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洛基将飞艇停落在了德克雷顿地标附近的空地。
他将大衣的衣领完全竖了起来，然后丢了顶毛茸茸的帽子给那个一头银白色头发的樱桃。
“喏，这破地方可比格拉雷亚还要冷，这个给你。”
珈拉用双手接住那顶被丢过来的帽子，看着洛基眨了眨眼。她确实需要遮蔽强烈紫外线的衣物，但冷对于使骸化越来越严重的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随着白昼缩短现象的加剧，使骸灾难又在帝都爆发，尼夫海姆境内现今的日照倒是弱得可怜。虽然身处白皑皑的雪原，可阴郁的天空却暗淡无光。
“我在这破地方被折腾十九年了……知道这里很冷。比起我，那个帽子还是你自己戴吧。”她的寒抗本够高，使骸化后元素伤害的自愈力也受了影响。即使她真的被冻伤，恢复的速度肯定比以前还更快。反倒是将领子竖起的洛基怎么看都是一副怕冷的模样。
洛基眉头一皱，伸手抢过那顶帽子就往珈拉的脑袋上扣，“叫你戴上就戴上，小姑娘别老在男人面前逞强。”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朝飞艇登入口降下的阶梯走。呼啸的冷风迎面而来，洛基缩了缩脖子，快步往下走。可大概是因为魔导飞艇才刚降落，引擎未完全冷却，下面的积雪受热融了薄薄的一层。走完最后一格才落脚的洛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唔……”，他连忙张着双手保持住了平衡，接着紧张地仰头看了看，还好还好！飞艇的高度和地面差不少，樱桃那角度肯定没看见自己丢脸的一幕。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将飞艇开进研究所的机库啊？”从舱门跟出来的珈拉表示不懂，难道他们得从这个地标一直步行到研究所吗？那可不是一般的远吧！可看到洛基正仰着头皱着眉，一副等着她的样子，就快步顺着阶梯下来。
“要是真能直接开进去用的着你告诉我啊？笨死了！”洛基歪着头嘲讽，同时递出了只手。珈拉白了他一眼，想要躲开但还是被他硬搀了一把，结果她落脚踩到雪地上才发现脚下的雪湿湿的很滑。
耿直的小少爷显然也察觉到对方真的没站稳，得意地一笑。完全没发现他差点把天给聊死，倒是对自己的绅士行为特别自满。
“你看，宰相是坏人吧？研究所那老头和他蛇鼠一窝，也是坏人。我自然是好人，效忠国家和人民。虽然皇帝没了，但百姓还在。之前我还跟你哥一起去清理了钻石巨兽，研究所肯定已经也确立了和我们的敌对关系。”为了让看起来对这些事没什么概念的樱桃也能听明白，洛基特别耐心地做了解释，同时也不忘夸赞下自己的爱国精神。夸完自己又继续补充说明道：“里面可不止是魔导兵、机甲和使骸兵器，还有好多自主运作的系统，怎么可能大咧咧的把飞艇直接开进去啊？你哥和艾拉妮亚是啥情况也还不清楚，贸然行动会害他们被发现懂吗？”
“那个……也许已经被发现了。”珈拉其实特别想配合着回答他一句“懂了”，可实在又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头。
她话音刚落，洛基就听到了那方向远远地传来了炮击声。赫尔贝克斯研究所的主楼就建在那后方海拔更高雪山间，好几架魔导飞艇出现在那山巅，绕着圈还向着下山道开起了炮。
还真是啊……洛基哑然。
发生这样的情况肯定是研究所的防御系统开启了追缉潜入者的指令。两人互看了一眼，决定向着那个方向一路步行过去看看情况。
普朗普托骑着雪地摩托一边从雪山的山崖向目标地标一路飞驰，一边左右躲闪那些飞艇不断空投的炮弹。
这些魔导兵……也太乱来了吧！
在雪山里狂轰乱炸就不怕会引起雪崩吗？……也没错，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基本常识，唯一会的只是机械地执行系统下达的命令。
虽然普朗普托以前从未玩过雪地摩托，也是第一次到这么寒冷的雪山。但凭他在机械方面的天赋，上手一会就把初次接触的载具给摸熟了。可心情依然阴郁，即使驾驶着雪地摩托一路从雪山上飞驰而下，刺激又畅快的速度感也无法宣泄低落到极至的情绪。
倒是发现了比起开四个轮子的轿车，驾驶摩托还挺适合自己的。
