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脸杀
自从一人一蛇定好时日后，接下来的两日，裴祀之都在做各种准备。
她先是将之前剩余的兽肉装好，以做接下来几日的吃食，又将妖兽体内的妖丹取出来，虽然几乎小到看不见，但至少聊胜于无。
指甲清洗干净后，被她和鳃网一起制作了一些简易的弹弓。
裴祀之试验中，这种弹弓杀伤力极大，甚至可以在数里外轰倒一棵枯树。
随后是鱼首的鳞片也被她收下来，锋利的鳞片可以用作暗器。
此外，裴祀之她也尝试过引气入体，虽然每次的结果都是无疾而终，但是她大概能够明白自己体内的几处的断脉了。
“噼啪——噼啪——”
火星四溅。
伏龙盘在摇曳的火光旁，时不时拿眼瞅一下池边。
这是他们约定的第三日，明日起便由它带路，前往曾经的洞府去寻复活及修补识海灵脉的法子。
至于今夜，
一滴冷汗自裴祀之下颌砸落，灵力被她一股脑地摁入，打算凭借着强大的控制力，让灵力强行冲击破损的经脉。
这是她前两日在尝试着引气入体发现的。
修士的体内经脉分布类比俗世医者所言的“十二正经”及“奇经八脉”，不过古医当中，正经乃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过程，修士们体内的灵脉相似，却多一空间。
也就是俗称的‘灵海’，灵海在人体内不过拳头大小，有的甚至更小，却能容纳天地灵气。
修为的强弱，决定一位修者体内灵海所能蕴藏灵力的多少。
这就相当于修炼中人的第二个命门，一旦灵海受损，那么也就意味着此人与修炼之路出现了一道楚河汉界。
而裴祀之的灵海，则是被四分五裂，像是一个打碎的玻璃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不过这两日，裴祀之发现了一点希望。
就是当她引气入体，只要能够熬过前面的循体经脉，那么到达灵海边缘的灵力便会化为点点荧光，如果夜间繁星般将碎成渣的灵海空隙一点点填补。
而化为灵海一部分的灵力，甚至能够为她所用，虽然不能像曾经那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至少聊胜于无。
况且她这段时间，还将那些妖兽的内丹在体内炼化，虽然几次都险些爆体而亡，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别的不说，至少现在的裴祀之能够做到简单的收敛身体的人息了。
说不定再过段时间，她就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灵术了。
直到全身都被冷汗及外渗的血液打湿后，她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裴祀之缓缓睁眼，一抹冷厉的银光自她眼底划过。
经过上次的教训，裴祀之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直接起身，而是试探性地抻了抻像是重新断骨重塑的四肢，在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中，她对着水镜，缓缓露出一个酣畅淋漓的笑容。
痛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对自己的一种惩戒，惩戒她当初对他人的信任，换来的都是无尽的黑暗。
她反而要将这种痛苦刻进骨子里，印在神魂，时刻提醒自己。
再者，这些疼痛在她自幼修炼至今，可以说只是微不足道罢了。
最痛苦的不是□□的伤痛，而是所有人背叛时的心肝俱裂。
裴祀之眼睫微颤，出神地盯着水池中脸色苍白的少女，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身后的火焰不断乍响，昏黄的火光摇曳，不远处是伏龙不时新奇玩火的惊呼声。
伏龙盘在柴火不远处，直到身上落下一道阴影，它才仰头惊讶，“好了？”
裴祀之视线落在跳跃的火光间，半边脸隐入黑夜，若影若现。
良久，她在小黑蛇惊诧的目光中，伸手，掌心的烧灼感让她头脑清醒。
在伏龙惊叫之前，她收回手，笑道：“是，好了。”
伏龙惊疑不定地注视着那张侧脸，没有再出声。
直到少女盘腿坐下，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它才吐出了这段时间一直想说的话：“……疯子。”
“这里到处都是裴枫那老家伙的气息。”伏龙一边带路一边抱怨。
因为它此刻只是条小黑蛇，所以身体不得不贴近地面，这样一来，死渊如今泥土里渗出的气息便越发明显。
裴祀之闻言烦躁地抬头看了一眼渊上，因为是白日，能依稀感受到几缕阳光落进来，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尤其是她发现这股气息会让人极易受负面情绪影响，从他们这两日越来越靠近伏龙洞开始，周遭的鬼气便越来越浓郁。
