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发现
出价的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张惟演。
郑庄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个老家伙凑什么热闹？嫂夫人早就不在了，你又没女儿，你买那花哨的锦缎干啥？难不成……”
他狐疑地瞅着他，“你私底下有了相好的？”
满座的人听见这话都不由闷笑，哎哟娘哎，老先生说话太逗了！
张惟演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什么相好的？你那脑子里都在想啥？”
“那你买来干嘛？”郑庄颇有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可是知道这个老朋友，这么多年下来，卖花的积蓄说不定总共就五万两银子，现在却拿来买一匹没啥用处的锦缎，这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张惟演叹了口气，“老婆子忌日要到了，我买来做身好衣裳烧给她，不行啊？”
原来是这样，众人听了都有些戚戚，都没好意思再跟他争。
且全了张老爷子这份心吧。
杜春澜打定主意散场后直接将流光锦给张惟演，不收他银子，不过现在还在进行拍卖，倒是不好提出来。
第三件拍品是一条足有五尺来长（约莫1.5米）的大鲤鱼，金光湛湛，还是活的，养在一只大木盆中直接被抬了上来，活蹦乱跳，溅起老高的水花。
众人都围上来看稀奇。
“这怕不是要成精了吧？”魏景湛试着伸手去摸，结果被大鲤鱼一尾巴拍了回来，还被溅了一身的水。
“呵，脾气还挺大的啊！”
魏景湛不信邪，将扇子往腰上一插，捋起袖子去捉鱼，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将鲤鱼给抓了起来，身上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好重啊——”
话没说完，大鲤鱼就从他手中溜了出去，重新落回水里，冲他吐了个水泡。
“嘿！这鱼可真成精了！”魏景湛指着水里的大鲤鱼冲众人道。
方胜围着木盆转了一圈，嘴里念叨着：“鱼脍、鱼丸、鱼汤、炸鱼块……”
在一个厨师眼里，看见这条大鲤鱼的瞬间，他就已经想出来无数种吃它的法子了。
最后，这条大鲤鱼理所当然被他拍了去。也没人跟他抢。
前三样拍品都只是开胃菜而已，到第四件拍品，才是正菜，也是杜春澜举行这次拍卖会的主要目的。
杜春澜将一只狻猊青铜兽首香炉放在高几上，丢了一片清神香进去，点燃，香烟袅袅间，清澈入骨的香气飘散开来，众人嗅之，便觉灵台一阵清明，精神振奋许多，一身的疲劳困倦都一扫而空了。
杜春澜声音不徐不疾介绍道：“此乃清神香，提神醒脑，清神明目，效果如何大家想必已经感受到了，读书处理公务时点上一片，能大大提高效率……”
王师中几乎立刻想到了正在为明年春闱苦读备考的儿子，刚才清神香的效果他感受得真真的，本来还有些倦怠的他立刻就感到精神百倍，若是阿靖读书时燃上这香，肯定效果不凡。
在杜春澜报出底价后，他立刻开始竞价，郑庄看了他一眼，这位侄女婿并不在他抬价的人选之内，也就没有作声。
刘德元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他是为皇帝服务的，皇帝平常点的香自有内务府的人供上来，这种野路子香他是不敢呈到御前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咋办呐？小命都不够丢的。
刘德元没开口，加之王师中是县令，虽然他并没有自恃身份的意思，但别人无法不计较，也没人不识趣地跟他竞价，所以王师中就以20两银子这不可思议的价格拍下来了。
可以说是创了这次拍卖会的新低。
王师中心里一阵庆幸，不过若是他知道这是自家女儿制出来的香……
杜春澜朝东侧间瞟了一眼，窗帘后分明映着一道纤细的人影。正是躲在窗户后偷偷观看这场拍卖的王妤。
作为御香坊的技术担当，这场为御香坊扬名的拍卖会，她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但又怕被王师中发现，所以只好躲起来偷偷看啦！
清神香之后，是一套化妆品。当然没有现代的化妆品那么全，不过在这个时代也很够看了。
琳琅满目、色彩繁艳的胭脂和口脂，看得人眼花缭乱，每一种皆有四个色系，色彩纯粹浓郁，触感细腻粉润，最重要的是，就算吃进口里都没关系！
因为它们全都是采用纯天然的鲜花、药材以及米粉、蜂蜜等物研制而成，不仅可以美肤，还可以养颜！
此外，还有水、乳、面膜三位一体的养颜润肤膏，滋养头发的、擦手的、抹身的各种膏脂，也一应俱全。
杜春澜给这一整套化妆品取名为“红颜”。
早在忘机给了她一罐养颜润肤膏时，她就觉得这位道长很有做化妆品研究员的潜质。
化妆品学乃是一项集化学、医学、药学等于一体的学问，而忘机呢，身为一位集大成的道士，他在炼丹（姑且将其当做是化学研究事业）、医术方面都造诣不浅，再有她源源不绝提供的大把优质鲜花可着劲儿供他霍霍，他还真的研究出一点东西来。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她的引导，以及她为事业做出的献身（被当做小白鼠试验那些化妆品的效果），最终，两个半吊子倒腾出了“红颜”这样令人一眼惊艳、两眼沦陷、三眼误终身的作品来。
