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对皮蛋说no
云姎被“赶”出了书房。
姬蕊在饭桌上如是说道：“还有七天就要科举了，修儿急需静心学习，闲杂人等都不要去书房打扰他。”
虽然姬蕊是对着下人们说的，可是云姎知道，这“闲杂人等”就包括她，亦或者说就是她。
因为这两日她一直呆在书房，除了春桃偶尔会进去给她送吃的，便没人会去了。
云姎在门外踌躇片刻，还是踏入了书房。
轮椅上的楚知修正在书架前挑选书目，听见声音，他转头看去，对上了云姎的眼睛。
“那个……我能不能拿些书走？我就在主屋看，不会来书房打扰你的。”
小丫头站在门边，模样很是乖巧。
楚知修点头：“你拿。”
云姎松了口气，心道楚公子当真是个好人。
他母亲就不能跟他学学吗？
……
“云姑娘……能看懂吗？”望着女孩认真挑书的背影，楚知修委婉说道。
呃，云姎拿书的动作一顿。
好嘛，又一个把她当傻子的。
虽说“她”确实是傻子。
“能看懂，我自学。”云姎简短回答，她用自己的裙摆装了一兜子书，又道，“多谢楚公子，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女孩拎着裙角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
少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复杂难辨。
回到主屋，将书统统倒在锦榻上，云姎忽地想起，这个世界居然也有科举考试？
楚涟那日找楚知修谈话，便是说了此事。
“知修，此次回来就别去玄风山了，毕竟已成亲，将云姎独自留在府中不大好。”楚涟道。
楚知修点头。
“可想做什么官？七天后即将科举考试，你可有把握去参加一下？”楚涟也只是嘴上说说，他不知道楚知修在玄风山上可有学习，便先试探地问问。
枫乔国的科举考试四年一次，每年考生多达万人，上至五十六十岁，下至二十小几岁，最后能上榜的也就那么四个人。
科举难度次次都在增加，老实说楚涟对楚知修并不抱有什么希望，一直在玄风山养病，哪能有什么心情看书。再者说了只剩短短七天，能温习到什么东西。
所以楚涟想着让楚知修今年去体验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成绩，不过没关系，四年后仍能参加。
哪知对面的少年十分淡然道：“有把握。”
见此，楚涟便不再多说什么，心道只是楚知修过于心高气傲，待他真去参加了就能知道科举的不易。
……
云姎将榻上的书简一卷卷叠在屋内的桌案上，本想坐下好好看书，却发现自己许久未瞧见春桃了。
“春桃？”少女探出头往院子里唤了一声。
忽地想起对面书房内的少年正在看书，便不再呼喊，而是轻轻关了门，径直朝院外走去。
云姎穿过木廊，本准备直接动身去下房寻春桃，却在路过庭院时停下了脚步。
只见王府庭院内，近十个奴才此刻都趴在长凳上，个个嘴中都是哀嚎连连，脸色分外痛苦。
云姎瞧见他们个个屁股皆是泛着殷红色，不由得心头一惊，心道这些奴才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竟被如此杖打。
直勾勾瞧着人家丑态许是不太礼貌，云姎便躲在柱子后，悄悄探出头打量。
“小姐？”
那头春桃恰好从厨房出来，走到廊间就瞧见不远处云姎正“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做什么。
春桃心中是认为自家小姐心中又有了什么坏点子，所以这才暗戳戳地躲在柱子后。
哪知刚走近，云姎便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将她一把拉到了身后。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春桃也探出脑袋望向外院，压低嗓门问道。
“哎呀，总不能明目张胆看他们屁股开花的样子，还是给他们留些面子的好。”云姎趴在柱子上这么说着，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些奴才究竟是犯什么错了，瞧那一个个红屁股，啧啧，也忒惨了些。”
“听说他们都是那日抬花轿的人，因为看管新娘不周，所以被摄政王罚了二十大板子。”
身后悠悠飘来春桃的声音，云姎听完，身子一僵。
她转头讪讪一笑：“这么说，是因为我？”
春桃点点头，认真道：“是啊，那日小姐不是藏起来了吗。”
“哈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很多书没看。”云姎尴尬笑了两声，转身快步往鹤星院走去。
