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姜祎回房换了身衣服开始直播，她照例向镜头挥手，“元气十足”地说着开场词，可回应她的只有寥寥几条广告信息，刻意伪装的喜悦登时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厚重到化不开的沮丧。

        再这样下去，估计不出一个月她就要被公会开除了吧。

        趁着直播间现在人少，姜祎使劲甩了甩头，随后给自己比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她说：“今天大家想看我玩哪款游戏呢？”

        没人回应。

        “唔，那我就自作主张了，还是昨天那个种菜小游戏好不好？”

        一片死寂。

        姜祎依旧笑着，埋头继续规划昨天未建成的农场，一边用鼠标操纵游戏里的虚拟小人，一边介绍道：“我们的目标是建成一个全自动化庄园，所以农田、果园和鱼塘的规划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这里雇一名农工，再从中线位置引一条水渠直通鱼塘，这样一个农工就可以兼顾整片农田外加一亩鱼塘，实现效率最大化！”

        “有人需要规划图纸吗？我已经整理好贴在公告栏啦，大家自行下载即可。”

        姜祎对着镜头自言自语良久，就在她以为今天又将是“零流水”的一天时，一条金黄色贵族弹幕蓦地冒了出来：【主播长得这么漂亮，别播游戏了吧，改行做颜值博主怎么样？】

        姜祎一愣，直播间第一次出现“贵族”，且问的问题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不敢随意回复，沉吟片刻后，才谨慎道：“不好意思，我是游戏主播，不唱歌也不跳舞的。”

        所谓“贵族”，是根据打赏金额进行划分的等级制度，花的钱越多，头衔就越响亮，特权也越多，据说最高一级头衔唤作“皇帝”，需要当月消费金额达十万才可以获得，而姜祎直播间出现的贵族是比皇帝低几个等级的“伯爵”。

        “伯爵”无视了姜祎的回答，依旧我行我素：【这身衣服太老土了，换女仆装吧！】

        【唱首“学猫叫”好不好？我给你刷宇宙飞船，说到做到！】

        【衣领拉低一些！捂这么严实做什么！】

        姜祎的脸色越来越黑，她压抑着胸中蓬勃的怒火，再次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是游戏主播，可能没办法满足你提的这些要求。”

        而下一秒，“伯爵”发的弹幕却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气得叉腰大骂——

        【装什么清高啊，那我刷两个宇宙飞船总可以了吧！】

        还没骂几句，直播间就黑了屏，上面赫然印着四个大字“违规整顿”，并提醒她要文明直播。

        姜祎：……

        她盯着被封禁的直播间看了许久，不争气地红了眼圈。

        罢了！平白无故多了半天假期，说起来还是她赚了呢！姜祎一遍遍安慰着自己。

        她收拾好心情推门而出，白宛此时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姜祎出来有些疑惑地问了句：“今天不直播吗？”

        姜祎没作声，走到白宛身边坐下，扯了个抱枕拢在怀里使劲揉搓，半晌后才无比郁闷道：“直播间被封了，今天播不了了。”

        白宛点了点头，视线始终放在电视节目上不曾挪开，姜祎瞥了白宛一眼，只见后者一脸专注，好似全然没有将她显而易见的委屈和烦恼放在眼里，气得给了抱枕一记重拳，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嗯？”白宛茫然地看向她，眨了眨眼，问：“什么事？”

        姜祎更郁闷了。

        她狠狠瞪了白宛一眼，但还是将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和盘托出，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半个多小时。

        姜祎一股脑说完，胸中积攒的闷气疏散不少，白宛见姜祎终于恢复冷静，才宽慰了一句道：“万事开头难，坚持下去就好。”

