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剑意
一人一蛇吃饱喝足后，又兜兜转转回到了水池附近的枯林。
这时候，枯林里已经没有那些到处乱拱的妖兽了。
伏龙趴在裴祀之的肩上，好奇看她灵敏的动作，问出了一直以为的疑惑，“你不是没有办法使用灵力了吗？”
为什么现在的身法还是如此轻盈。
裴祀之扯了扯枯树间，只是破了几道裂痕的绸缎，一边收卷一边毫不在意地回答：“此乃轻功。”
“轻功？”
修仙中人大多都是依靠灵力以及法器飞行，剑修御剑，符修御符，连那些魔物都是直接化作一团黑雾。
在伏龙这样一个没来没有去过俗世的‘蛇’来说，轻功这个词有些过于陌生了。
裴祀之的动作很利落，两三下就将绸缎全部给收好，随后便系在了有些宽松的腰间打了个活结。
方便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时，能够轻松抽出。
不过她也没忘记方才肩上小蛇问她的问题，她把伏龙从肩上取下来，放在一旁的枯树分枝上，扬起下颌道：“想学吗？”
对上少女那双期待，跃跃欲试的目光，伏龙的身躯一僵。
她是误会了吧？一定是误会了吧？难道是因为它问了这么一句，以为它羡慕了，也想要学习？
它刚要说不，就感觉身体一轻。
就听见耳畔少女一本正经地沉思，“虽然我不明白你们爬行生物，但既然你也有手有脚，那么应该大致和人类相差不大。”
她这才注意到，‘小蛇’的腹部居然有四只小巧的爪子，而在那黝黑的小脑袋上，还鼓起两个小小的鼓包。
或许是习惯了把伏龙看做蛇，都快忘记它本身是一条曾经搅弄风雨的黑龙。
“对了，”裴祀之有些疑惑，“你既然是龙，那么应该有点自己的本事吧？”
就目前为止，都是她带着伏龙到处窜，这位曾经死渊主人，除了在石洞那边借由身体优势查探情况外，好像都是和她耍嘴皮子功夫？
不过她见‘小黑蛇’脑袋耷拉下来，自觉良心未泯，又认真补充道：“其实你什么都做不了也没事，既然你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也不会随意地抛下你。”
伏龙：……
它一双豆豆眼湿漉漉，生无可恋道：“我谢谢你。”
裴祀之点头，认可：“虽然我想说不用谢，但是这样太过敷衍。”
她捏起小黑泥鳅的脑袋，骄傲且肯定：“我会对得起你这句谢谢的。”
伏龙泪眼汪汪，虽然很气，但是至少话题被转移了。
裴祀之当然看出了它的抗拒，也就不再追问它。
“你在做什么？”伏龙收拾好情绪，低头就瞧见少女不知何时蹲在地上，手指轻轻划过地上凹陷的爪印。
是之前妖兽留下来的。
裴祀之抬头看了它一眼，随后将指尖的一抹泥土抬起来。
伏龙没看明白，任它如何打量那抹泥土，都没感觉到……等等！
它瞪大了眼，像是为了确定自己没有闻错，软软的身子缠上了少女浅粉的手指，蛇信子一触，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熟悉的气息。
“裴灵瑶？！”在少女的指尖，它闻到了一股沉稳若雪的剑意，正是两人最熟悉的气息。
怎么会，这里可是死渊，更别说灵瑶那丫头已经……
裴祀之摇头，“不是，”她对这种气息非常敏感，能够发现这抹泥土上才沾染不久。
而且她娘亲的剑意，从来不是这般收敛，而是凌厉如刃，锋芒毕露。
而这个，则更加另一个她熟悉的人。
一人一蛇对视一眼，齐齐出声。
“裴枫？”
“裴枫那个狗东西。”
伏龙：……
它无奈：“丫头，那是你爷爷，更是你娘亲的父亲及师尊。”
意思就是，收敛一点。
裴祀之凉飕飕地瞥了它一眼，低哼一声，“是啊，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一个所谓传承传男不传女的师尊，当年甚至因为娘亲是个女儿身，甚至直接丢进俗世数十年，
若不是娘亲命大，在凡间摸爬滚打多年，有一套自己保命的法子，哪还有后来的灵瑶剑尊。”
她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后来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能力重新考进宗门，恐怕那个老东西还不认，呵，可笑至极。”
“最后更是因为嫉妒娘亲的天赋，甚至痛下毒手，害得她险些经脉俱断，金丹粉碎，现在想想，”裴祀之眉眼冷笑，“可不就和张元妄那个毒夫一般，令人作呕。”
伏龙担忧目睹着少女眉眼萦绕的戾气，“丫头……”
“你知道吗？那两个狗东西取完我剑骨后，就像丢废物似的，把我随手丢进了一个脏兮兮的乱葬岗，那地方又脏又臭。”
“有蝙蝠、腐烂的老鼠，还有虎视眈眈，寻找猎物的妖兽，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它们闻到血腥，撒欢地啃食我的大腿，手指。”
裴祀之冷静看它，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拟声：“就这样——嘎嘣、嘎嘣。”
