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能继续喜欢我吗”
“……所以我就告诉我妈,成绩做出来,放这儿了,我不管,我明年就要和真真结婚。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蒋子轶压低声音说完,将杯中的残酒喝尽,看一眼景晔:“你不喝了?”
“不了,头有点晕。”景晔说,“你这买的酒喝着甜,后劲儿还挺大。”
“好像是,你看林弟弟不就已经被放倒了吗?”蒋子轶笑笑,最后小半瓶酒被分给虞洲和他自己,“平时看不出来啊虞洲,你酒量这么好的。”
虞洲谦虚地笑笑:“还行吧。”
景晔懒得和他们俩继续喝,他往上一撑坐进了沙发,偏过头,看另一边小沙发上已经睡着的林蝉——盖着他的外套,很委屈地缩起长手长脚,脸颊因为温暖和醉意发红。
从“一点点”开始就不太受控制,林蝉大约根本没喝过酒,也不懂怎么喝,架势像喝饮料为了解馋,稍不注意失去分寸。景晔一开始还看着他,想及时劝阻,蒋子轶这天杀的非要拉他聊几年北漂的故事,说太久不见不能顾此失彼。
眼看要被蒋子轶口不择言地扣上“重色轻友”大帽子,景晔只得分一点注意力给他,不再死盯着林蝉了。
等聊到一半,景晔回头看身边的林蝉,发现未成年趁他不注意已经把自己那大半瓶玫瑰啤酒喝光了,正抱着空瓶一本正经地当望远镜使!
“林弟弟,干什么呢?”蒋子轶看热闹不嫌事大。
林蝉没回答,嘴里不清不楚地“嘭”了一声。
“醉了吧?”虞洲问。
这次林蝉听懂了,放下瓶子扭过头,直勾勾地看向虞洲:“……没醉。”
说话还大舌头!
景晔心中大喊“糟糕”,问冯真真家里有没有牛奶,刚拿到奶粉打算泡给林蝉喝一点,随着客厅什么打翻的声音,蒋子轶幸灾乐祸地说:
“哎哟,林弟弟睡着了!”
刚还在玩玻璃瓶的林蝉手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旁,还买一送一地掀翻了景晔的碗筷,不让他再吃了。
十七岁尾巴上的少年并不好任人摆弄,景晔自己抬了一下,发现根本抬不动——最后他和虞洲两个人合力,总算将软绵绵的林蝉弄到沙发上,哄睡熟才松一口气。
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一副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
结果是个一杯倒?
景晔自觉又洞悉了林蝉的一个秘密,连带着看脸红红的少年都充满怜爱。他不由得拉了一把盖在林蝉身上的外套,再拿碗筷嫌麻烦,干脆也不吃了,抄起手看电视。
几个人都是老朋友,进行到后面分头活动,冯真真拉窦霜进卧室试新买的彩妆,虞洲和蒋子轶驴唇不对马嘴地各说各……
年龄大的那个事业有成,爱情圆满,抱怨起家长里短的不愉快。
年纪小点的这个憋了一肚子说不出的心事,真真假假地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暗恋的女神”,试图从蒋子轶那儿得到一些经验。
可惜效果不尽如人意,蒋子轶根本没听懂。
虞洲满脸憋闷,倒是景晔,一边照顾着林蝉担心他会不会睡了一半醒来想吐,一边一心二用,不着边际地将回来这些日子的记忆放电影似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瞥虞洲,记起医院那一幕,突然如遭雷劈。
虞洲说他和那个会发亲亲表情的男人是室友,但是上次他帮忙带女生做手术的好像也是虞洲的……室友。
该不会是同一个吧?
那未免太狗血了!
“唔……”
身边少年轻轻哼了一句,皱着的五官没半点舒展,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手乱挥了几下握住景晔的胳膊,不动了。
注意力立刻全集中在了林蝉身上,景晔再顾不得什么虞洲和他室友的故事。
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热水随身杯在林蝉脸颊边滚了两下,看对方没表现出不适应,又捏捏林蝉的手,弯下腰柔声问:“醒了吗?”
“头痛……”林蝉小声说,把他抓得很紧。
“想不想吐?”
林蝉摇头,他把水杯的盖儿拧开,举到林蝉唇边:“喝点热水,不然肠胃受不了。”
喝醉了又醒来的少年像小狗一样听话,一个动作一个指令。景晔被他乖顺模样弄得十分满足,揽着林蝉后颈不让他呛水,等林蝉喝完一口,他噙着一抹笑意,搂住人的那只手在侧脸轻拍两下,还捏了捏林蝉的耳垂。
房间开着暖空调,热风烘得如在春日,景晔也喝了酒,酒精挥发后脑袋晕乎乎的,并不觉得他们的姿势有点暧昧,超过了那道亲密红线。
揉捏动作停在耳骨不放,林蝉却猛地推开他,像被吓了一大跳。
景晔下意识地“哎”了一声:“怎么了?”
林蝉冷着脸,完全从熏熏然回到平常,甚至有点低气压。
“别这样对我。”
声音很小,但凭空在温暖房间中结出一把冰渣,景晔被他冷不丁的话语激了,他还半跪半坐在沙发边上,反应过来刚才不太恰当的举动一时僵硬,连忙恢复端正坐姿。他说不出什么弥补只好从桌上捞了个杯子,装作喝水。
虞洲扫了他们一眼,带着三分醉意,指向景晔:“哥,你怎么空杯子也喝?”
