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母亲临别给他起名叫赤乌

枯井缘何千年？

        是蝱王为新王后掘就。

        枯井缘何布满白骨？

        是新蝱后上位后每日要咀嚼吞咽九十九个蝱仔尸首。

        这是蝱域最大的秘密。

        但决不是蝱国最后的秘密。

        九十九个尸首，起初是蝱域童子，生长不超三月，骨髓形成，肉筋初嫩。

        后来渐渐被人替代，因蝱后说人自带阳气，食人更益固元。

        你道是只食这些蝱域童子就可满足蝱后？

        错，这九十九个童子骨肉还需阳界人血淹泡九十九天，且人血必须选自不超二十岁的壮男之身。

        壮男易得，但通往阳界却难。

        所行大道首先要经九道深渊。

        蝱域通往阳界正途只有一条，出南疆之界飞升七道深渊即可抵达阳界。

        但此路有众罗刹女把守，要想从次经过难如登天。

        往北疆雪域边界却有一条暗径可直达阳界！

        初为雪域雪国占领，蝱王为满足蝱后饮血食肉愿望，毁盟约，攻雪域，将雪国整个侵吞，将雪国族人打压于万古冰海之下。

        枯井缘何弃而废之？

        只因阳界日益强大，阳界发觉壮年男子频频失踪，派人暗察细访，最终封锁了雪域通往阳界之路。

        蝱后怂恿蝱王攻陷阳界众生，蝱王一听大惊：阳界众族为人族最广，人族是天界娲皇后裔，赋予人族至高灵性，攻击阳界众生无疑惹怒天界，一如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蝱后默然。

        人血断供，幽井只剩白骨。

        蝱后野性蓬勃无限，伙同亲信四处访探，却不想在蝱域天门三万年开启一次时听到了天机。

        ——蝱域天门每三万年开启一次，是天界为了赦免地火之下众生罪孽，让潜心修炼的鬼魅魑魉魔能脱离黑暗飞升一次！

        蝱后苦心等待三万年，伺机脱离蝱域成仙成佛，那怕作妖也愿意。

        无奈天意最为公证，象她这等强食同类之肉的恶者，怎能飞升？

        她欲强挣，不想被天门金光击落在了母阴山顶。

        天门金光投在罗刹女曲齿身上，宣告她腹中子是三界新王。

        蝱后偷听天机，大惊大喜，如获至宝。这不是比飞升更重要的事？只要牢牢抓住这个新王，蝱后不就是将来的三界掌门人？

        婴儿的哭声响彻蝱域，五彩云光首次出现在蝱域上空。

        蝱王蝱后情知预言为真，亲临枯井，旋梯轻下，怕惊吓到刚出生的婴孩。

        曲齿怀抱幼子正在哺乳，抬头见到蝱王众人只是轻蔑冷笑了一下。

        蝱后走近细看幼子，此儿虽刚诞不久，但已长齐牙齿，会言三界语。肌肤微蓝，眸黑如珠，手足皆为人形，尾却有麟紋，臂上有羽，背上有一对小小肉翅。

        蝱王问曲齿：“枯井中生育滋味如何？”

        曲齿抱小儿不语，内心惦念伽依蛸，但不知他去雪域边疆可好。

        蝱后看穿其心思，收百足身，人面堆笑，伏身对曲齿说道：

        “罗刹女，你本罪该万死，我看你身怀胎儿，即将分娩，故央求大王饶你一命。如今你已产下幼子，一定想念夫君，雪域遥远，万古极寒，伽依蛸要是在那里不安心忠服本国将职，是死是活也没有定数。想来他思念妻儿也不会安分守己，一旦渎职便死无葬身之地！”

        曲齿听蝱后所言如万箭穿心，抱着幼子汩汩泪下。

        蝱后见此景取下头上金色披风，摆动千尺长发扫来阴风阵阵，她继续说：

        “其实我可以再成全你，让你夫妻二人立刻相聚”。

        曲齿噙泪跪下，哽咽说道：“但求蝱王蝱后垂怜我们母子，我深知枯井封锁再无出头之日，夫君又因我牵连配往异域，但念我一定悔改旧错、抚养孩子的情分上，请大王和王后放我们母子生路，前去雪域，和夫君团聚，一起抚养幼子成人——曲齿一家，感恩戴德永生永世！”

        蝱后笑起来，她的脸凑近了吃奶的婴儿，看他似有睡意，假装叹息一声，说道：

        “曲齿，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但你死罪在身，免你已有违国律。放你夫妻二人团聚，我又怕你们联手起了歹意，到时犯下错岂不是连累于我？不如——不如你将此儿留在蝱国，我代为你抚养，长大成人自然还你！”