难怪她方才刚来的时候，有几个奴才抬头瞧见她，都是面露恨意。起初云姎还以为他们是羞于被别人看见现在那副丑态，谁想到竟是……
简而言之，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就对了。
某姎似乎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是寻春桃，眼下直接忽略了一旁的春桃，一路马不停蹄地小跑回鹤星院。
回到屋内关上门，云姎心头还是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她那日躲起来，那些奴才也不至于受那皮肉之苦。
平复了心情，云姎来到桌案前坐下，拿起一卷书简平摊在案上，认真研读起来。
再出门时，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落下的暮色带着一种诗意，远处的天际一片云霞点缀着黄昏，斜阳的余晖返照着池中水色。而落日池塘边，少年的背影显得俊秀挺拔，皎如玉树临风前。
听见开门声，楚知修转头，望向她。
少女一身藕色裙裳与这晚景格外搭配，眸眼中仿佛还映出他的身影。此时袅袅婷婷地立在门边，正安静地瞧着他。
过了半晌，少年突然开口：“云姑娘明日起可如往常一样，随意进出那书房。”
“可是你需要静心准备科举啊。”云姎不解，“会打扰到楚公子看书的，我还是不去了。”
楚知修淡道：“我已经温习完了，所以用不着那书房。”
云姎微讶，看少年笃定自若的模样，倒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
现代的历史课讲过古时科举制度，云姎记得，七七八八的必背书目加起来，考生差不多要背40多万字。
云姎自认记性好，以她的速度，最少也得一周。
而楚知修只在书房待了短短一下午，就将这些全都看完背完了？云姎不太相信。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二郡王，郡王妃，该用晚膳了。”是林管事。
云姎一听，顿时有些头疼。
摄政王府的家规便是如此，每隔三天家中的小辈们就必须和长辈们一同享用一顿晚膳。
饭桌上。
今日晚膳吃的清淡，喝粥。
瞧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粥上飘浮的几片皮蛋碎，云姎脸色顿时有些僵住。因为，她不爱吃皮蛋，甚至每每舌头碰到它就想呕吐。
楚知修微微偏头瞧了一眼，只见身旁女孩小脸紧皱，舀起一勺粥就要发呆一阵。
于是，少年伸手将云姎的碗推到自己这边。
云姎还在瞪着那皮蛋和它“斗智斗勇”，冷不丁出现一只手将她的碗推走，她一愣，怔怔转头看向楚知修。
楚知修正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将她碗中的皮蛋碎一一夹入自己碗中。
云姎一愣，看清楚知修居然是在帮她挑皮蛋，顿时满眼感激地瞧向他：好人一生平安！
对面姬蕊刚舀了一勺粥递入口中，一抬眼就瞧见自家儿子不知在干什么。
嗯？那不是云姎的碗？
楚涟也有些疑惑，心道这小夫妻俩干嘛呢？
对上父母二人疑惑的眼神，楚知修理所当然道：“姎儿她不吃皮蛋。”
楚涟了然，低头继续喝粥。
然，姬蕊嘴里的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她气愤地望向自己的夫君，那眼神的意思是：这才成亲几日，修儿竟和那云姎如此亲近了？居然还帮她挑不吃的皮蛋！
楚涟理解的是：王爷，我也要你帮我挑皮蛋！
于是摄政王会意，将姬蕊的碗拿过来，学着楚知修的模样给她挑起皮蛋碎来。末了，他将碗推回去，一脸得意，眼神似是在说：夫人，本王做得还不错吧？
姬蕊无言地瞪了他一眼。
楚涟：“……”本王哪里做的不对？
这边的云姎并未在意到姬蕊愤恨的眼神，只埋头喝着没有皮蛋的瘦肉粥，还觉得甚是美味。
喝到一半，对面突然飘来一道声音：“云姎啊，明日就是你回门之日了。”
云姎抬头，对上姬蕊的视线，她点头。
云姎总觉得她不怀好意。
“你看啊，还有不到七天就要科举考试了，回门就得回三天，修儿这几日需要静心温书，所以要不他明日就不去将军府了？”姬蕊面上堆笑，“而且将军府离这儿也有些距离，修儿他也不便上马车。要不就等科举完你和修儿再回门，或者明日你自己回去一趟？”
果然。
云姎暗道，这婆娘一段话表面上说的很委婉，看似在和她商量却是早已不容分说地规划好了一切。
哪有晚回门的道理？还让她要不就独自回去？原主名声本就不好，若是被外人传出就新娘一人回门，准要被说成是她不受摄政王府待见。