“丫头……”
“丫头！”
“裴祀之！你清醒一点！你现在还活着，你在死渊，没在那个破乱葬岗。”伏龙快要急死了，它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尤其少女整个人直接蜷缩起来，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双膝间，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滴答——”
水声砸落声一响，犹如惊雷在它耳间乍响。
伏龙身子一僵。
它小心翼翼地从裴祀之指间滑落，爬上肩头后，动作有些犹豫别扭地伸出尾巴尖，轻轻地戳了戳，“别难过了丫头，都过去了。”
裴祀之冷漠地盯着地面，好像此刻脸颊的湿意。只是有人借她的眼眶落下。
伏龙叹了口气，“好吧，给你讲个笑话吧，不好笑可别笑我啊，我可是为了安慰你！还从来没听过我将故事呢。”
它瞅了眼少女泛白的耳朵竖了起来，咧嘴笑道：“那我开始了。”
“从前啊，我有一条龙友。它可厉害了，乃是一位天生神兽，威风凛凛，几乎整个修真界都是它的信徒。所有人希望这位龙友能够保佑他们修为猛进，早起飞升。”
“可惜，一场灾难的来临，它的信徒突然对它兵戎相见，只因为有人说吃了它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喝了它的龙血可治百病，龙角可以原地飞升……是不是很可笑？”伏龙见少女好奇抬头，苦笑一声。
“后来的千年来，这位傻龙仍然以为这些修士是听信了谗言。更何况那些它所庇护的信徒们每次都缺胳膊断腿来找它，希望它能赏赐神药，也就是它身上的血。”
裴祀之：“它同意了？”
“是啊，它同意了，”伏龙笑了笑，“更好玩的是，它救了这些人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只是为了利用它罢了，直到它身上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被搜刮干净后，就会被抛弃。”
“于是，它成了人人喊打的恶龙。”
“……”是挺傻的。
裴祀之表情有些复杂，“然后你就遇到了一个名叫‘裴灵瑶’的剑修，彻底结束了你这……的一生？”
伏龙怀念远目：“不，是她救了我，收留了我最后一抹残魂，附在这块令牌里。”
裴祀之若有所思点头：“那让你复活的法子是什么？就在这片死渊吗？或者说你那个被众鬼当成秘境的洞府？”
伏龙：？？？
这丫头怎么回事，思维跳跃得如此之快。
虽然它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它也知道，想要复活的可能性微乎可微。
它挠了挠脑袋，“你想多了，我说的不是我，是我的一位龙友，不过我还是替它谢谢你的关心啦。日后一定引你们相识，”它又补充，“说不定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裴祀之战术后仰想要说什么，可看小黑泥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更加肯定了接下来的目的地，“看来，伏龙洞不仅要去，还要把你的东西全部取出来。”
她不会让那些本来属于伏龙的东西，又落入那些恶鬼们的手里。
她想了想，又点了点小黑蛇的脑袋，“放心，我会为你，”她对上那双瞪圆的豆豆眼，改口道，“啊不，是为你那位龙友找到复活的法子的。”
伏龙对于这称呼，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它没有直接拒绝少女的善意，毕竟从她跃跃欲试的表情来看，恐怕这家伙也不会听它的劝诫。
于是它思索了一下，道：“你现在灵脉还能连接得上吗？”
裴祀之听它语气，眼神不变，压抑住微翘的嘴角。
其实不得不说，她在听完方才那个‘故事’，她确实挺想在这段路途中，分出一些精力去帮帮它。
毕竟，它现在也是她的‘蛇’了，至少不允许它受委屈。
她可不像某些人，说一套做一套。
她既然答应了的事，就绝没有突然后悔，又反手插刀的兴趣。
嗯，还有日后若是有时间，再顺手帮它解决一些当年那些凑不要脸的家伙。
只是顺手。
她故作镇定：“当然，接不了。”
她若是能自己接上，又怎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果然，片刻后，就听见小黑蛇认真且含笑道：“那伏龙洞咱们就非去不可了。”
“我那有一道方子，或许可用，只不过沧海桑田，我也不确定那方子还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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