以上。
杜春澜给南月发请帖时随赠的就是一份红颜样品，试过之后南月看着镜中那个容光焕发、颜色动人的美人，那个惊喜激动就甭提了。
女人有谁不爱美的？更别说她还身处倚翠楼这样全靠一张脸的地方，至于才艺？呵呵，别搞笑了，要是没有一张脸，男人谁耐烦听你吹拉弹唱啊。
而她年纪已经不小，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现在的每一天都在走下坡路，她心底不由得感到深深的恐惧，若是再过几年，等这张她自以为傲的脸也不复存在了，到那时她如何立足？
难道真的要被赶到二楼甚至一楼去接待那些肮脏恶心的贩夫走卒不成？
不，她决不允许自己落到那等境地！
所以她来了。
杜春澜拍了拍巴掌，屋子里走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细眼大嘴蒜头鼻的女人，虽说不上丑，但也实在不好看，众人的目光疑惑地落在她身上，女人不由缩了缩，眼皮子耷拉着不敢看人。
郑庄问：“兰丫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杜春澜笑了笑，“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大家可要看好了。”
“温娘，请坐。”杜春澜对女人道。
温娘是她从乞丐堆里雇来的，让她给她当一回模特，她付给她五百文工钱。温娘得知模特是怎么回事后，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给她化妆，将她打扮得美美的，还反过来给她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儿饼！虽然也怀疑过杜春澜是不是不怀好意，但她不过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图谋的？
接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杜春澜给温娘用红颜一步步上妆，为了这一刻，她可是私下练了好久，将丢到哇爪国的化妆手艺又捡了起来，所以这会儿她化起妆来游刃有余，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是辣么的优雅美丽、赏心悦目……
好吧，扯远了，收回来。
实际上除了萧磐，众人的关注点都在温娘的脸上。
他们亲眼看着她的脸一步步变得美丽亮眼起来，心中的心情简直像见证了一场大变活人的魔术，不对，戏法。
“好了。”一刻钟后，杜春澜放下在温娘脸上捣鼓的手，退开两步，将温娘让出来。
众人齐齐盯着温娘，目中满是惊叹、错愕、不可置信等种种情绪，温娘被他们瞧得局促不安，一直揪着自己的衣摆，下意识就想低头，将自己藏起来。
“别动！”魏景湛窜过来，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啧啧，人还是那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呢？你看看你现在多美，干嘛要感到不好意思？”
她拿过来一面镜子，立在温娘面前，看着镜中那个皮肤白皙、脸颊泛着自然红润的光泽，嘴唇娇红的女子，温娘惊得瞬间睁大了眼睛，这，这是她吗？
她的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直到触及温热的皮肤，她才真的相信，这就是她没错。
杜春澜之前拿她练手，但为了保证这种震撼的效果，并没给她照过镜子，所以温娘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化妆后美美哒的样子。
不过正是因为她自然的反应，杜春澜想要的效果一下子就达到了。
连化妆者本人都不敢置信，更遑论其他人了，要不是他们一直坐在这里，全程都关注着她，怕不以为这是换了个人。
所以众人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杜春澜心里哼哼，这算什么？要是让你们见识到我大天朝的PS技术，怕不会惊得下巴都掉了。不过这群古人注定是没法儿见到了。
温娘功成身退，杜春澜敲了敲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唤回来，“大家刚才都见到了，这套红颜化妆品的效果是多么的神奇，有了它，就算你貌若无盐，也能将自己拾掇成一个大美女！若是本身已经够美，就像南月姑娘这样，那用了红颜之后只会更美！”
杜春澜视线从南月和兰蕙芳身上掠过，将她们眼底闪烁的神采都收入眼底，又环顾那些大老爷们儿一圈。
“各位都是有妻子女儿的人，想必能够理解她们对于美的执着，若是能够买下这套红颜拿回去送给她们，保证立刻将她们哄得高高兴兴的。你们还在等什么？100两银子起价，每次出价不得低于5两，各位可以出价了。”
“两百两！”
“两百零五两！”
“五百两！”
……
最后这套红颜被魏寿康以三千五百两的高价拿下了，惹得众人侧目。
几次竞拍下来，大家对这位武进县首富的抠门儿都有了直观的认识，实在没想到他这次竟舍得大出血买下这套红颜。
魏寿康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其他人瞄过来的小眼神儿，自个儿坐在那儿一颠一颠的，还挺得意。
