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好志向
第二天,陈绘叫醒了所有人。
他说自己和蒋姜南已近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了,发现镇外五里处有个码头。
陈绘说:“我们乘船去会更快些。”
“那我们就乘船啊。”十五说着,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
“我们身上没带钱。”蒋姜南一手拾起根火堆里未燃尽的木柴在柱子上涂画说。
“啊,这……我也没有……”
“船票多少钱一张?”余天雨问。
蒋姜南用食指比了个一的手势。
“一文?”十五很是惊讶地问。
蒋姜南摇摇头。
“十文?这可有点贵了,我们有六个人呢!”
蒋姜南还是摇头。
“是一两银子。”陈绘说。
十五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了,“这不是抢钱吗!”
余天雨也不说话了。
一旁默默听着的姚翎默默取下了自己的耳饰,把它们拢在掌心。她看了眼陈绘,发现陈绘也在看她。一瞬间,眼前的陈绘和梦里的陈绘重合了起来,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
她明明逃出来了却还想再回去?
她明明想摆脱女人的命运,却依然重蹈覆辙?
她见过的男人,想寻欢作乐,便去花街柳巷找女人;想找持家做饭的,便雇媒人说亲找妻子;想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又抬进来一房一房的小妾。没有一个是为了爱情。陷入爱情的只有女人而已。这样的女人是愚蠢的,就像她的母亲。
可是陈绘不一样,他愿意照她的话去做事,愿意听她诉说琐碎的日常,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帮她挡开危险。陈绘是不一样的。
姚翎想,如果是陈绘的话,她可以试着去相信。
姚翎把握着耳环的手伸到一筹莫展的大伙面前,说:“我的耳环挺值钱的,荷叶金蟾都是金缧丝,还有两颗大东珠,可遇不可求的。”
说着,她把耳环放到了陈绘手里,“你把它拿去换船票吧,还剩下的就再换些干粮。”
陈绘没有回答,反而用自己的手掌裹住了姚翎正在抽离的细嫩手指。
十五看着这对耳环眼热,两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姚翎和陈绘交握的手上。
直到余天雨重重地咳了一声,他才回了神,直叹到:“可惜呀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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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姚翎的无私奉献,他们在午时之前坐上了船。
本以为在这人迹罕至的小镇,这艘船除了他们就不会有其他的乘客了,没想到,等他们进入船舱时,里面早就坐着一个人了。
这个人一生书生打扮,布衣草鞋,一看就不是个富裕的。
“你也是花了一两银子进来的?”十五张口就问。
“十五!”余天雨皱眉,一脸责怪。
“看来这位小兄弟也觉着船家的报价高了。我当时说我愿意等到这船人满了再走,只要带我一个便成,等三天后还没人来,我愿意按他的报价给钱。船家也想讨个好兆头,便没问我开口要钱。我之前一个人跑到镇上去看,冷冷清清的,还以为这一两银子是逃不掉了。今天刚好第三天,没想到你们来了,船刚好满员,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这位书生叫谢源,一见到他们就像是见了他的一两银子一样,比船家更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一行人。
从水路去金陵,虽是顺流,却任需十天乃至半个月。
晚上,余天雨和谢源聊了起来。
“你之前说自己是县里的掌事,怎么想着要去金陵?”余天雨问谢源。
“县衙里的事情太乱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只要处理民事,后来发现还要应酬身边的事,再后来发现还有上面的事,稍有不慎,便是头身分离,我实在是应对不过来,就递了辞呈。”
“红颜弃冠冕,白首卧松云。谢兄,够洒脱。”
“欸,”谢源摆了摆手说:“并非如此。我不过是想退隐在家,不管闲事,一心想躲着他人安度余生。我本以为无丝竹乱耳、无案牍劳形会让我的精神受惠,日子过得更轻松自在些。哪里知道随着时间流逝,心境愈来愈沉重,愈颓唐。所以我想着,不能无所事事,我要给自己找件事做。”
“所以……”
“我在家翻阅家中书信时发现,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在年少时曾出海游历,见过很多新奇的物种,他说海里的生物比山海经上的记载更为繁多。所以我便有了一个目标,我想出海,把这些物种一个一个都记载下来,也算是件能使后人受惠的事吧!”
“这可是一向大工程啊!谢兄,好志向!”
蒋姜南在一旁听着,却感受到了一丝可悲。
做人实在太可怜了,明明任凭天性可以去享受那唯一充分纯然的乐趣,又立刻辛辛苦苦用理智去压制这份乐趣,自己给自己设立目标,处心积虑自添烦恼。
可他看这时听了余天雨夸赞的谢源,整个人都是舒展的,精神焕发。
他又觉得是自己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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