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陪她看一场露天电影
田力每天回家发现，早先换下还没洗的衣服，都洗好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晾晒了。吧嗒吧嗒滴下的水，打湿了瓦片，冲走了尘埃，和边上的瓦片有细微差别。
田力证实那是雪莲帮他洗的。
他觉得挺过意不去。
雪莲却觉得没什么，说顺带洗的。她说洗衣服是女人的活。
田力后来找机会写信给老妈，让她寄些城里的麦乳精、鱼肝油过来。这些东西都送给了雪莲。这样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小菲当然是看在眼里的。免不了开田力的玩笑，说他的东家真好。还故意逗他：“全部衣服都她洗了？”
“你别笑话我行不行？又不是我让她洗的。是她抢着洗的。”
“那你不会换下来马上就洗。”
田力其实一天的农活下来已经很累了，能拖一下是一下。他听出小菲话里的意思。于是说：“你这个小资产阶级又不帮我洗，还尽说风凉话。”
“你可别乱说哈！我可是没机会啊！再说，我要帮你洗，也只洗外衣。”
这话的弦外之音让田力闹了个大红脸。她不就取笑自己的内裤也被雪莲拿去洗吗？
“看来你精力还很充沛，明天我们换过来干活。”
“才不要！嘻嘻。”小菲笑着说，“对了，晚上邻村有放露天电影，听说是《桥》和《追捕》，还插播农业推广的科技节目。很多人都会去看。”
“是吗？”田力对农业科技推广节目倒有点兴趣。
“你去吗？”
“你想去吧！”
“可是这黑灯瞎火的，月亮又不大，我有点怕。”小菲说出自己的顾虑。
“那我做你保镖陪你去。明天帮我洗衣服就行。”
“做保镖可以。洗衣服就免了，让雪莲姐来洗吧。”
“嘘！”田力听到了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响，八成是雪莲，于是制止了小菲。
“那就说定了，吃了饭就去。”
“好吧，到时候你叫我。我健忘。”
“嗯！”
吃了饭后，小菲急切地过来等田力一同前往看电影。
田力跟雪莲和牛五斤打了招呼，就准备出发了。雪莲放下饭碗，翻出一个手电筒给田力。并交代他，遇到狗不要跑，要蹲下来装作捡石头。
田力道别后，和小菲出发了。小菲掩饰不住兴奋。走起路来都雀跃着。嘴里哼着《春天在哪里》：“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
看他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真的难以想象在单亲家庭长大。
“田力哥，我觉得你的样子，当警官一定很合适。”小菲念念不忘晚上的那部电影《追捕》。
田力想过当警官，多威武啊！可是这不是要响应政府的号召，来支农来了。
“为什么？”
“你高大，将来还会更魁梧，抓起小偷来，人家都怕你。更重要的是，你一看就是正面人物，适合。”
“是吗？你就不提防我也很坏的。”
“我看坏不到哪里去。”
“你真夸我啊？”
“因为你一看就面善。”
“得了吧，等我长齐了胡子，像我爸那样吹胡子瞪眼，看你还会说我面善不。”
“那就更能吓唬小偷了。”
“哎，那就等有一天分我一个警官干干吧！”
“嘻嘻，好啊！等我当了县长，我一定让你当上警官。”
“多么宏伟而遥远的目标。”
“诶，后面有拖拉机来了，我们是不是搭上一程。”
田力一回头，果然，后面来了一辆拖拉机。
田力把手电筒交给小菲，自己站到路中间朝拖拉机挥舞着。
拖拉机很快也发现了他们。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最后停了下来。
司机探头问：“你们要去哪里？”
小菲抢了话：“我们去邻村看电影。”
田力也跟着强调：“对，看电影。”
“上来吧，刚好后面那些也都是去看电影的。注意抓好扶手。”
“谢谢你啦！”
田力先把小菲托上车斗，然后撑着车斗的边缘跳了上了。
车斗里人越发挤了，彼此能闻到没及时清洗掉的汗味。但大家都因为要去看电影而显得兴奋异常，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
车子绕过几条机耕路，上了一段斜坡，在一个晾晒场上的路口停了下来。
远远的，已经看到一大块白色的荧幕，挂在一根电线杆和一棵柿子树上。黑压压的人头在攒动。人声一浪接一浪的，把夏天的虫子鸣叫都盖了过去。
“你看，到了！”小菲兴奋地拽了拽田力的手。
