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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擅闯


  海淞怎么也没想到,东厂有朝一日竟也会找上他。他第一反应便是因他是刑阁老的人,东厂才要来寻他的麻烦。
  海淞忿忿闷笑,起初面对刺客的震惊已变成了刚正不屈,沉声道:“东厂的人怎么屈尊降贵,到我这小小的县衙里来了?”他指了指林崇岩手上半死不活的县丞,又道:“还请阁下放过我的县丞,有什么事,尽管朝我来!”
  这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倒有些出乎林崇岩意料,官场上的人习惯对东厂卑躬屈膝,地方小官见到东厂来的人更是要吓得半死。没想到眼前这人倒还沉得住气,半点不显露卑微惧怕。
  林崇岩幽幽回答:“我不过是想请大人放外面的姑娘进来,她腿脚不便实在抵抗不了你们这么多人。至于其他的,我们可以晚点聊。”
  外面还有人?海淞惊诧片刻后示意手下的官兵收了兵器,将困在堂外的云清放出来。
  林崇岩一松手将县丞往前推去摔在地上,转身走到门口扶过云清。
  海淞便看到一个清丽高挑的少女被这个东厂的人揽在怀里小心地走过来,一路走到他面前。海淞一如既往双眉紧锁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疑惑与紧张,右手不由自主抓紧了惊堂木。
  林崇岩淡淡笑道:“海大人不用紧张,我此番来是有事要请大人相助。”
  趴在地上的县丞刚被人扶起来,脸涨得通红还说不出话,只伸长了胳膊想向自己的上司求助。
  海淞瞥了一眼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县丞,心中又生恼怒,回脸瞪着林崇岩不说一字表情满是质询。
  林崇岩道:“海大人知道你的手下今天干什么去了吗?”
  “本官不知。”
  林崇岩道:“他今天去农户家里收地去了,说是他们年初欠了赵重帆赵公子的钱,如今还不上,家里的地就要全数上交,将来都要改种桑田。”
  他又朝前一步,沉声问海淞:“这事海大人不知道?”
  海淞脸色倏地一沉,惊诧之余胸中已有怒意,转头瞪着县丞,问他:“这是真的?你竟然敢不经过本官的同意就收百姓的地!”
  县丞哑口无言,想狡辩几句,但看到身边的林崇岩正侧目看着自己,刚刚放松了些的喉咙又瞬间火辣了起来,他再怎么也不敢再说了。
  县丞这种反应已给了海淞答案,他倒吸一口凉气,缓缓压下心惊,忽又意识到林崇岩还在盯着自己,两只暗黑的眸子异常犀利,像要将他吞噬。
  海淞直面对方投来的压迫气势,压着嗓音道:“难道阁下此番来,就是为了土地兼并的事情?”
  林崇岩初始来此还有些担忧,虽然这位海大人名声在外,但他终究未见过真人,实在不知这人人品究竟怎样,是否会与高襄、赵重帆这帮人勾结,于是与他说话总是留了一手。但此时见他神态无异,行事磊落,看起来确实不与高襄等人为伍,便想将话题进一步打开,好托他之手将他们带回杭州城。
  于是林崇岩双手向前一拱,道:“这事可以细说,不如我们去后堂说。”
  虽然还有疑惑,海淞还是利落回答:“好。”
  林崇岩满意地颔首。
  ……
  高玉明坐在铜镜前,阖目等着下人帮他梳好头,感受着梳子在头顶摩擦,心里也变得越来越焦躁。
  这些天来他从未安稳休息过,谋杀东厂督主毕竟是掉脑袋的大事,虽然一直风平浪静,但刺杀跑了一个人,郑绪诚和刑灵均也是潜在的威胁,终究让他寝食难安。
  头皮被梳得紧了一些,他皱皱眉,不耐烦地闷哼一声。
  下人连忙跪倒。
  高玉明睁开眼,问:“上次跟着林崇岩的那个手下,有什么下落没?”
  下人答道:“还没有。”
  高明玉又阖目:“那郑绪诚和刑灵均他们又有什么动作?”
  下人答:“都派人看着了,他们每日都在驿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高玉明的声调明显拉长拉平了,透着杀意。
  下人听出老爷的意思,吓得身子压得更低。
  只是高玉明没有再动怒,只是重新合上眼,叹道:“哪里有什么风平浪静啊。”
  话音刚落,高襄推门进来向父亲请安。
  高玉明还是一副眼下发黑疲惫不堪的样子,问道:“给京城送去的信有回信吗?”
  高襄答:“还没有。”
  还没有?高玉明的不安更加重了。此事刚发生他就派人快马加鞭给沈盛送了信,多少日过去了,也该有消息了吧?
  难不成…
  高玉明睁开眼睛瞪圆了。
  难不成他沈家有意和自己撇清关系,要让自己当这个冤大头?他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沈家,顶了这么大的包袱,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高玉明忽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高襄望着父亲阴沉的脸,困惑不解,小心地问:“爹,您这是怎么了?沈国舅那边肯定只是被别的事给绊住了,等会儿子再去问问。”
  “问你妈个头!都是你干的好事!”高玉明脸色铁青,抄起一把梳子就往儿子头上砸。
  被这么无缘无故地挨一脑门子,高襄脸上也是写满了委屈,他带着哭腔问:“这事…这事不都办好了吗,又从哪发的火啊!”
