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两个留守儿童,两个熊孩子
丁毅怒道:“他还认为我错了!在他们娘亲的事上我亏欠他们,所以我尽量补偿他们兄弟俩,他们要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就给什么!我要从军,将他们交给我娘,并请族中叔伯帮忙照顾,但他们自小顽劣,又跟我学了一些武功,经常欺压族中其他小孩,我每次回家都有人上门告状,但每次我都没忍心责罚他们。正因为我的放纵,才使他们疏于管教,他们什么不好玩,玩火!”
他紧抿嘴唇,后悔没有好好管教长子,才令他闯下弥天大祸。他的脑海中不自禁地浮出一片火红……
“将军,山坡上着火了!”
糟!
丁毅勒停马匹,慌忙往山坡上看,眼前山坡被火光吞噬大半,大片火焰在夜色里尤为显眼,心中叫了一声“糟”,朝部众喝道:“上山!快上山!”他一夹马肚,打马疾行。
山坡上下共有几十户人家,这些人家大多姓丁,这时候乱作一团,惊叫声不绝于耳。
丁毅等人一到就加入到灭火的队伍中,一个晚上,救火,救人……直至清晨时分才将大火扑灭。
接下来就是清点人员伤物和财物损失诸事,被烧伤者有数人,都是在救火途中烧伤的,财物损失较大,丁家祠堂几乎全被烧光,祠堂附近的几户人家也被烧得面目全非,看来起火点正是丁家祠堂。
“呀,烧死个人!”
“都烧焦了,这谁呀!”
祠堂的废墟中传来一道道惊呼声,丁毅连忙奔进废墟,让族长马上组织人手清点各家各户人数……
“丁毅,没找着你娘!”族长的声音都变了,指着焦尸道:“那……具尸体是你娘呀!”
丁毅听到这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火是怎么起的!”
丁毅嚎哭后就将全族老幼都集中到了祠堂外的空地上,除了他们族中之人,还有几个帮着救火的外乡人也跟着到了空地上,他也没理会他们,帮着救火是仗义,哪有救完火就赶人走的道理。
他瞋目裂眦,金刚怒目,一步一步在众人面前来回走着。“是不是你们中有谁跟我娘有仇,要害我娘!”
他一身武功,本比寻常之人多几分戾气,又带了几年兵,威势渐重,这么暴喝一声,吓得空地上的人无不惊慌恐惧。
“说话!”
站在最边上一个男人左右望了望,然后怯声怯气的说,“丁将军,我昨日见到你娘,她拿了一根棒子,怒气冲冲,还问我看到你的两个崽儿没,我告诉你娘他们往祠堂那边跑去了。”
“兆兰,兆蕙,你们过来!”
丁毅双目通红,拉住两个八岁左右的小孩,外人都说这两兄弟长得像,不好分清,但他一眼就知道谁是谁,他左手抓住的是大的,叫丁兆兰,右手抓住的是小的,叫丁兆蕙。
“告诉爹爹,祖母是不是追你们进的祠堂?说!这场火灾和你们有没有关系!”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赫然大了很多。
他右手抓的那个被他雷霆之怒吓得一阵阵惊悸,呆愣愣地站着,茫然不知所措。左手那个看了弟弟一眼,见他吓坏了,流着泪说:“爹爹,是兆兰……”
他哆哆嗦嗦的说着,众人也逐渐了解了火起的真相:昨日黄昏,邻居又来告状,祖母气坏了,拿了一根棒子要打两兄弟。丁兆兰和丁兆蕙见状,想也没想就逃了,二人腿脚快,很快就甩掉了祖母,丁兆兰提议躲祠堂去,躲到半夜再回家,躲祠堂还有一个好处,有吃的。二人进了祠堂就分开躲……
“有老鼠,兆兰不小心撞翻了烛火,火一下就起来了。我就大叫弟弟出来……我救了弟弟,和弟弟从旁门跑了……”
他的话音一落,族中就有不少人小声议论起来:
“一定是祖母看到起火了,担心两个孙子,跑进去救人,结果……哎呀,可惜可惜!”
“正门和旁门隔得远,没看到他们出去。”
“祠堂太大了……”
又有人道:“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过错谁担?祠堂谁建?”
“可不光光是祠堂,还有好些被烧毁的房子!”
“人家都当了将军了,这件事一定不了了之了,各家自认倒霉吧。”
“房子可以自认倒霉,但啊母就白死了?虽说是他亲母,却也跟我们沾着亲呀。”
“总得杀杀这两个混世魔王的气焰,难道非得等全族老幼都被他们害死了才来管!”
