有一根是她的。
壮汉将程如意捆好之后丢在大堂,将客栈巡视一番之后说道:“公子,追兵不久便至,此地不宜久留。后院有架马车,正好可用来赶路。”
谢珩点了点,瞅了一眼地上的程如意道:“丰叔,将她也带上。”
程如意被丰年毫不怜惜地扔进了马车中,后脑勺磕在车壁,撞得“咚”一声响,她疼得皱起了眉,因嘴巴堵着无法出声,只能含泪忍下,心中早已问候了谢珩主仆的祖宗。
谢珩掀了车帘进来,见到横躺在车内占了大半空间的程如意眉头蹙得更紧了,他嫌弃地推了推她,“往里面去!”
程如意瞪了瞪眼,她倒是想啊,有本事你被裹成粽子似的走两下试试!
谢珩抿了抿唇,费力地将程如意推到车厢的一角,自个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程如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伴随着雨水拍打车壁的声响渐渐沉入梦乡。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喜欢舞刀弄剑的垂髫女童,从三岁在山野挥舞小木剑到十二岁随父亲南征北战,再到十五岁京城的衣香鬓影,小姑娘由一个小土匪华丽转身成为京城贵女,然而行至粗鄙的她却屡屡被人嘲笑,暗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
尤其在被心中爱慕的世家子嘲笑之后,她立志成为名门淑女,将《女则》、《女训》视为圭臬。
然而这种笑不露齿,三从四德,备受压抑的淑女教条让她痛苦不堪。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最终程如意走上了一条疯狂的道路,她先是看上了穷状元方希夷,在得知对方有妻之后暗下杀手害谢氏姐弟失散多年,谢柔机缘巧合入宫做了宫女后被皇帝宠幸一路飞黄腾达,而她与方希夷成婚之后并不得夫君喜爱,并且时常争风吃醋将后宅闹得不得安宁,方希夷在利用完程家后,又与发妻搭上线,害得程家家破人亡,程如意也被方希夷送给了谢珩,最终被他虐杀。
程如意是被谢珩踹醒的,睁开眼时眼角还有泪痕,不及她在心中吐槽谢珩,耳边一道儿疾风掠过,谢珩一把将她扑倒。
一根儿羽箭擦着谢珩的脸颊射入车壁,接着又是“嗖嗖”几声响,不用出去看,程如意也猜到马车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丰年用力一甩马鞭,马儿吃痛,车子嗖地窜了出去,车轮辚辚轧过山道,像个醉汉似的颠簸前行。
程如意与谢珩在车厢内左跌右撞,不仅脑子晕得厉害,连胃里也是翻江倒海。
雨下个不停,水汽模糊了丰年的视线,他甩了甩头对立面的人道:“公子,待会儿马车转过山道时你趁机跳下去,我驾车将杀手引开!”
躲过一波攻击,谢珩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同意了丰年的建议。
程如意闻言,用胳膊肘用力撞了撞车壁,听到声响的谢珩回头见到五花大绑的程如意,见她正挤眉弄眼地提醒自己为她解开绳索。
谢珩瞅了眼被射成筛子的马车,犹豫了一瞬,随即掏出匕首为她割脚上的绳索。
眼看着马车就要驶入弯道,腿上的绳子还未割断,程如意急得眼中充血,在心里又问候了一遍丰年的八辈祖宗,这绳子绑的也忒结实了。
又是嗖嗖几声响,一排排箭镞雨点般飞来。
谢珩收起匕首,抓着程如意的衣领,在马车即将驶过弯道之际一跃而起,朝着坡下滚去。
坡道上遍布荆棘,挨着地的那刻程如意本能地将自己的脸贴入谢珩的怀中,心中又是一阵儿骂娘。
谢珩这厮真狗!竟然拿她垫背,她痛得几欲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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