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一个半人半蝱的少女禁于蝱宫
蝱宫辉煌，更幽深。
蝱宫占地南北东西各三万三千尺，每道宫门皆为蝱王亲自用咒语所封，出入者须持解符方可出行。
蝱宫阴湿冰冷，御园里所开之花皆为浮白之色，在蓝褐色的叶丛间闪着幽光，青烟萦绕，散发着尸骨的腐烂气息。
有高大树木密布，杆亦为骨白，枝却如生铁，叶冠繁茂，生生不息结出和叶子一样灰白的果实，状如卵，闪着莹光，时息时灭。
若吞食此果，瞬间化为玄石，看似坚硬，一触即成粉齑。
蝱域无四季，蝱域无光明。
就在这蝱域的深宫里，赤乌渐长成一个半大小子。
他微蓝的肤色转为赤铜色，头发卷曲漆黑如墨，眉毛蓝紫如飞剑插入鬓角，胸口肌肉隆起如峰，夹杂着刚生芽的蓝紫色胸毛，让身高近丈的他威风凛凛。
他有一双好看的蓝色眼睛，大得象快要溢出的湖水，眸子是父亲的黑色，瞳仁却有母亲的浅紫。
鼻子生得过于周正，只有在生气时配合紧抿着的嘴巴，张开鼻孔，喷出灼人的气息。
赤乌唤蝱王为父王，唤蝱后为母后。
他在蝱宫经历蝱历十三个年头，离天门再开的三万年还相差甚远。
但蝱后不急，她需要等待，更需要赤乌在她身边慢慢长大。
她看出他本无真心待在蝱域，唤她和蝱王父母，实属无奈。
他已被国师封了大能，体力不及蝱国幼子。
赤乌起床，在蝱国的晨钟敲响最后一下走出自己的宫殿。
蝱国并无昼夜之分，全凭宫中最高的楼宇准时敲击报出时辰。
他今天不想去给蝱王蝱后请安，更不想陪他们一起吃反胃的蝱肉。
他穿过架在深不见底的涧溪上的铁桥，走过磷火闪烁的幽径，来到了御园的树下。
蝱宫如此之大，好多地方他都没有来过。
驻足树下，看园中之花又绽几朵。
抬头看暗紫的天空，无羽之鸟如银似铂，有几只落在了树上，用铜色的喙唱着他听不懂的歌。
他想母亲了。
可是父母已被封压在遥远的雪域的万古冰海，今生怕是见不到父亲和母亲了。
赤乌的心感伤难抑，树头的鸟儿象要逗他一乐，一只飞旋而下，啄了一下他卷曲的头发。
他有些生气，想要拍打鸟儿，一回头，鸟儿已飞离了御园，停在了不远处的门廊上。
他追过去，鸟儿成群又飞离，分明发出叫声，似在嘲笑他。
他不甘心，再追，鸟儿再飞，做游戏一般，带他来到了一处楼宇近旁。
楼宇里，传来弦琴的铮鸣。
他怔住了，这幽深的蝱宫，怎么会有琴声？
楼门前的石门紧闭，这难不倒他，他纵身一跃，跳入墙内。
循声觅去，攀上高楼，却见到楼内一个长发坠地的女子，正叮咚抚琴。
她不是蝱。
她一定是人。
只有人才穿衣遮体，通晓这样美妙的韵律。
但她也不一定是人——因为她的素裙下，隐约藏着百足。
赤乌躲在石柱后面，看偌大的宫里只有她一个人。
那群鸟飞了进来，落在抚琴人的案头，似故人一样望着她。
她一曲终了，对着鸟儿笑说道：“幸好你们来了，不然这首《花落尽》就白弹了。”
鸟儿叽喳了几声，她听懂了，脸色大变，只一闪，影子已落到了赤乌面前。
“你是谁？怎么敢闯入我的宫里？”
说着伸出手——此手原为人形，锁向赤乌咽喉化为蝱足。
“我，我，我——”
赤乌咳嗽不止，喉部已被利爪卡得快要窒息。
“什么我我我的，快说，你是谁？”
女子松了三分力。
“我，我是蝱域的王子，蝱王蝱后的儿子。”
女子吃了一惊，上下打量赤乌，看他面似阳界人族，身量却并非人族。
再看躯下，并无百足，她细一想，莫非这蝱王又掠来象她母亲一样的人族公主为妻，诞下了这种和她近似的异类？
“你撒谎，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说着她已扑上来，跨下伸出一足滑过他的嘴唇。
赤乌动弹不得，后悔擅自闯入，闭目不敢看眼前女子，嘴里分辨自己所说字字属实。
女子转头向群鸟询问，群鸟又一通叽喳，女子一听赤乌并未撒谎，一用力，将赤乌推倒在了地上。
“快滚，不许再来，要是再来这里，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赤乌点头称是，起身狼狈下楼。
还没到楼下，听风声忽来，女子飞跃立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赤乌恐慌中问道。
“回去休要向任何人提及来过此地，不然你性命难保。”
“为什么？——”
“多嘴！”
女子凤眼吊起，一声怒喝间已飞向高楼，再无影踪。
赤乌心生百般困惑，跃墙而过，照着原路返回宫中，眼睛窃窃记下了来路。
蝱后已派人四处寻他。
一见他来，放下盏中蝱血，装出关切，问道：“我儿早起去了何处？为何不向我和你父王请安？”
赤乌曲膝而跪，低头说：“母后，儿早间想去国师那里听学国法，走到后园看花开听鸟鸣，不想竟睡了过去。”
蝱后点点头，看他虽已长得魁伟雄健，但天赐大能无法再施，况蝱宫戒备森严，量他也走不出去。就算出了这蝱宫，他又怎能走出这茫茫蝱域。
吩咐宫奴给赤乌端出饮食，同样是剁得齐整的蝱肉，只不过今日比昨天更加鲜嫩，赤乌早已厌嫌吃这腥臭血肉，但当着蝱后面岂敢有不食之理。
只得如往常一样顺从将就。
回到自己宫中躺于琉璃榻上，心里浮现抚琴的女子。
她素衣如缟，衬青丝飞扬，凤眼翠眉，十指抚琴声如天籁，虽半人半蝱，但体态婀娜风流天成。
她为何居于这深幽蝱宫？
为何似是禁锢，又似自居？
她为何不让他再来寻她？
更为何严辞警醒他不能告知自己的到过的行踪？
赤乌辗转反侧于榻上，胸内如火如荼！
一定要去看她，探个明白，不然怎能安抚一颗幽宫中寂寞伤悲的少年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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