不便上马车？那楚知修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莫非是从山顶将他连人带轮椅一块儿推下来，一路滑回王府的？
云姎腹议一通，但还是深呼了一口气，决定妥协，选择晚几日回门。
没办法，谁让她摊上这么个恶婆婆。
就在云姎准备开口时，一旁的少年却是比她快一步，语气坚定：“我去。”
姬蕊没听清，笑道：“嗯？修儿说什么？”
“我去。”他复道。
“明日我随姎儿一同去将军府。”楚知修又补充了一句。
姬蕊面上的笑瞬间有些挂不住，她刚准备再和儿子理论几句，一旁的楚涟却捅了捅她的胳膊肘。
“夫人，你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吧？”楚涟眉头紧皱，心道自己还是太宽容姬蕊了。无论是晚回门还是让云姎独自回门，无疑都会让云予威心有不悦的。
“王爷——”姬蕊欲言，却在看见楚涟眼底的那抹怒意后，及时收回了准备说出口的话。
姬蕊平日里虽强势，但那也是仗着楚涟宠她。若楚涟真的发怒，她还是会惧怕的。
姬蕊低头闷闷地喝起粥，不再多话了。
“知修，科举的事情回来再说，不行的话反正四年后还能再考。”楚涟如是安慰道。
楚知修没回他，只淡淡一点头。
“父王母妃，明日我推着夫君回将军府就好。”云姎有意无意瞥了姬蕊一眼，道，“毕竟夫君不便坐马车。”
姬蕊被噎了一下，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徒步走过去？那得走一个多时辰呢。”姬蕊一边瞪着云姎，一边在楚涟耳边旁敲侧击，面露担忧，“你……能照顾好我儿子吗？”
那眼神，云姎理解的是：你是个傻子，我担心我儿子安危。
“无妨。母妃若担心，多派两个奴仆跟着就行了。”云姎毫无动容，面上淡定自若。
楚涟倒是没想到云姎有如此冷静从容的一面，被少女坚定自信的模样打动，他道：“那就这样吧，你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啊对，春桃。再叫一个春望，他俩一同随行。正好你推着修儿看看这城内风景，他也多年未见了。”
楚涟觉得春桃、春望说着甚是顺口，便这么安排道。
云姎点点头，“就照父王说的。”
一旁姬蕊气得鼻子都歪了。
但是她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只能用指甲抠着桌布。
晚膳都用得差不多了，云姎起身准备推楚知修回院时，却不经意间瞧见他碗里一角，堆了许多皮蛋碎。
他似乎只吃了瘦肉和粥。
云姎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或许楚知修他……也不吃皮蛋？
莲香院。
姬蕊闷闷不乐地坐在桌旁，伸手扯着桌上绿植的花叶。
眼看那一盆绿植就要被薅秃，楚涟摇了摇头，终是放下手上的毛笔，起身来到姬蕊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夫人——”他叹道。
“王爷，你说那云姎明日要是半路哪根筋搭错，那修儿岂不是很危险？”姬蕊扔下手中的花叶，将头轻轻偎到楚涟腰上，轻嗔道，“街上的百姓又得说闲话。”
楚涟拍拍她的肩头，低声安慰：“可是近些日子来也没见那个云姎发疯啊？本王瞧她倒是正常得很。平日里她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也不像传的那般癫狂暴躁。”
“王爷——”姬蕊抬起头来，蹙眉瞧向他，有些委屈，“她现在看着是挺安分，但是，但是……”
姬蕊“但是”了半天，却发现确实没什么好但是的，因为这云姎自成亲来，的确没惹什么是非。
末了，姬蕊眼珠一转，嘴硬道：“但是也不见得她能冲喜成功啊。”
楚涟拿她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道：“冲喜也不是一下子的事情，慢慢来嘛。那算命的老道士不是也说了，将军府大小姐八字与修儿甚合，能给修儿带来好运。”
“那些话也就王爷你信信了。”
姬蕊哼唧一声，双手环住楚涟的腰身，撒娇道：“王爷——”
姬蕊虽年近四十，但是保养得极好，娇韵犹存。此刻那双眸子瞧着楚涟，柔波含情。
楚涟眼中带笑，忽地将姬蕊一把抱起，低声道：“夫人别不开心了，本王这就好好哄哄你。”说罢，便抱着她大步走向里屋。
一帘幽纱垂下，掩去满室旖旎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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