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技压群雄后生可畏
“不知上官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沈大人跨出了殿门,拱着手向上官尧说着客套话。他笑眯眯的,完全没有了刚刚那般的肃杀之气。
上官尧虽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是脸上的皮肤仍然白皙细腻,他没有胡须,长相中庸,既不像是一个狡诈奸猾的人,也不像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他身后跟着五名年轻的小太监,看起来都不过二十岁。此六人衣着光鲜,举手投足都十分端正,在尘土飞扬,杀声震天的校场里显得极为突兀。
“指挥使大人不必多礼。”上官尧的声音十分尖细,缺少了男人的阳刚之气,“咱家此次前来,想必指挥使大人已经知道缘由了吧。”
沈大人微笑道:“知道,知道。”语罢,他随即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这里喧闹,大人请入殿说话。”
上官尧也回了一句“请!”
不一会儿,众人都进入了大殿,沈大人坐在主座,两位指挥使和上官尧都分坐在了左右客座。那五名跟班小太监没有坐下,都在上官尧身后站着听候。
此时的大殿之中,迷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紧张气氛。沈大人试探性地问了问上官尧:“不知大人对于户部侍郎徐仲叔一事,有何见解?”
上官尧反问道:“沈大人如此问,想必是对此事很了解吧。”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好像看出来了沈大人在试探他。
“哈哈哈......”沈大人尴尬地笑了,道:“我们几位指挥使每天都在忙着练兵,一心拱卫京师,哪有时间去管这些事?”
“哦,是吗?既然每天都忙着拱卫京师,怎么就让那个徐仲叔不明不白地人间蒸发了?”
沈大人随即停止了笑容,二位指挥使的神情也略带紧张。他们明白,上官尧这么问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在责怪他们身为禁军统帅,护卫京师不力,竟然让疑犯徐仲叔莫名失踪;第二层意思,徐仲叔如若出城,必定要经过他们禁军所设的关卡,这意味着他们不免有私通案犯的嫌疑。
沈大人道:“徐仲叔畏罪潜逃,我们府军卫自然有责任,可是事已至此,最主要的应当是找到徐仲叔和他的女儿,把他们捉拿归案。等到事情完结了,本官自然会向中军都督府请罪。”
上官尧眼前突然一亮,道:“哦?沈大人怎么会知道徐仲叔有一个女儿?”
沈大人心中一惊,暗暗骂自己说漏了嘴。他面露难色,道:“啊......这个啊,我道听途说的。”这个说法很牵强。或许是因为紧张,沈大人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了一滴滴的汗珠。
那二位指挥使也说不出来话,他们一边想着要怎么回答上官尧的问题,一边盘算着怎么编一个证明自己与沈大人没有干系的说辞。
气氛陷入了沉默。
“哈哈哈......”上官尧突然一阵尖声大笑,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沈大人不必紧张,咱家此次前来不是兴师问罪的。徐仲叔一案,绝不是表面上那样普普通通,朝廷之中必定暗流涌动。皇上钦命咱家,来府军卫传他的密令,让你们禁军各部,协助咱家暗中调查此事。”
沈大人舒了一口气,道:“不知大人对此事作何见解?”
“就在前天,锦衣卫的探子来报,说是最近滁州城附近的一家酒馆发生了命案,一群黑衣人杀了店老板和他妻子,还掳走了一个小孩,当地衙门已经在调查此事。咱家料想,这件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肯定不是平常的江湖仇杀。据探子所言,那对店家夫妇不是当地人,而是两个月前才到那里开酒馆做生意的,这个时间恰好是徐仲叔失踪的时候。”
“大人的意思是......”
“这件事与徐仲叔有没有关系,恐怕要我们派人去查探才能知晓了。”
沈大人随即道:“大人尽管吩咐就是了,府军卫上下一定竭尽所能,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另外两位指挥使此时也异口同声地说道:“掌印大人尽管吩咐,我们都愿意出兵相助。”
朝廷内部并不缺人手,上官尧这么说无非是想试探他们是否真的与徐仲叔的事有关,二来可以让派人和他们一起行动,并从中监督。皇上信不过刑部和锦衣卫,而上官尧则信不过眼前的几位指挥使。
上官尧细腻的脸上堆起了笑容,“诸位指挥使大人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只不过除了借人,咱家还有一些事要说明。”
“大人尽管说。”
“第一,徐仲叔的案子不排除涉及了朝廷的党羽之争,所以为了不引起注意,绝不可出动大队人马;第二,皇上谕旨,要禁军各部协助调查,所以你们的人只是辅佐,具体的事宜要听司礼监的人指挥;第三,除了府军卫,羽林卫也要出人,最好是精兵强将,但是不能超过四人。”
三位指挥使心中暗自说道,这明面上是让各个禁军卫所去辅佐调查,实际上则是让司礼监的人对他们进行监视和试探,看看是否与徐仲叔的案子有干系。不过中军都督府给三位指挥使的秘密命令,知道的人很少,要想隐瞒过去也并不是难事。
虽然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但是沈大人还是说道:“大人,我们府军卫和羽林卫精兵强将众多,就不用您亲自带人去调查了吧。”
“哈哈哈......沈大人多虑了,咱家只是一个宦官,只管宫中府中的事儿。今天我带了一个大内高手,以一当百,你们的人听他的指挥就可以了。”这时的上官尧,语气中带着狂傲。
三位指挥使同时愣住,“大内高手?司礼监的大内高手?”