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魔导兵在前方排排列队，举枪对着一路朝着低谷驶去的普朗普托集中开火。他单手握着龙头把着方向，对着瞄准镜眯起了单眼。
飞出去的子弹，颗颗爆头。
啊————！！
飞身驶过那些魔导兵的身边，掠过以诡异的姿势倒在雪地里冒出了黑紫色烟雾的残骸的时候，普朗普托突然看到了幻觉。他禁不住地回头，愕然发现自己身后倒下的那些魔导兵残骸突然全部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那些魔导兵……
即使没有自我意识……他们原本也是人类……是和自己一样，用瓦萨戴尔的基因制造出来的婴儿……如果没被植入魔导核，没有被注入气化使骸……他们本也……
普朗普托垂下头不敢再回望过去，他咬紧下牙，将死亡惩戒收进了胸前的枪套。
不要再想了！看着前方……看着前方就好！
他躲避着背后不断空投而下的火炮，一路向前。直到脱离了空投范围才发现前方的山道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没有路了？！
“啊——————————！！”
竟然是个断崖！若是断地平稳一些他还能借助着摩托的速度和惯性平稳地直冲出去，可眼前的这个凹凸不平，还满是碎石！
虽然在看到的时候普朗普托就立刻握紧了刹车，可是山道太陡，速度也太快，笔直下冲的惯性大得根本就刹不住，即使硬是扭转了车头也已经晚了。
一人一车，直接撞上了一块不小的碎石。接着连人带车一起高高弹起又向着断崖下方被抛了出去。重量是人几倍的摩托率先砸在了厚厚的雪地上，接着被抛到半空中的人在树枝上卡了一下也摔了下来。
“啊——！哦……啊……好痛……”
虽然衣服穿得很厚，雪地也很松软，但这么摔下来果然还是很痛……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
幸好这里是寒冷却松软厚实的雪地……
普朗普托抬头看向自己摔落的那个山崖，原来那个山道并非是没有路了。只是自己的速度太快，没注意到山道的路在那拐了弯……
一直追缉他的飞艇在远远的后方悬停了一会儿，接着就掉头回去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脱离了“防御系统”设定的追缉范围吧？
普朗普托翻了个身，仰面躺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眨着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天空。
自己呼出的气白白的飘在眼前，天上的雪原来一直都没有停啊。
无论是对被研究所摧残了十九年的珈拉来说还是对尼夫海姆出生的军人洛基来讲，徒步穿越雪地无疑都是件痛苦的事。
“你脸上怎么一点血色都没啊！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还逞能跟我推搡个帽子。”洛基带着厚厚的皮手套，双手环着自己的臂膀，一边说话一边从嘴和鼻子里冒出白白的气。
“脸上没有血色是因为我在使骸化……并不是因为冷！”珈拉有些微怒，她脱下洛基给她的大毛绒手套突然蹲了下来，接着将白白细细的手指径直插进了厚厚的雪地里，“我是不是怕冷，你自己看！”
“干嘛呀！有病吧！”目瞪口呆的洛基连忙拽着她的衣服袖子将那只胳膊拽起来，“我知道你是研究所的受害者，也知道你……那情况很严重，但也不用这样破罐子破摔吧？”他停顿了一下，把使骸化这个词给去掉了。
“我没破罐子破摔啊，只是给你展示一下研究所的实验成果而已。”虽然日照并不足，她也还不至于到畏光的程度，但下了飞艇后珈拉就觉得头晕乏力，这洛基还总是时不时就要叨叨她几句……心烦地撇了撇嘴，珈拉小声嘀咕：可不就是有病嘛……星之疾病。
察觉的出樱桃的话里带着情绪，她小声的那句嘀咕洛基也全听见了。
刚才她并不只是单纯将手插在雪里，也顺便吸收了一下雪地里刺骨的寒气。才那么一下会儿，几根手指的皮肤就冻开裂了。
接着洛基就亲眼见证了那特别讽刺的实验成果——樱桃裂开的皮肤里渗透出一些黑色的烟雾，接着皮肤就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不一会就完全恢复了。
“果然，使骸化了以后元素伤害的愈合变得比以前快了好多。”她摇摇愈合得完好的手，将胳膊从洛基手里抽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戴上了手套。
