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最糟糕的结局
【“操！”张诚被最后一脚踹翻在地的时候，嘴里止不住地飙着脏话。
“滚吧，”丁旭升擦了把刚才不小心被打到一下的脸，俯视着对方道，“这次就这样放过你了，以后再敢找他的麻烦，别怪我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
这本来只是一句空口无凭的狠话，但是一联想到徐峰和乔含接连主动转学和被勒令退学，张诚忍不住胆寒了一下，最终瞪了一眼丁旭升后，便悻悻离去。
“呼——”丁旭升呼出一口白气，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那一天，他们在天台上找到纪柏暮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晦涩而暗沉，凝视这样的天空过久，就很容易让人止不住心情沉重。
而现在过去了一周多了，纪柏暮还是没有回来。
当时他把纪柏暮从天台上背下来后，对方坐在办公室里时，那副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让他现在都无法忘记，那指尖上传来的颤抖仿佛还在他的手上停留。
丁旭升记得老陈提到过，纪柏暮是因为奶奶病危才被家长请假带回去的，那么现在的他又怎么样呢？
这时，陆松也从天台的门后走了进来，摊了摊手道：“那几个家伙也解决好了，换宿舍的事也都没问题了哦。”
“嗯。”丁旭升望着远处的天空，淡淡地应道。
“可惜了，”陆松轻松地跳到了围墙旁边的管道上，吹拂着凛风悠然道，“徐峰那小子也算是聪明，居然在我们找上他之前自己就转学跑了。”
“敢在我警告过他之后还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居然还能想着去贿赂学生会会长给你的工作上找麻烦，这个账我记下了。”
见对方在一旁默然不回话，陆松反倒是来了点兴致：“在想纪柏暮的事情吗？”
丁旭升眼神一动，陆松就知道答案了，于是问道：“他真的跟你告白了？”
丁旭升终于回过头来看向他，道：“为什么你好像毫不意外的样子？”
“还真的告白了啊，”陆松笑了笑道，“我有什么好意外的，不如说是你太没有自觉了吧。”
“什么？”丁旭升神色微怔。
陆松有些无奈地回道：“你想想看啊，他在班上除了你以外基本不和任何人交流，整天就围着你转图什么？而且他试图远离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特别是上次直接被乔含那些人针对了以后，为什么还能因为你三言两语就继续留在你身边，我觉得他喜欢你真的已经喜欢得很明显了好吧？”
丁旭升一时间无言以对。
过去许多两人相处的点滴细节浮现出来，那些细节曾经让他感觉到仿佛身处家人的爱里。
可是他们之间并不是家人，没有血缘也没有责任，那么那份“爱”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答案是——那也是爱，只不过是本不相关而萍水相逢的人之间所能拥有的爱，其雏形名为
——喜欢。
那些善意，那些憧憬，那些关心，那些容忍，都不过是这份喜欢的延伸而已。
丁旭升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因为他本没有男生与男生之间能产生“喜欢”的概念。
可是这样的事，要怎么为周围的人所接受，又要怎么才能不影响自己的计划呢？
那么，有什么方法让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呢……
于是他问出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还有什么方法让他继续做我的朋友吗？”
陆松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出言打碎了他的妄想：“丁旭升，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你让他继续做你的朋友，那么置他对你的感情于何处？难道你还想让他看着你将来娶妻生子，然后自己默默揣着那份只会给他带来痛苦的感情自我消化吗？”
丁旭升稍微试想了一下那种可能，然后他就想不下去了，这对于纪柏暮那份天真与烂漫而言，实在是过于残忍。
“所以你不会没有接受他，却还没有拒绝他吧？”
看到丁旭升点头，陆松头疼不已地扶了扶额头，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这是在吊着他吗？”
丁旭升顿感不安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自己也想不清楚，我究竟怎么看待他的。”
陆松看着他那副自己为难自己的样子也是颇感无奈，于是叹了一口气后道：“那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你始终想不清楚，就别怀着这种半吊子的心态去和他说话，不要再给他没有结果的希望了，那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而且以你现在的处境，也不适合再跟他有什么交集了，一来他很可能会被你波及到，就像这一次乔含这些人一起针对他一样；二来你将来如果想在没有父母支持的情况下竞争赢丁尤的话，也最好不要粘上任何污点，免得被他们借题发挥。”