各种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入了丁毅耳中,他脸色一忽儿白,一忽儿青,这时候他想得很多,想起将妻子劳累而亡,想起将两个孩儿托付给老母亲,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外练兵、带兵和戍边,对两个孩儿实在疏于管教,正因缺乏管教这才犯下大错,连累老母惨死。
正如族中同胞所说,若再不管教,不知今后还会出什么歹事,难道非得等全族老幼都被他们害死了才来后悔,才来管!
他放开两个孩子,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脸阴沉得可怕,问随他来的副将这事发生在军中该当如何处置。
那个副将一呆:“将军,大公子还这么小……”
“说!”
“杖……杖毙。”
“好,你来执行!”丁毅说完这话,背转身去,不再看自己的大儿子。当他冷酷的说出“杖毙”二字,议论声嘎然而止,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这般大公无私之人,因儿子犯错就要打死自己的亲儿子。
两个孩子也不敢置信,“嗵”的一声跪在地上,一个求爹爹手下留情。一个拉住他的衣衫:“爹爹是要打死兆兰?”
丁兆兰再也忍不住,嚎哭起来:“兆兰并不知道祖母后来会进祠堂,当时在祠堂里就只有兆兰和弟弟呀,兆兰见着起火,一下就慌了,但再慌兆兰还是把弟弟救出来了呀,为什么爹爹还要打死兆兰!”
“为什么?”
丁毅甩开他的手,回头看着儿子这张稚嫩的脸庞,想着他马上就要被自己的手下打死,他心痛不已,就像有人在剜他的心一样。
“就因你还没意识到自己错了!你祖母为什么会追打你们,乃是你们平时顽劣,惹事生非,这是其一;其二,若你没撞翻烛火,你祖母好好的进祠堂又怎么会被烧死。有因才有果呀!既有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因,才会有火烧祠堂,祖母惨死的果,你还没错么!”
对愣住的部下吼道:“愣着干什么,打!给我打死这个畜生!”
丁兆蕙跪着走到父亲身边,抱住父亲的腿恳求:“爹爹,别打死哥哥!别打死哥哥!是……是……我我……”他泪如雨下,几度哽咽难言。见爹爹的部下来拖他哥哥,他猛地扑在哥哥身上,又是撕咬,又是脚踢,不准他们抓哥哥走。
丁毅一把抓住他,怒道:“等杖毙了那畜生,接下来就是你,你犯的错虽比他小,但也要受罚!”
才打了五杖,丁兆兰就奄奄一息了。
族长和几个族老上前相劝,都劝他留儿子一命,但丁毅执意要打死儿子。几个外乡人就怒了:有骂他刚愎自用的,质问他难道你就没错;有说既然处罚了,族老们也说算了,何不顺台阶而下;又有说这件事实在有几分天数,虽是他的错,也不全是他的错,小孩子顽劣,小惩大诫得了,何必非要他性命。
丁毅怒斥这些外乡人多管闲事,反正这个儿子他不要了,打死了一了百了。
一个三十出头,着道衣的外乡人道:“你既然不要这个儿子了,不如把他给我吧,我带他走。”
他又对族老们叉手作礼:“在下姓梁,梁懿,并非执意要管贵宝地之事。孙子淘气,连累祖母惨死,已是人伦悲剧,实在不想再见到一起父杀子的惨事……”
“当年如果不是那个叫梁懿的外乡人相救,我就打死他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叫梁懿的就是南山派掌门,他收了他当义子,他也改姓梁了,现在叫梁兆兰。”
丁毅力叹息一声,这些年他时常想起这件事,他到现在都不知当年自己执意要杀长子到底对不对:“爱子须深,教子须严;爱子有度,爱子有方。可是……‘度’在哪儿?‘方’又是什么?好难!这件事发生后,第二日我就带兆蕙走了,他从八岁就长在军营,我一直带着他,管着他,生怕他和他哥哥一样,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展昭没有孩子,不知教养孩子有多难,但他却开始理解丁兆蕙,他理解他在陈州时为何那么急着要与他们比武,他一直在说他等不了了,是因为他知道他回了雄州他爹就不会再放他出来。丁毅这些年只怕是将过往疏于管教儿子,导致大儿子犯下大错的事一直牢记于心,将所有缺失的看管全集中到了小儿子丁兆蕙的身上……做什么、说什么都有人管,想想都很压抑、窒息。
“正因如此,他对你怀恨在心,所以他冒充你的另一个儿子,杀了沈三娘子,嫁祸丁兆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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