看着他们一脸的质疑,上官尧露出了一丝不悦,“怎么?几位大人是看不起咱净了身的人?”接着他回过头对着身后一名样貌十分清秀的小太监说道:“徒儿,今天你就和各位校尉好好比试一番,让为师看看你的武艺是否有长进。”
小太监低头抱拳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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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之上,战鼓雷雷,旌旗猎猎。数千将士在令旗的指挥下不断地变换阵型,最终站成了一个三面包围的形状,将那名样貌清秀的小太监孤零零地包围了起来。小太监笔直矗立,左手紧紧握着一把精致的长剑,他身在大军的包围之中却面如平湖,没有一丝波澜。
剩下的一面是一个由木头搭建的点将台,三位指挥使、上官尧和数名千户、校尉分坐于点将台上。
沈大人看着校场中央那小太监,身形消瘦,眉清目秀,一副文质彬彬的气派,心里不免开始有些担忧——府军卫的这些将士,各个都是舞刀弄枪的粗人,万一把那小太监伤了,自己脸上须不好看。但是当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上官尧,上官尧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正悠闲地喝着侍卫端上来的热茶,似乎毫不担心小太监会在比武中受伤。
校场之上,一名身着轻甲的校尉提着雁翎刀走上了场。
“喂,小太监!”这校尉傲气十足,十分嚣张,“看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咱先让你三招,免得大家取笑咱欺负你!”
小太监持剑行了一个抱拳礼,“军爷无须多让,全力一战即可。”
“哼,不自量力。”语罢,那校尉挺着雁翎刀一个健步扑了过来,气势非常。
小太监出剑的速度非常快,一声利剑出鞘的悲鸣响起,余音未尽他就已经使出了第一个剑招。这一招以攻为守,赫然跃出十步远的距离,将剑刺出去。那校尉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上已经中了一剑。他赶紧收了刀,将刀挡在自己身前,可是哪里抵挡得住?电光火石之间小太监已然使出第二招,只见他身如飞燕,一边转动身体一边撩剑,将校尉手中的雁翎刀打落。
校尉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兵器已经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轻甲也随之脱落——刚开始刺中他的一剑,没有伤及到他,而是精准地刺中了他甲胄的带扣,使之脱落。
只两招,二人就分出了胜负。校尉心中不免一惊,小太监的剑术,速度之快,准度之高,令人咋舌。他抱拳道:“在下认输!”
小太监收了剑,抱拳回礼,“承让。”
人群之中有人窃窃私语着,“快而不乱,这是太白的流羽剑法。”
“哈哈哈......”点将台上的沈大人突然笑了出来,连连拍手。看见小太监有如此的武艺,他刚刚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好剑法!想不到上官大人手下竟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他顿了顿,对着上官尧说道:“上官大人,这小公公的剑法如此厉害,想必其他的武艺也毫不逊色吧?”
沈大人的这番话,不知是想给府军卫挣回一点面子,还是真的想继续看看小太监的过人武艺。不过那上官尧也毫不避讳,自信地回道:“十八般武艺,沈大人想看哪一个,就让他比试哪一个。”
“好。”沈大人点了点头,随即命更多的骠骑校尉准备比武。
校场周围的战鼓如雷鸣般轰隆响动,数千将士的喉咙中也发出了一阵盖过一阵的吼声:“杀!杀!杀!!!”
在战鼓声和将士们的吼声中,第二轮比试开始了。这一轮比试的是长兵器,一名校尉手持八尺红缨枪走了上来,抱拳道:“不知公公姓甚名谁?”
小太监手中的剑也换成了一杆枪,他抱拳回礼,道:“在下原本没有名字,八岁入宫的时候师傅给取了个名字叫‘上官秋白’。”
“上官秋白?”校尉自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又问道:“公公刚刚所使的可是太白武学,流羽剑法?”
上官秋白回道:“正是,此剑法是师傅亲传。”
“好,我没有问题了。”校尉说罢,甩开了枪,“来战!”