是啊，纪柏暮这一次受到的针对之严重，恐怕等他回来以后也还是要受到影响，他因为自己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的了。
而他的计划也不能搁浅，他一定要把丁荣丁尤他们都踩在脚底，要把公司的归属抢到手，然后让爷爷奶奶过上最好的生活。
所以……
“嗯，”丁旭升眼神深沉地道，“我不会再去和他说话了，只要保证他不会再受到那些伤害就够了。”
在元旦节假之后，纪柏暮终于回来了。
看到纪柏暮那时神色憔悴、精神恍惚的样子，丁旭升大概猜到了什么，好几次都想要上去安慰他，却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之后，很快就是期末考试了。
那是纪柏暮第一次跌出前五名，也是丁旭升第一次超过了纪柏暮，但是他却再也无法为这个他曾期待已久的结果感受到任何喜悦。
丁旭升最终还是按照他的选择走了下去。
从那以后，他仍然是那个受到众人追捧的好班长，而纪柏暮也仍然是这个班级上的一员，只是，他和纪柏暮之间，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丁旭升也曾经期待过，有没有可能，纪柏暮会再一次来主动找自己说话破冰。
然而事实是，那个被伤得遍体鳞伤的人，彻底封闭了自我，不仅是不再与他说话，也不再与任何人交流。
老陈曾经和丁旭升说过，纪柏暮是一个比较孤僻的人，希望他能多照顾着纪柏暮一些。
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只看到了纪柏暮天真开朗的一面，对老陈的话不以为然，直到那个人不再天天围绕着他转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的他才猛然惊觉，这个人居然也可以沉默冷然至此。
丁旭升总是时不时地就将视线投向纪柏暮，可是即便如此，很多时候一天都看不到他说上一句话。
他总是拿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在看，包括却不限于小说、神话、童话等等，还总是拿着一个带锁的笔记本，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就连问和他一个寝室的陆松也不清楚，反而只知道了他总是在熬夜打灯看书或者写东西。
这样的情况一直在持续恶化，直到初三的时候，纪柏暮白天里的课几乎都在打瞌睡和睡觉，成绩也不断下滑，虽然还能稳定在年级前四十名左右，但这下就连老师们对他的印象也变差了许多，一时间他的处境似乎更差了，而本人却似乎因为白天里时常不清醒而毫无察觉。
越是这样注视着，丁旭升就越发现，他们之间的鸿沟似乎还在不断地撕裂。
纪柏暮本来应该是学习上的佼佼者，却因为和自己的相识，而变成了如今这番困顿挣扎的模样。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丁旭升发现他们之间的误会，似乎再无可能解开了。
直到初三那一次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惊讶的成绩下来后，纪柏暮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开始奋发努力地补习以前落下的那些东西了，也最终在初三上册的期末时重新挤回了班级第七。
丁旭升在默默为纪柏暮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和纪柏暮越走越近的赵金钰。
这个在初二结束后卸任班长的家伙，不知何时与纪柏暮的关系逐渐亲密了起来，两个人在食堂的时候坐在一起，放学后一起往寝室的方向走。
而这本来都是纪柏暮曾经只会和自己一起做的事情，这个让丁旭升有种被看透的感觉而不爽的人，在顶替了本属于他的位置后，便让他更加不爽了。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实际上是没有任何资格与颜面去不爽的，所以他最终也只是在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而不曾与任何人说起这种感觉。
而这时，已经是初三的下半学期了。
丁旭升优异的成绩最终被公司的股东们注意到了，在这群家伙们的联合施压下，丁荣不得不同意给丁旭升同样的资源，去往g市内资源最好的私校里读高中。
而纪柏暮和赵金钰等人一样，都和p市九中签下了保送高中最好班级的合同，选择留在本校，并且还会在中考完后参加免费的游学旅行。
至此，两个人的未来终于走到了岔路口。
在中考前的一天，丁旭升惊讶地看到纪柏暮站到了自己身前，递给了自己一张纸。
丁旭升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同学录，他对纪柏暮问道：“给我的吗？”
“嗯。”纪柏暮甚至不愿意再多说两个字，就转身离去。
这是两人这一年半以来唯一一次说话，全程不过五个字。
丁旭升愣愣地看着那张同学录一会儿后，低笑着摇摇头。