景晔:“……”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这不对,那也不对。
可他又不能一动不动,唯恐被发现破绽。
好在虞洲说了那话后就不管他了,景晔讪讪地倒了半杯热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装作自己很忙,余光却一刻不停地看林蝉,想知道刚才这臭小子怎么又从小狗变成刺猬。
脸比醉着睡觉时更红了,两三分病态,充血,像热坏了。耳朵也红,要冒烟似的藏在黑色碎发后。
少年的手指常拿画笔,中指处的茧形状明显,还有点褪不去的钢笔墨水痕迹,可能是下午写试卷时染的还没洗干净。这时林蝉正不知所措地玩那个随身杯,把里面的热水从这头倒去那头,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指尖甚至在颤抖。
林蝉并着两条腿,少年火气旺,冬天也只穿单裤,露出赤裸的凸出的踝骨不常晒太阳格外白,又因为温度升高,透出一点粉色。
再往上,膝盖轮廓也明显。
景晔目光掠过那儿,脑子里想着:“他不冷吗?”可接着,他像触电似的黏在某个位置,然后慌忙扭过了头,不敢再看。
林蝉……没穿外套,坐姿原因,里面的卫衣遮挡不住某个部位。
正可疑地微微鼓起一点。
景晔自己是男人,早晨起床时有过类似经历一下子明白过来:刚才无意识的一通动作搞得林蝉有反应,怪不得急于摆脱他。
发现这一点后没来由的尴尬,酒精瞬间冲到头顶,景晔脑袋里“嗡”地一热,接着四肢百骸都不自在了,脸颊升温感觉明显,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红了。
他喉咙很干,急吼吼地喝了几口水也压不下去突兀的躁动,仍控制不住想看对方。
林蝉拿过一个垫子压在大腿上,整个人趴上去,脸埋在手臂之间。
少年后背如春山起伏,侧脸线条秀丽又清朗,还有点藏不住的英气。虽然脸还红着耳朵也在发烫,表情十分不自在,可林蝉眼睛低垂刻意避开一切接触、紧绷嘴角独自忍耐欲望时的神情,让景晔那股冲动越来越鼓噪。
他不能再看了,他归咎于喝酒害人和不知分寸。
下腹也随着视线活动热起来,哪怕不看了,脑子里也莫名其妙地反复播放林蝉的脚踝,林蝉细汗密布的鼻尖和竭力忍耐的嘴唇……
林蝉嘴唇轮廓优美而饱满,适合接吻。
夏日午后,他们接过吻,柔软的,带一点朦胧的清爽的薄荷味……
他们是不是在那之前吃了薄荷糖?
景晔彻底乱成一团浆糊,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想和林蝉说话,或者和虞洲,随便谁,他想问:正常情况下,为什么面对一个男人——
他会有原始的性冲动呢?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景晔完全无暇顾及了。他比林蝉好一点,自己知道控制那些意料之外的勃*,喝了点冷水又默默闭眼,好歹没被发现。
只是他和林蝉在接下来的时间隔得很远,两人都再没精力粉饰太平了。
节假日轻轨虽然特意延迟了最后一班,也能打车,但天气太冷,零点有特殊意义,种种交错在一起,蒋子轶提议干脆大家都直接留下。
“真真和豆豆睡主卧,书房里有一张一米五的床,挤一挤睡两个人没问题,客厅还有沙发床呢,勉强算一个。我嘛,就为你们牺牲自己,打个地铺好了!”蒋子轶打了个酒隔,“就这么定了行吧?来,真真,我帮你们把床具换了……”
其他人都没异议,林蝉不开口,景晔犹豫了一下,到底没矫情。
“生理反应而已吧……”他想,“别自己吓自己。”
临近零点,晚会开到了最高潮,主持人开始展望新年和朗诵大段大段煽情台词,灯光舞美变换,好多人挤在一起,满脸都是笑容。
隔着信号传输,倒计时十秒钟。
窦霜完全陷入了新年来临的喜悦,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我明年一定要找到男朋友啊!”
蒋子轶搂着冯真真:“老婆,明年我会继续努力赚钱养你的!”
“谁稀罕你养!”冯真真推了他一把。
虞洲可能在和那个室友聊天,喜乐氛围不足以感染他。
林蝉转过头:“你有新年愿望吗?”
景晔没有回答。
倒计时刹那结束,电视里传出欢呼“新年快乐”,外间不知道哪儿也开始一阵激动的嚎叫。接着一两声烟花炸开,窦霜“刷”地一下跳起来挥着手,颠三倒四地喊:“新年快乐啊!我的宝贝们!”
“谁是你宝贝……”虞洲嫌弃她,手机倒扣在桌面,一转脸如释重负地笑了。
“呀,外面在放烟花!”
蒋子轶:“现在不是禁烟了吗?”
“不知道啊!”冯真真和窦霜尖叫着挤到窗口,“真的有一点诶!靠,看不清楚……”
“哪儿呢!”
“也给我看看……”
几个人都挤到窗口去了。
景晔抬起头看了眼,外间雾蒙蒙的夜幕,某座楼房边缘确实映出一点绿色,两三声响动过完就没有后续了,可能还是怕被抓住罚款所以没敢多放。
已经很多年没有新年烟花了。
可他喝过酒,脑子里一阵一阵的五光十色,不知哪来的勇气:“林蝉。”
“嗯?”
“我突然想到了新年愿望。”景晔说,有点结巴,“我希望你……原谅我,当时的事,我们都不要再压在心里……去计较从前,好不好?”
“这是不可能的。”林蝉想也不想地说。
景晔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没气馁,他笑笑,分不出是苦是甜,声音小了一点:“那我能换一个吗?”
“随便。”林蝉别扭地划手机屏。
景晔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但并没清醒过来,他的话语也俨然已经不受控。
“那我想你能……能继续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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