  “办好了?”高玉明气的胡子发抖:“我问你,你把那个刑家小姐送到牢里去了,虽说现在人家口头上不追究,可你知道人家回了京城会不会追究下来!”
  他踱着步子:“而且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东厂的林崇岩在杭州,福建巡抚的儿子和刑家小姐也在杭州,为什么会这么巧?难不成里面有什么关联?”
  高襄也被他说得瞪起眼睛,愣神一会说道:“那要这么说,咱们还不该放他们出来了!那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再派人…”
  “闭嘴!”高玉明一脚踹到儿子小腿肚子把他踹倒在地。“东厂督主在咱们的地界上遇害就已经是一件大事了!你要是还把他们二人弄死,那所有人的眼睛都得盯着你爹!你觉得到时候咱们还跑得了吗!”
  高襄揉着小腿,不说话了。
  高玉明来回踱着步子:“这样,你再去催回信,要是京城没消息,咱们就只能和他沈家鱼死网破!要是往后查到咱们头上,咱们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高襄嘟囔了一下,高玉明又是飞起一脚,吓得前者慌忙爬起来朝门外奔去。
  听着门外高襄跑远了的脚步声,高玉明无奈地按着眉心,深深地叹气。
  就在此时,门外的脚步声突然被一声剧烈的叫声取代,紧接着一阵纷乱的跑步声朝这间屋子涌来。
  怎么回事?高玉明放下按着眉心的手,迟疑惊诧地朝外看,门关着,看不清外面的状况。但那声音越来越近,就要走到屋子门口。高玉明压下心中急剧攀升的不安,走到门口拉开门。
  眼前赫然多出一队人。
  身上的铠甲,手里的刀,黑黢黢的脸庞,精壮的身躯,显示的是常年南方征战的将士模样。
  高玉明还没反应过来,一声“爹”就钻入耳中,他转头看去,自己的儿子高襄已被几个人控制住。
  完了。
  高玉明明白过来了,双眼一黑险些晕倒。
  士兵们忽地分开,显出一条通道,通道那头一个人翻身下马,穿过士兵队伍走到他面前。
  “阁下何人,擅闯我知府衙门。”高玉明虽然自知坏事,但还是能沉得住气,先挡上一挡。
  只见那人一拱手:“下官福建参将谭桐。只是收到消息,说是巡抚大人的公子在杭州城多日无消息,大人心系爱子,特派人来寻。”
  福建来的,是郑同光的手下。高玉明心里有了谱,他只继续问:“郑公子在杭州玩得好端端的,怎么会没有消息?本官可即刻派人带你去见他。”
  谭桐作揖:“感激不尽。”随即挥手,召出一队人来就往门外走。
  眼看寻郑绪诚的队伍已离开前院,但谭桐还站在高玉明面前一动不动,眼中尽是深意。
  高玉明眯起眼睛:“你们是福建的军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我浙江的地界,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就算郑公子是郑抚台的儿子,也不该这么随意调遣公家的兵力来我杭州城内办私事!”
  谭桐站着,平声道:“这点大人放心,之后自会上书朝廷解释。”他转头望了一眼高襄,又道:“下官还听说,之前京城来的钦差也在大人您的地界上遭遇刺客,至今下落不明,可有此事?”
  原来如此。原来这郑绪诚真的和林崇岩有关系,也真的找了他爹求助!
  高玉明心头一阵绞痛,他就要站立不稳,手扶着下人的肩头撑着身子,仍努力保持稳重。他道:“这事本官竟然不知,既然如此,本官定会好好查证,就不劳谭大人了。来人,送客!”
  谭桐笔直地站立,纹丝不动,直视高玉明。
  这人毕竟和自己差了一品,又是外省的官员,再怎么也不能越界行事。这么想着,高玉明的气又缓上来几许,提高了嗓音:“怎么?谭大人还有什么别的考虑?别忘了您只是福建军内的五品官员,本官地方上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此话一出,谭桐的目光果不其然暗了一些。此事本是郑绪诚私下的通信,虽然是件顶天的大事,但他一个福建来的人确实不好插手。但若他不插手,就怕时间一长,这个姓高的就要做毁灭证据的事,毕竟浙江巡抚也是沈家的人,自上到下官官相护,到时候定然难动其根脉。
  谭桐有些踟蹰不定,但他完全能从高玉明的脸色上看出端倪,这让他更加确认,这个杭州知府确实谋害了林崇岩!
  正在僵持,衙门的大门被再次冲破,一队人马疾速冲进前院,横冲直撞撞倒一片花林,径直穿行到谭桐身前。
  “你们…”谭桐和高玉明异口同声,都被眼前一幕震惊了,这群人竟敢旁若无人地直闯知府衙门!
  为首的马上那人脸不红心不跳,毫不在乎地扔给谭桐一块铁牌。东厂的名号直入眼帘。
  “东厂的人?”谭桐也吃了一惊。
  那人下马搓了搓手,面目的确是典型的太监长相。只听他道:
  “旁人也许不能擅闯知府衙门,可我东厂么,哼哼,一个小小的知府,也敢拦着!”
  陈铭声音尖细,像是一只穿云箭穿梭院内,在每个人的耳朵内都穿梭了一遍。
  高玉明再绷不住,腿一软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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