        “说得轻巧！直播间都被封了，我怎么‘坚持’啊！”姜祎呛声。

        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口的话也是一样，刚说完姜祎就后悔了——这件事与白宛无干，自己却将怨气发泄在她身上，实在是不该，况且直播间只是被封了48小时，并不是永封，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对不起，我……我气晕头了，白宛，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姜祎后怕起来，想去牵白宛的袖管，却唯恐被拒绝，一双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有关系，”白宛缓缓摇头，只轻描淡写地撂下四个字，便起身道，“我要去上班了，晚上见。”

        “啊！你还没吃早餐吧？要不要我给你蒸个包子带上？很快的！五分钟就好！”姜祎也跟着站起身，一脸无措地看着白宛。

        “不用了。”

        白宛拒绝了她。

        她只身前往玄幻处换鞋，动作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当姜祎追过去时，大门已经被从外关上了，安静的楼道只剩下阵阵规律的高跟鞋触地声，渐行渐远。

        白宛果然生气了。

        姜祎紧咬下唇，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如提线木偶般转过身，开始着手准备早餐。

        她独自一人在厨房吃着包子，即便吃不完也没有停下，好像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惩罚自己。

        浑浑噩噩吃完饭，姜祎把自己关进房间打游戏。

        最近新出了款武侠风格的沙盒游戏——江湖行，姜祎想着等规划好了农场，就换这个游戏来直播，为了正式直播时不出洋相，姜祎预备多花些时间练习操作。

        “江湖行”现阶段共有五大职业可供挑选，分别为金戈（战士），问情（医者），魍魉（刺客），六道（道士）和金刚（和尚），其中金戈和问情的人气最高，常被小情侣们用于2v2双排，姜祎却将目光投向了冷门职业——魍魉。

        选择魍魉的原因很简单，“刺客”定位使得魍魉在对战中拥有极高的观赏性，十分适合用于直播，可惜上手难度太高，令不少主播都望而却步。

        姜祎埋头苦练许久，终于将魍魉那复杂多变的技能烂熟于心，就在她准备实战一把时，小丽给她打来了电话。

        小丽：【你明天应该有空吧？咱们换个班怎么样，我有个约会。】

        姜祎：【有空是有空，可是我……】起不来。

        小丽：【那就这么定了！】

        姜祎听着听筒传来的“嘟嘟”忙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一贯拿小丽没辙。

        姜祎趁热打铁开启对局，没想到第一把游戏就吃了鸡[注1]，而接下来的第二把、第三把，也都没有掉出过前五，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看来她还是挺有游戏天赋的嘛！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从外轻柔地敲响。

        “小姜，你在里面吗？”是白宛的声音。

        姜祎头也不回，“在忙！有事吗？”

        那头静了一会儿，“那你忙完了出来一下。”

        姜祎正遇上一个落单的问情，哪里还顾得上回答白宛，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刚想将只剩丝血的问情收入囊中，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六道抢了先，还顺带秒了她这个不满血的小脆皮，气得姜祎连骂了好几句“卑鄙无耻下流”。

        游戏结束，姜祎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惊觉现在已经过了傍晚七点，暗道一句糟糕，连忙起身推门而出。

        白宛在沙发上坐得笔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在听见响动后，才掀起眼皮淡淡扫了姜祎一眼，模样很是冷漠，可眨眼间，白宛又换了副面孔，浅笑着走上前，把一个造型精美的小蛋糕递给姜祎，“你最喜欢的橘子味。”

        “我妈常说，吃甜食能让人感到幸福。”

        白宛的神色中透出显而易见的落寞，可她语气如常，又叫人窥不出半分端倪。

        “我不太会安慰人，别难过了好不好？”

        姜祎没想到白宛会用这种方式哄她开心，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才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绵密的奶油在舌尖化开，清淡的甜味俘获味蕾，明明是极喜爱的味道，姜祎却觉得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谢谢你……很好吃……”

        白宛失笑，弯起的眉眼宛若吹皱一池春水，波光潋滟。

        姜祎被这一笑晃了眼，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颊，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蛋糕，明天可以再来一份吗？”

        白宛颔首，声音如羽毛一般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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