而同样的，怨气及戾气则随着他们的前进，更加的猖狂和疯魔。
“各位鬼友，咱们互不相识，又是同往伏龙洞而去，何必平白伤了和气，大动干戈呢。”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自不远处拐角处几道灰影传来。
裴祀之和不知何时缠上来的伏龙对视一眼，她不动声色地错了错步子，将自己暂时隐在身前的巨树后。
“呸！说得好听。我就不信你们当真如表面这般和谐，谁不知道伏龙洞如今可是个香饽饽，那位可是说了，整个死渊只有一只鬼可以出去——老子最恶心的就是你们这群虚伪的嘴脸！”
“老子今天砍的就是你！谁让你哪里不走偏走老子这条路！拿命来吧！”
一阵凌厉的阴风压倒势地劈来，九环猎刀眼见就要斩断那位青衣少年的头颅，就见对方屹立不动。
中年男人阴戾一笑，“哈，没想到还是个傻子，不过死在你爷爷我——”
他话说到一半，那张扭曲癫狂的面孔便永远地定格在了原地。
少年认真且虔诚地擦拭沾染上几抹怨气的手指，直到微微泛红，他才无奈地抬眼。
“说了莫要大动干戈，当真是罪过罪过。”
而在他的跟前，哪还有什么怨鬼的身影，只有几片被风刮落的红叶，缓缓地落在其半透明的掌心间，被他轻轻攥住。
直到那边的‘人’彻底失去了踪迹，伏龙才敢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看来这伏龙洞之行，当真是卧虎藏龙，我们可得小心了。”
裴祀之没有说话，而是拧眉看向那边少年离开的方向，“走，跟上去。”
伏龙：？？
“不是，丫头你清醒一点！你刚才也看见了，你现在根本那个少年鬼的对手！”
它见少女根本不给它拒绝的机会，抬步就直接跟了上去。
伏龙见此咬了咬牙，连忙跟了上去，煞费苦心道：“你说说你又想——等等——”
它灵光乍现，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惊讶地瞪大了豆豆眼，“你不会是瞧上了那小子了吧？虽然他长得确实不错，可是……可是，他可是个鬼欸，阴阳相隔，你们不会幸福的！”
裴祀之惊疑地扫了眼叭叭个不停，活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形象的小黑泥鳅，如果忽略它那兴奋八卦的眼神的话。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它残忍的真相：“……不，其实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拯救一下。”
自从被伏龙带进这片红叶林后，他们已经原地打转，浪费了接近大半天的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当地鬼，不利用一下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而且——
她一脚踏出红叶林的刹那，冲天的鬼气扑面而来。
裴祀之先是被猝不及防的鬼气冲击得后撤半步，随后在有鬼好奇看过来时，她强撑着不适，佯装平静地扫过眼前浓郁的鬼气，非常镇定在鬼群中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
在注意到旁边有个羞怯的小女孩，一直眨巴眼打量她时，裴祀之放缓紧绷的下巴，微微颔首。
小女鬼浑身一颤，连忙捂着脸躲进了前方鬼群。
裴祀之：……？
“嘿嘿嘿，丫头，你这张脸还真是个通行杀器——”伏龙感受到少女淡淡的视线，连忙清了清嗓子，“就是，害，可惜啊可惜。有人明明可以靠脸，却偏偏要凭本事。”
裴祀之收回视线，沉默了良久，轻声道：“红颜枯骨，比起等待他人怜悯的软骨娇娘，我更想要的，是畏惧，对强者的忌惮和敬畏。”
脸有什么用？她和娘亲，甚至更多受尽欺辱的人能靠脸和求饶，就让那群人手下留情吗？
不，那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更加肆无忌惮。
她要做的就是踩着那群渣滓的劣骨，让他们曾经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得变得更强，甚至比剑尊还要强。
修真界第一人？远远不够，那群人的野心仍然会折断你的傲骨，让你堕入尘埃。
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修真界。
裴祀之阖目平息此刻喧嚣的情绪，再睁眼时，眼中的血色已经恢复了清澈。
而在她身前，密密麻麻的鬼影层层叠叠，堵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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