想到晚上回去夫人收到红颜时惊喜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的那点子肉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南月轻叹，是与心仪之物错失的无奈与失落。
杜春澜冲她眨了眨眼，南月一愣，回之一笑。
雕刻着仙童引路的奇石、书法大家郑端己的字、形如“寿”字的洒金梅、可帮助武者提高内力的紫玉丹等各种奇珍异宝轮番上场，众人竞价竞得如火如荼。
此时，众人正激烈竞争着一株紫云芝，年份足有三百年，刘德元正要开口竞价，忽然感到一阵内急，看见不远处的萧磐，便朝他招手。
“刘公公有什么吩咐？”
“茶水喝多了有些内急，不知茅厕在哪儿？”
“我带您去吧。”
“好，多谢。”
起身时刘德元忽然一个踉跄，萧磐忙伸了把手将他扶住，刘德元装作不经意间拂开他的袖子，当看见他手腕上一颗米粒大小的血痣时，瞳孔就是一缩。若非常年浸淫宫闱养出来的镇定功夫，他怕是会忍不住当场色变！
他记得，先帝与妖后当年的那个孩子，手腕上也有这么个痣！
若说容貌有相似，那这痣的位置也一模一样，就不得不令他多想了。此刻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叫萧磐的少年，就是——
“刘公公，您没事吧？”萧磐收起探究的眼神，语带关切问道。
“哦，没事，这人一上了年纪啊，腿脚就变得不利索了。”刘德元回过神来道。
回到位置上，那三百年的紫云芝已经被潘明光给拍走了。杜春澜正在拍卖此次拍卖会的压轴物品——游仙香。
这香有一个妙处，闻了之后会陷入一种似梦非梦的幻境中，神魂仿佛从肉体中脱离，游荡在仙山胜境中，好似化身为仙人，天上人间遨游，好不快—活！
在这个皇帝带头修道的时代，大周修道之风昌盛，凡是跟升仙得道挂钩的东西，都受到人们的热烈追捧。
这游仙香也不例外。
纵使对修道不感冒的郑庄等人，也沉浸在游仙香带来的非凡体验中无法自拔。
当然，这香并不会让人上瘾，也没什么坏处，相反里面添加了安神助眠的药材、活血益气的药材，闻久了对身体还有好处，不然杜春澜也不会拿出来。
她可不是那种为了赚钱就不择手段的人呢。
刘德元虽然被萧磐手上的痣搅得心神不宁，但也不忘了将这游仙香拍下来。
陛下最是羡慕那些仙人腾云驾雾、畅游仙山海岛的本事，若是将这香买回去呈给陛下，陛下定然高兴，陛下高兴了，他这个内侍总管才当得更稳当。
至于萧磐——
刘德元视线从少年身上掠过，这事儿得赶紧写信回去禀报陛下知道才是，不说他已经有八分确定了，就是不确定，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
拍卖会结束，众人依次向杜春澜告辞离开。
轮到南月时，杜春澜递给她一只精致的黄花梨木盒。
“这是——”
“南月姑娘回去就知道了，到时候还望南月姑娘多给我们御香坊宣传宣传。”杜春澜凑在她耳边道。
南月生就一副玲珑心肠，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慧人，闻言就明白了什么，也不多问，点点头，与杜春澜相视一笑，笑中有股子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其他人，杜春澜也都送了一份礼。
“兰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收回去！”
“张爷爷，我喊您一声爷爷，您还和我这么见外干什么？这流光锦不是送给您的，是送给我那未曾蒙面的张奶奶的，您要不收，也得看张奶奶答不答应。当心她晚上来找你哦。”
杜春澜脸上露出一抹调皮的笑。
郑庄劝张惟演，“既是兰丫头的一份孝心，你代嫂夫人受着就是，日后连带着嫂夫人的那一份儿，多看顾着兰丫头一些就是。”
如此，张惟演便将流光锦收了下来。
他将流光锦交给兰蕙芳，摆脱她帮忙给已故的夫人做一身衣裳。
兰蕙芳已经很少亲自接活儿了，但若是流光锦这样世间罕有的料子，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拒绝。
没一会儿，院子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原本热闹的院子霎时冷清下来。
王妤从屋子里走出来，挽住杜春澜的胳膊，笑意盈盈，“阿澜，我们这次是不是赚了不少钱？”
杜春澜刮了她鼻子一下，“没错，小财迷。”
“哼，财迷怎么了？谁过日子还能少了银子不成？”
虽然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但王妤并没有养成那等清高自许不谙世事的性子，反而因为跟着父亲目睹了不少因为银钱而引起的案子，从而明白了银钱的重要性。
人离了银子，万万不能活，但银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人不能没有银子，但也要明白取之有道的道理。
萧磐吩咐李越跟着刘德元暗中注意他的行为，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杜春澜和王妤、杜海棠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亲亲热热说话的情景，顿觉一阵胸闷。
https://www.lingdianksw8.cc/86179/86179191/6969688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