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厉害的婆母

她突然丢出一个名字，黄梨一时没反应过来：“芳琴是谁？”

        “就是我的丫鬟，她比我大六岁，是我爹爹特意挑给我，当我陪嫁的。”

        这个爹！

        黄梨对岳林人的爹很是无语，他到底是希望女儿好还是希望女儿不好？他女儿小，他就塞个大的过来陪床，他这样做的目的还是希望女婿能善待他的女儿，但他也不想想等她女儿长大，丫鬟若了得若得了势，他女儿能好过？而且对丫鬟也很不友好……

        随即想，这世道何止对丫鬟不友好，对所有女子都不友好。

        黄梨心中闷得很，过惯了自由、民主的生活，穿越到封建王朝，哪哪她都看不惯，看不惯又能怎么样，她于这个时代还不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强打精神，集中精力去想岳林人这边的难题。

        见她好半天没再说话，岳林人眼中刚刚生起的光芒又暗淡下来：“救不了芳琴是不是？”

        “最难的是她怀孕了。”

        黄梨据实以告，这时候传宗接代大过天，没人家能放怀了自家下一代的孕妇走。

        岳林人失望极了，跟着就摇了摇头：“黄姐姐，那我还是留在这个家吧。”

        “你和那个叫芳琴的姐姐感情很好？”欧阳晴这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原来芳琴是真真正正的家生子，芳琴的娘亲就是在岳家柴房生得她，从出生的那一天她脑门上就被刻上了“奴婢”二字。稍大一点，她就被安排在厨房帮忙，除了年节时跟着管家娘子出门采买，她不识字，从未离开过岳林人家，这样姑娘实诚，嘴笨，但胜在身体结实，做得饭菜也好吃。

        正因不出挑，岳林人的爹才选她来陪嫁，也正因实诚嘴笨，岳林人婆母才能任意拿捏这对主仆。

        “她很好的，有了身子还帮我干活，还偷着把她的补品给我吃，她自己只喝井水。她也很难，我那个婆母明知道她有了身子，却拖着不给她身份。我去找婆母说过，我说我愿意让芳琴当妾，婆母指着我骂说这个家还轮不到我做主。”

        黄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虽与她婆母在刚刚匆匆见了一面，但一看就知她婆母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你既然打定主意要留在这个家，那有何打算，你还这么小，长期吃不饱饭可不是好事。还有，那位芳琴姑娘呢？你问过她没有，她有何打算？”

        “我问过她，她就想有个身份，不再像她娘一样随随便便就被家主卖了。至于我……”

        岳林人垂目沉思，片刻后才抬起目光，坚定地看着黄梨：“黄姐姐，我就想重新起座宅子，这里真不能住人，我住的那屋还有个大洞，这些天拿稻草还能塞住，再过一阵，冬天到了一定会冻死人的。还有，我要拿回我的嫁妆，我要吃饱饭，穿新衣，我只做力所能及之事，其他事一概不做，若家里人手不够，我再给她聘两个丫鬟。得让她知道，用我的嫁妆，一定得经我同意。”

        小姑娘是有想法的。

        黄梨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眉一扬，自信道：“好，黄姐姐帮你达成。”她拉起她的手：“走，咱们这就让你的那个恶婆婆把你的嫁妆全给吐出来。”

        众人推门而入，院子里早早地挂上了一盏灯，借着昏黄的光线，可以看出这院子的确很破烂，但角落里圈养了不少鸡鸭，也算生机勃勃了。除了老巫婆，院子里还有一个老妈子，老巫婆翘着腿，睡在躺椅上，躺椅四周的地上吐了一地的西瓜子皮，那个老妈子则在昏暗的解落里磨面，看上去辛劳不堪。

        除此之外，堂屋和厨房都亮着灯，阵阵读书声和锅碗瓢盆的声音在这处不通人情的院子里奇怪地交合在了一起。

        “林人妹妹，你还没向我们介绍一下你的夫家呢。”黄梨一进院子就朗声说。

        岳林人的婆母被这道清朗的声音一惊，当即从躺椅中坐了起来，目光往进来的六人身上一扫，除了说话的那个丫头没带兵刃，其他五个可都带着，她怯怯地离了躺椅，往堂屋方向靠了靠，愣是一个音儿都不敢出。