上官秋白剑法犀利,枪法自然也是出神入化。剑,是一人敌的兵器;枪,是万人敌的兵器。虽然他看起来风度翩翩,但是用起枪来却有着勇冠三军的气势。他飞身上步,猛扎一枪,那校尉只得运枪挑开他的枪头,他刚刚挑开上官秋白的枪头,另一枪又紧接着扎了上来,他只得抬枪又挡。众人只看见上官秋白的枪头如鸟铳射出的火焰般,快得只能看见一团残影,攻势之猛,让校尉全无还手之力。
但是那校尉也是一个神经百战的老手,上官秋白的每一枪都被他稳稳地拦了下来。交战双方的攻守互换往往只是在出乎意料的一瞬间,只见那校尉一边后退,一边转动身体并将重心下沉,将枪头自下而上从腰间送出,使出了一记回马枪。
这一枪出其不意,上官秋白瞬间陷入了被动。他即刻收了枪横在腰间,身体如一只白鹤一般腾空而起,躲过了这一记回马枪。上官秋白的轻功也十分了得,他踩在校尉的枪尖上,在空中轻盈地转动着身体,也将枪头自上而下从腰间送出——他也使了一记回马枪。
不过上官秋白的这一枪是在空中完成的,是一个自上而下的招式。
校尉躲闪不及,头上的发髻被上官秋白刺中,头发瞬间散开了。
“好身手。”校尉赞叹了一句,接着又甩开了抢,与上官秋白战了起来。
这一次,校尉抢了先手,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飞身上步,猛扎一枪。但是上官秋白根本不屑运枪去格挡他的招式,只是借着巧妙的步法和身法一次次闪避开。
校尉见反复扎枪无效,便使了一个大开大合的招式。只见他大喝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身体转了一圈,并借着转身的力道,用枪猛地扫开一大片。
上官秋白不慌不忙,他双脚一蹬,又一次如一只白鹤一般腾空跃起,并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稳稳地落在了校尉的身后。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随即出枪,准确地扎在了校尉后背心口的位置上。
校尉只感觉心中一凉,料想自己肯定必死无疑,但是此刻他又毫无痛觉。结果当他转过了身低头一看时,却发现上官秋白刺中自己的不是尖锐的枪头,而是光秃秃的枪尾。
“多谢公公手下留情!”校尉抱拳道。
上官秋白抱拳回礼,“承让!”
最后一场,比的是骑射。
上官秋白虽是宦官,但十八般武艺却样样精通。在雷雷战鼓声和将士们阵阵的呼号声中,上官秋白与另一名擅长箭术的校尉骑马而对。他身背箭袋,一手持弓,一手握住缰绳,胯下的战马十分躁动,一边呼哧地喘着气,一边不停地踏着四蹄。
“小太监,你也懂骑马射箭?”那名与他比试的骠骑不屑地问道。
上官秋白一脸平静,并没有因为这名骠骑的语气而动了情绪,“我懂不懂骑射,军爷一试便知。”
“好!”骠骑点了点头,十分赏识他的气度,“距此二百步之外有五个箭靶并排放置,你我二人都要骑马到百步的距离上,边骑边射,最后箭靶上谁的箭多谁就算赢。咱先让你先射,要是你上靶的箭有我的一半,就算我输!”
上官秋白行了一个抱拳礼,“那在下就先献丑了。”
语罢,他狠狠踹了一下马肚子,胯下的战马便伴随着一声嘶鸣如离弦的箭般飞驰了出去,他紧紧攥着缰绳驾驭着战马奔向了箭靶。为了容易区分开他二人的箭矢,他箭袋里的箭都有红色的箭羽,而那骠骑的箭羽则是白色的。顷刻间,战马便已经跑到了距离箭靶约百步的位置,他随即拽了拽缰绳,将马儿掉了个头,行进的方向变得和箭靶的排列方向一致。
战马还在奔驰,他放开了缰绳,侧过了身,往背后抽出了箭矢,架在弓上。“啾——”的一声,那根箭瞬间就飞出了百步远,准确地射中了第一个靶心。
骠骑校尉将此看在眼里,他没有料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上官秋白竟有如此高超的骑术和箭术,而接下来的一幕则让他更加出乎意料。
第一箭刚刚射中靶子,第二箭也飞了过来准确命中,紧接着的是第三箭、第四箭和第五箭。五个箭靶,五支箭矢,上官秋白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差错,整个过程他胯下的战马都一直在全速奔跑,没有停下来半刻。
骠骑校尉见此,眉头紧蹙,心想这小太监还真是一个难对付的人。“驾!!!”他驾马奔来,照着上官秋白的动作也射出去了五箭,同样也是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差错。
五个箭靶,十支箭矢。当所有人都觉得此局应该是平手的时候,上官秋白却调转马头,又一次朝箭靶的方向奔来。
看着上官秋白欲再射一轮,骠骑暗道:“每个人总共只有十支箭,你能再射中五支,我也能射中,到最后一定是平手。”
只见上官秋白再次侧过了身,在奔驰的骏马上开弓射箭,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箭靶,而是那骠骑刚刚射中了箭靶的白羽箭矢。“啾、啾、啾......”利剑离弦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五支箭矢,以让人难以置信的准确度射中了骠骑钉在靶上的箭,将之一一击落。
此刻,五个箭靶上只剩下了十支箭矢,全部都是上官秋白的红羽箭。
“这......怎么可能?”骠骑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幕。
这时,数千将士们一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哈哈哈,厉害厉害,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点将台上的沈大人连连称赞,“想不到,这位小公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武艺,真是后生可畏。今日,我府军卫上下无一人是他的对手,惭愧惭愧!”
上官尧接过了他的话,“怎么样?我司礼监的人,可否以一敌百?”
三位指挥使纷纷点头,“大内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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