“那个……我很抱歉……那啥……除了抱歉我……”洛基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虽然樱桃被研究所残忍迫害的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研究所的所有实验都是皇帝批准认可的……单凭这一点，就让洛基满心愧疚了。
“没事，我已经想开了。”珈拉将脸移开，即使嘴上这么说但想开了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她只是觉得自己既然下了决心要救哥哥、帮助诺克特，也因此毅然离开了特涅布拉耶的菲涅斯塔拉宫殿准备去将这一切都实现，就不该还流着恶心的黑色眼泪呆在别人的保护圈里认命等死。自己一点也不后悔用使骸化换来了伊格尼斯往后的光明。“反正最后也是要死的，我要趁着死之前多做点对大家和未来有意义的事。”
肯缇娅娜说的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怀抱着希望。
洛基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前的小姑娘眉清目秀，惹人爱怜。虽然自己是个姐控，不怎么对萌妹感冒……可是听到那番话，对她多少有些佩服了起来。
热血的小少爷当下就下了这么个决心。
“樱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他对着少女投去了真诚的目光，一脸认真的说道。
研究所……不，是尼夫海姆欠你的……虽然自己的帮助杯水车薪……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尽自己所能稍微赎罪了。
“谢谢啦~”珈拉笑了起来，她想自己大概已经很久没真心笑过了，就连刚才还觉得他烦来着呢。即使在特涅布拉耶送走伊格尼斯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自内心的笑，可现在突然觉得果然还是应该笑的。
因为没有后悔过。
接着气氛就变好了，两人有说有笑起来，继续向着研究所主楼方向的雪山走去。
雪一直在下，越积越深，前进也变得稍微困难了起来。
稍远的地方有个影子正在朝着这边快速的移动过来。因为雪越来越大，两人完全看不清楚那是不是个骑着载具的人，毕竟这附近也会有野兽会出没。洛基往珈拉的身前一挡，从背后的枪背带掏出了迅银，虽然这把枪的杀伤力比处刑者要差一点，但目标是移动的。（注1）
“要不是你一直催，我就能再去一趟佐尔达拉恒河的机库搞个魔导机甲来了……”
“对不起……”
“我就说说的，用枪也一样。”
普朗普托老远就看到了两个人影，虽然下着雪，可是他戴着护目镜，多少比那边的两个人看得要清楚。
是敌人吗？好像是敌人吧！都向着自己举枪了啊！可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魔导兵，一个还把另一个护在了身后……也许只是在附近打猎的人？才怪吧……谁会在这种可怕的研究所附近打猎啊！
犹豫了一下，普朗普托并没有拔枪而是稍微转了下摩托的方向，让自己稍稍地朝斜方行驶。雪还是太大了，胡乱地对着看不清是谁、也许是无辜的人开枪，他是做不到的。
“那好像是个男的！但一点也不像是你哥啊！”洛基皱着眉，准备着随时就举枪射击，然而对方一点也没有要攻击自己的样子朝着倾斜的角度稍稍放慢了速度。
“啊！普朗普托！！”
身后的少女突然就激动地跳了出来，洛基还没来得及拦，她就对着那人蹦蹦跳跳使劲挥起了手。
“……珈……珈拉？”
普朗普托急忙抓紧了刹车，但是摩托依然还是向前滑行了好一段距离。他惊讶不已地向大叫着自己名字的人看了过去，穿着很厚重的大衣让少女看起来比平时圆了一圈，还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大帽子。她身边的人也穿着很厚的衣服，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那是……尼夫海姆的准将吧？！那个叫洛基的家伙！
虽然想不通明明该处于静止状态和大家在一起的珈拉怎么会跟这个帝国人一起出现在这里，但普朗普托的第一反应就是飞身跳下车，举着枪向珈拉那猛跑。