同学录里记录的，无非也不过是一段段静待尘封的回忆罢了，这样的东西作为结局，似乎与两人相错的未来十分贴切。
于是他最终还是认认真真地填写了这张同学录，犹豫再三后，交给身旁也被纪柏暮递给了同学录的同学一起拿了过去。
这样就算结局了吧？
中考完后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收拾着自己全部的东西离开这所学校，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丁荣还专门派了两个人来帮丁旭升搬东西。
等丁旭升最后背着自己的背包走出寝室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寝室里，那个自己透过小窗注视了许多次的床位上看了一眼。
然而那里已经是人去床空，再无一丝那个人存在于此过的痕迹。
最后一眼也没能赶上啊，这就是结局了呢……
中考后的那个假期里很长一段时间，丁旭升不得不跟着丁荣他们参加出席各种宴会、酒席，那些上层圈子的人无论吃穿用度的奢侈、举手投足的显摆还是聊天论第的话题，无不透着一股奢华糜丽的腐臭味。
这样纸醉金迷的光景让他始终无法融入，甚至几度厌恶到反胃。
与此同时，他的处境也并没有多少好转，一边是对自己视若眼中钉、恨如肉中刺的丁尤母子，一边是试图巴结自己以期自己上位得到更多好处的股东们，两边都在如狼似虎地拉扯着他。
那段日子里，丁旭升生活得尤其压抑，然而那个曾经仅仅是站在他身边就能让他得到放松的人，甚至已经不在他的视线所及范围之内了。
最终，他还是度过了那个假期，进入了高中生活。
那个学校里虽然师资条件优越，也有着陆松和周迅两个朋友，却也随处都是不学无术的家伙，以及丁尤和乔含这类人。
自从丁荣开始把丁旭升当做备选继承人后，丁尤恨他简直恨入了骨子里，无时无刻不想找他的茬。
而他身边也仍然簇拥着一堆的附庸，这群人之中有不少还是那些支持丁旭升入场的股东的孩子，被他们的父母要求跟在丁尤身边，作为两头下注的资本。
乔含也还是无时无刻地纠缠着丁旭升，并且也不时地通过各种威胁的手段来逼迫他来向她妥协，甚至不惜为此撺掇她的父亲与丁荣勾搭上了关系。
也是在那个时候，丁旭升遇到了一个不怕乔含的压力，向他告白的女生，名叫萧思颖。
“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试试看吗？”
面对着这份告白，丁旭升想起的，却是另一份自己始终没有回应的告白。
即使自己一再强调了乔含针对自己的事情，对方也依然态度坚决，于是丁旭升在思索良久后，最终答应道：“好，那我就和你试试看吧。”
果不其然的是，乔含果然在女生那边针对起了萧思颖，陆松和丁旭升他们在女生那边的影响力都比较有限，但因为萧思颖也有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所以这本来并没有太影响什么。
可两个人最终还是分手了。
本着良心而言，丁旭升觉得自己做到了一段自己理想中的恋爱关系中，应该为对方做到的每一件事，但是萧思颖最终还是在高一下半学期的开端那段时间里，提出了分手。
丁旭升略微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不不不，没有哦，旭升你作为一个男朋友真的已经很体贴了。”萧思颖是一个很有涵养的女孩，所以即便是分手了也远远没有歇斯底里。
“那为什么……”
“哎呀，怎么说呢，其实就是一种感觉上的问题吧，我谈恋爱还是更追求精神上的彼此慰藉，所以我也很容易地感觉到了你并不喜欢我。”
“……”
“我也知道你在努力地做好每一个细节了，但我总感觉你是在把对另一个人的亏欠弥补到了我的头上，我不喜欢这样。”
听到“亏欠”两个字的时候，丁旭升动容了。
“看来你也想到了什么吧，我其实一直都感觉得到，你的心里似乎有一个比我更加重要的人。”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你曾经在跟我一起聊到品茶的问题时，提到了一个叫暮暮的名字，你当时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眼神里的情绪我虽然看不太透彻，但是却比我见过你以来任何时候的感情都要来得深刻。”
“所以，其实你喜欢的是这个叫做暮暮的人，对吗？”
当那个自己心里逐渐显形，却率先被别人说出的答案放在丁旭升眼前时，他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自己也是喜欢暮暮的吗。
良久，他才又对身前的女孩子说道：“对不起。”
“哈哈，你确实该说对不起，我可讨厌有人看着我的时候却在想着别人了，不过一开始也是我坚持要告白的，而且和你这个男朋友相处着的时候还是挺舒服的，所以我就原谅你了吧。”
“不过你既然想通了，不回去找那个人告白试试看吗？”
“……还是不用了吧。”
他要怎么告诉这个女孩，又要怎么让自己接受——在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之后，自己和纪柏暮的命运交集，早已经迎来了最糟糕的结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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