        这时候堂屋里走出三个身穿白布袍的男人，他们如老学究般顶着蓬松的发髻，颌下蓄着一缕山羊胡，每人手里都拽着一卷书册，除了年岁和山羊胡子长短不同之外，其他的倒一模一样。

        岳林人这时走到堂屋前，向着三学究道了三个万福，然后才介绍说，哪个是她公爹，哪个是她官人，哪个是她小叔。黄梨向三学究粗略一瞥，虽说他们外形穿着如克隆，又站在背光处，但也好分辨，胡子最长的是老爹，二长的是兄长，也就是岳林人的官人，胡子最短的是小弟。

        “你官人都是童生了，怎么不提！”

        岳林人的婆母低声指责儿媳一句，岳林人这才又开口补充，她说她官人四年前就考过了童生，明年参加秋闱，他公爹和小叔则明年一起参加童生试。

        爹和儿子一起考童生！

        黄梨差点喷笑出声，脑子里自动生成一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搀扶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公公，二人颤巍巍一起走入考场的画面。

        “这是我婆母孟氏。”岳林人又介绍一句。

        孟氏洋洋得意，“老妇这大儿子是童生，十里八乡呀就出了他……喔，对了，还有他的老岳父，十里八乡呀就他们两个童生。”

        “那还真是了不得呀。”

        黄梨还没接话，张寿就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然后偏头对沈鹤伶说：“今年的秋闱是中秋前，贺童生明年还要考？”他疑惑后，故意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落榜了！落榜了！”

        贺家人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大变。

        哈哈哈，这个张寿说话尽戳人肺管子，太有趣了！

        黄梨不客气地笑了两声，觑见孟氏就要发火，示意张寿赶紧介绍他们。张寿心中了然，根本不理这妇人，走到三学究前，向着他们叉手一拜，然后侧着身，右手向着对那浑身难受、屏住气息的师徒俩一抬，介绍说这是他家的两位公子，然后又朝向黄梨和欧阳晴，介绍说一个是大公子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是未过门妻子的妹妹。

        三学究向着众人回礼，黄梨这才走到孟氏身前，笑眯眯地叫了她一声“孟啊婆”。

        “这次失礼了，来前没有准备，从开封出来的时候路过百瑞斋，就顺便买了两盒点心。”

        欧阳晴乖巧地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姐姐”，就将剩下的那盒交到了黄梨的手上。

        “本来是两盒的，但刚刚林人妹妹太饿了，就给她吃了一盒。我见她吃得狼吞虎咽，就问她怎么就跟三日没吃饭似的，林人妹妹还未回话，我那个管家就说，”黄梨指了指张寿：“莫不是婆母苛责儿媳，不给儿媳饭吃。”

        “哎哟，这哪能呀！”

        孟氏老腰一扭，拿帕子的手朝张寿一抖擞：“你这个管家哪能乱说，哪里苛待她了，明明是她……她她前些天贪嘴，吃坏肚子了。这位娘子呀，”

        孟氏又转回视线，黄梨笑颜如花地“哎”了一声。

        “你可别信你家管家胡说呀，这些天她闹肚子呢，家里又不缺吃，再说她人那么小，能吃多少，哪能饿她肚子。”

        三学究中老的那个连声附和，说不可能的事，他娘子若真苛待儿媳，他一定家法伺候；两个小的却都没说话。

        “是呀，孟啊婆一看就是面慈心善之人，这个家呀又重孔孟之道，怎么可能不给新妇吃饱饭呢。”黄梨又道：“晚辈刚刚在外面时还斥责了管家，叫他不要胡说。”

        “哎哟，娘子倒是识大体的人。”孟氏双手交握，朝黄梨略略点头。

        黄梨见她向自己行礼，眼珠一转，拎着点心，突然朝她深深地道个万福，以示她尊老敬老之意。“这还有一盒酥了，孟啊婆不要嫌弃啊。”说着，恭敬地递上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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