        “什么？你要让我把孩子给你？——不，这不能！”

        “说这么多看来你只字未懂，罗刹女，既然你一而再违抗旨意，不如我今天就送你上路。”

        蝱后杀机即起，躯下百足顷刻缠绕如螺，将曲齿围在其中。

        曲齿一见，忙欲从背上抽取削骨叉，不想蝱后一晃头，人面化为蝱首，阔嘴中露出尺长利牙已向她咽喉刺来。

        咣——

        曲齿怀中吃奶的婴孩手一伸，力若金刚，只一下，将蝱后连牙带头打得辨不清了方向。

        随及一跃而上，瞬间已骑上了蝱后背部，一挥拳，蝱后脊骨发出开裂之声，巨痛让她在井地翻滚哀嚎，身下压碎了无数白骨。

        蝱王一见小小毛儿出生不久竟有如此力量，一挥手，身边蝱将蝱兵一涌而上，刀光剑影将幼子围得水泄不通。

        “不可伤其性命，活拿他！”

        蝱后躺在地上大声吩咐道。

        小儿光身上只系一条布裆，面对众蝱丝毫没有畏惧之色，闪跳腾挪间突然一窜，落在了蝱王的右肩上。

        “你要不放我和母亲走，今天，我就挖出你的眼睛。”

        他突然开口言语，声音震彻幽井，如银钟撞动。

        蝱王怎可认输，额胪转动，三角生出，百足最上方两足利爪闪出银钩，直向小儿刺去。

        情急中曲齿护子心切，纵身飞起，挥动削骨叉向两足砍去。

        蝱王一声狂笑，扭动身子，再伸两足，将曲齿弹向井壁。

        小儿见母亲摔得不轻，翻跃而下，来到曲齿身边，拭去母亲唇边血迹，问母亲是否安好？

        曲齿看今日光景，恐难逃蝱王之手，为护小儿须得服输，正要下跪再求蝱王，不料儿已两肋生翅，臂上羽毛皆化为钢铁盔甲，纵身飞起，赤手空拳向蝱王冲去。

        蝱王不敢轻敌，见幼子身量虽为半尺，但却有力拨千斤之势。

        他百足如车轮发动，尾钩欲伏击，不想此儿一个筋斗飞上头顶，两手抱住其中一角，左右一用力，蝱王疼痛嘶叫，整个身躯倒在了井底。

        幼子势要灭他，收起羽翼，正要挥拳砸裂蝱王脑浆，井上突降一光明之物，不偏不倚落在幼子头上，滑落在颈，瞬间响起闷雷，他跌落在地，昏死在了曲齿身旁。

        井上飞落一缕灰烟，凝聚成形，却是一个看不到头脸的怪物。

        他黑袍罩身，只露出一双鹰爪一样的手，对蝱王和蝱后说道：“在下来迟了，请我王放心，此儿已被降伏，他身上法力和大能须要解开颈上咒符才会再有。”

        蝱后被蝱兵搀扶着支起身体，看蝱域国师相助自然安心。

        此国师贵为蝱国上宾上师，蝱域若有想修练成人形者，获此殊荣，自由出行于国内，必须师从于此国师参修数年。

        曲齿抱起幼子，看其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立即施法，将自己体内真气通入孩儿体内。

        蝱后冷笑一声说：“放心，国师只是封了他的部分能力，并未伤其性命——真正要了你们的命便是灰飞烟灭，落入永无轮回之地。众将士听令，将罗刹女押往雪域，连同伽依蛸一起打入万年冰海，永不得再出！”

        说着伸出一足，将幼子掠到自己怀中。

        曲齿被蝱将铁链锁住四肢，再无挣扎之力。

        蝱后怀中幼子醒来，看母亲即将被押往万里雪疆，自己已失去体内法力，只能悲痛失声哭喊。

        曲齿已被拖出井口，她回头大喊：“我儿，记得救我和你父亲，你名叫赤乌——赤乌我儿，你要快快长大，来雪域冰海救我”

        蝱王看蝱后怀中哭喊的赤乌，问道：“王后为何不灭了罗刹女？”

        “灭了她伽依蛸怎会轻饶我们？怎可在此儿面前诛杀其母？——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耐心抚养这孩子长大，到时，三界统一，你为王我仍为后——还有国师，就是我们的立法天尊。”

        说着摸摸后背伤裂的脊骨。

        “想不到你居然敢伤我，不过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母亲，来吧，孩儿，母亲带你回宫，喂你蝱肉，看你长大，只等待三万年后天门再开！”

        赤乌还想挣脱，蝱后朝他吹一口气，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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