“人还真不少。”
“就是呢，这电影听说很好看，有的人都看了十几遍了。”
“可惜是那国人演的。”
“可是那国也有好人啊！”
“嗯！”
田力等车子停稳，先从车斗上跳了下来。接着把小菲抱下来。小菲让田力一阵紧张。她刚洗过的头发很好闻，散发着香皂味。
近的位置已经没有了，早被人占上了。田力拉着小菲的手，寻找到高处，一颗梨树下，觉得还不错。田力去搬了两块大石头，和小菲并排坐了下来。正式放映前的农业科技推广片正在播放，一群渔民带着憨厚的笑容正在收网，满网活蹦乱跳的鱼挺刺激在场农民致富的想法，却又显得离自己很遥远。
屏幕突然大亮，短片结束了。有人趁机好奇地将手伸向放映机的镜头前，屏幕上就出现了他的一只黑手。观众里爆发出一浪笑声。
灯灭了，紧张的时刻马上就到来了。首先上映的是《桥》。电影讲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面临东西夹击的德国到了失败的边缘，为了挽救危局，德军计划从希腊经南斯拉夫撤退回本国，这需要保住一座撤退途中必经的桥梁。南斯拉夫游击队员奉命前去炸毁这座桥梁，历尽千幸万苦，最后找到这座桥的设计师，亲自将桥炸毁。
这片子挺让人激情澎湃的。田力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而小菲似乎更关注《追捕》，没多久就靠在田力的肩膀上打起了瞌睡。
田力刮了她几次鼻子，还是没能阻挡她的睡意，就自顾自己看了。
等第二部电影开始，他才将小菲叫醒。小菲睁开眼，就被高仓健吸引了，刀削般的脸庞、竖领子的风衣、凛冽的眼神，确实连田力也挺佩服他。
小菲看得非常投入，随着剧情的发展，一惊一乍的。时而钻到田力的臂弯里，时而又拉田力的手。
而当检察官杜丘和真由美骑着马奔驰在草原上的时候，田力借着反射的亮光看到了小菲眼里幸福的泪水。
回去的路上，小菲还在和田力讨论着剧情，还哼着《追捕》的主题曲：“啦呀啦……”
“田力哥，其实，我觉得你长得挺像高仓健的。冷俊刚毅，勇敢无畏，机智多谋。”
“我有那么好吗？不过我将来能长成我爸那样，确实有点像高仓健的。”
“会的，你有你爸的基因。”
“嗯！”
小菲还学着电影的台词：“杜丘，你看，多么蓝的天哪！”
“一直朝前走，不要向两边看，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田力也配合她一回，背起了台词对白。
两个人笑着，一点不觉得回家的路有多远。不过这剧情的回放，突然勾起了田力的念想，他总觉得真由美略带忧伤的样子，像某个人，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就是那天在火车上碰到的蝴蝶姑娘，给田力送糖的那位！田力都不知道她分配在哪个村，觉得有点遗憾。不知道以后能否有机会见到她。
其实，晚上那位蝴蝶姑娘施静也在看电影。而且有机会和田力擦肩而过。当那女孩从眼前一如既往像只蝴蝶那样飘过去，田力当时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想站起来看个究竟，又因为小菲在身边，只是伸长了脖子去探寻，最终没有去做。
是小菲问他在看啥打消了一切念头。
而施静火车上和田力告别后，就一直想和他取得联系。但也没有打听到下落。她才记起，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向别人打听，只能说出大致的形容，结果是人家摇摇头说不知道。
到家了，田力和小菲道了晚安。小菲意犹未尽眼带秋波地看着田力，弄得田力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拉开篱笆院门，没锁，雪莲为他留着了。但已经看不到灯光，只有月光洒在静悄悄的院子里，像撒了一地银子。
田力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摸到自己的房间。擦了把脸，就上床睡觉了。
等他躺下来，或许是由于兴奋，一下子竟然睡不着。某个位置憋得慌。
他重放着电影里的真由美，好像还有蝴蝶姑娘，反正也分不清谁是谁，觉得她们挺像，脸上不由得一阵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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