“珈拉！那人是尼夫海姆的准将！他很危险！快跑，我掩护你，来我这里！”
“哈！？”洛基一听就不乐意了，“哪来的金发野蛮人！瞎喊什么呢！”说着他也举起了枪，一脸的怒气。
“等一下！等一下！”珈拉这下急了，她一边喊一边往洛基面前一挡，然后真的就向着普朗普托的方向跑了过去，“你们把枪放……啊！”
这“啊”的一声，是因为她跑一半脚太滑，然后以一个可笑的俯冲姿势，朝着普朗普托的方向摔了下去。
普朗普托虽然很擅长在战斗中跳起俯冲滑铲、侧翻后翻各种翻，但是珈拉离他的距离还是稍远了些。他人确实是及时地冲出去了，但没来得及接住对方。于是画面变得很喜感，两个人面对面地趴在地上，滑倒的姿势也各有千秋。
“这是在搞笑吗？”洛基翻了个白眼，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带着毛线帽子的家伙。这可不就是路希斯王子身边的金发小子吗？
“这是我重要的朋友！不许叫他金发野蛮人！你个尼夫海姆笨蛋！”珈拉依然还趴在地上，雪太厚了，她一时站不起来。
尼夫海姆笨蛋……！？
“我……”洛基想要反驳，可是一想到樱桃在研究所那十九年，再想到她那使骸化的身体，一下就啥都说不出来了。
“哼！”他气鼓鼓地将不满吞下了肚子，毕竟自己才说要保护人家的，分分钟就又去抬杠显得很没气度。但叫自己笨蛋也太过分了吧！于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是笨蛋……”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普朗普托撑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伸手去扶珈拉的同时依然警惕着已经收了武器的洛基，“你不是应该和大家在列车上的吗？难道他们又遭遇了什么袭击吗？你怎么从【过去】回来了呢？”
珈拉借着普朗普托拽她的力气才站起来，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雪回答道：“没有没有，没遇到袭击。我说要留在特涅布拉耶，让他们继续前进了。我是来这是要找瑞布斯哥哥。”她喘了口气，又问：“你怎么会在研究所的啊？诺克特可担心你了！”
见到路西斯人，还跟樱桃很熟，洛基多少有些不爽。他赌气的往珈拉身边一站，然后拍了拍她的小肩膀，“樱桃是我前上司的妹妹，我正在保护她。你！你个王子身边的路西斯人，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两边同时发问，搞得普朗普托一愣。
诺克特担心了自己吗？可是那时候他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模样……而且自己连武器召唤的能力都被诺克特收回了，还能被称为是王子身边的人吗？然后这洛基又是什么情况啊，他隐约记得珈拉和他们失散的时候被他救过……前上司指的是瑞布斯吧？瑞布斯也好这洛基也好，他们现在是什么立场啊？
珈拉回头看了看洛基，虽然很不满他突然就插了话，但是还是替普朗普托回答了问题。
“路希斯王子也是我哥哥，就是之前在里德说过的不是亲哥哥的哥哥。”见洛基的表情逐渐迷糊了起来，她将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这位普朗普托是我义兄、也就是路希斯114任国王的好朋友，和我的关系当然也是好朋友。”
这下洛基彻底傻了眼，他张大嘴巴看看珈拉，又看看那个金发野蛮人，不由地伸出了手指。虽然他真的很想指责樱桃在胡姆斯基地对着大发善心好意救人的自己隐瞒了重要的真相，但真要说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收回了那只想要指责她的手扶了扶额。半晌才憋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来：“你……你行！……你真行！你可真行！”
注1：迅银是适合攻击动态目标的枪械，而处刑者是适合攻击静态目标的枪械。为了不方块化，也不跟普朗普托重复武器所以选择了这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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