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落差之二计
剑尖抵着帽檐,帷帽应声而落。
“女,女公子,奴婢……”
“呜呜呜……”
帷帽之下,一个妙龄女子掩面而泣。
这真的是个女子,而不是谁谁假扮女子。
看清了对方真容后,慕容琢顿觉荒唐。是的,方才的想法太荒唐了。
名为堂兄弟,实为冤家仇敌。经过断耳和灭门后,他们二人更加不死不休。愈是不死不休,愈是相互了解。
慕容珏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怕是宁可死在他剑下,也不会自甘辱没,扮成女子逃生。那个疯子,舍得一身剐,忍得锥心痛,独独不弃尊严和风骨。
荒唐至极!慕容琢摇头暗嘲,真是太心急了,看谁都觉得像是他。
“司琴,别怕,我在这,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公玉煦挪到她身边,抱住她,焦急问道,“你还好吗?剑划伤了你吗?”
“没有……”
司琴吸了吸鼻子,“奴婢只觉丢脸……”
“没事,没事,没伤着就好。就当遇上了个可恨的登徒子,我这就赶他走。”
公玉煦猛地扭头,愤怒地瞪向慕容琢,“殿下,这下您满意了吗?”
“是在下唐突了。”慕容琢拱了拱手,歉意并不足。
只是掀了个丫鬟的帷帽,这算什么大事儿,哪里值得他道歉了,不过看在美人的面上聊表一下。
“呵,当不起。”公玉煦讥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殿下的行事风格,我早已领教了。”
“只,再斗胆问一句,殿下,可以放行了吗?”
“亦或是,殿下铁定心思,要堵我在这城门口?”
“女公子误会在下了。”
“在下这就命人放行。”
慕容琢扬起温润的笑脸,“得罪女公子两回了,在下亦是心中有愧。”
这么美的人儿,这么烈的性儿,真是对了他的胃口。慕容琢心里惦记,回头等父王登基了,一定要求父王将美人赐给自己。
“若有机会,在下必定亲往姑苏,赔礼致歉。”
这一句,慕容琢说的真心实意。
亲往姑苏?您可别!公玉煦堆起假笑,“殿下客气了。”
“放行!”
慕容琢一声令下,拦在前头的将士全都散开了,公玉煦也松了一口气。
马车慢慢悠悠地驶出了城,不急不慌,坦坦荡荡。
车轮在黄土地上滚滚晃晃,颠颠簸簸,直至城门六七里地外。
“女公子,奴婢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司琴换下沮丧神情,一脸求表扬。
“司琴真厉害,做什么都能做好,刚刚演得也非常好,把皇次孙骗得团团转。”
离城门越来越远,车内的主仆二人越来越放松,就连素来稳重的司琴都讨起夸奖了,公玉煦自然不吝赏赐,“这个月发两份月钱。”
“真的?”司琴满眼惊喜,“女公子待奴婢真好。”
“我不待你好,谁待你好?你的未来夫婿吗?”
“女公子总爱打趣人。”
“好了,好了,不闹了。”
公玉煦微微掀起纱帘,环视四周。四周旷野无垠,没有人烟。
“是时候了。”
“停车。”
“吁吁吁”,冯铮策马回身,“女公子,怎么了?”
“可是有何不妥?”
“并无。”公玉煦轻踏马车地板,“出来吧。”
声音刚落,一道如旋风般凌厉的身影从马车车底飞出。
“进来吧。”公玉煦对着那道身影轻声道。
司琴格外识趣,在慕容珏踏上马车前,就移到门外,与赶车的侍卫坐在一起。
时间回到昨晚。
“骗子!”
“你说话不算数!”
公玉煦放开抱着他腰的双臂,推搡着他。
“答应和你一道走,已是纵容。”
慕容珏捏住她作乱的小手。别的都能依她,唯独这个不行。扮成女子,这完全不可能。他宁可死在刀下,也不受辱。
“我知世子重颜面,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韩信还曾受胯,下之辱呢。”
“……”
“世子,保全性命最为重要。”
从物到人,从古到今,举例无数,公玉煦试图劝他。
“蝼蚁是蝼蚁。”
“韩信是韩信。”
“而,我是我。”
“人各有别,选择不同,怎可一概而论?”
“况且,扮成女子,也不是万无一失,你能保证这个法子一定行?”
慕容珏垂首看向她。
“我,我有九成把握能行。”
“那也不是十成十。照你之前的说法,不该拿命去赌天意。若天意不作美,将那剩下的一成促成真,与我之前的四成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强词夺理,剩余一成和剩余四成怎么会一样?”
“都有可能发生,都是在赌,有什么不一样。”
“你……”
公玉煦被堵得哑口无言,挣开双手,抡了他几个小拳头。
他也不躲,让她打着出气,“我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
“藏在马车底下。”
“啊?这能行吗?”
“能。”慕容珏回忆,“你之前说过一句话。”
我之前说过的话多了去了,谁知道你指的是哪句?公玉煦心道。
“你说,你是为了给他一种错觉,让他产生落差。”
公玉煦转了转眼珠,想起来了。当时他问她为何自伤,她巧舌回了这句。
“你非常聪明!”
“我深以为然!”
怎么还夸我来了。公玉煦有些羞,后悔用粉拳锤他了。
“所以,司琴不用我扮,司琴还作司琴。若是不碰上慕容琢,守城士兵没有胆子靠近你的车舆,一切顺理成章,即可出城;若是碰上慕容琢,司琴须扭捏些,不自然些,引起慕容琢的注意……”
公玉煦双眼冒光,旋即接道,“等慕容琢怀疑司琴的身份,强行揭她帷帽,发现事与愿违时,便会觉己心急如焚,又一次判错真相。”
“同时,他再一次得罪了我,碍于公玉氏的威严,他无理在先,必须放行。”
“真聪明。”
一点就透。
慕容珏一脸自豪地看着她。
又夸我。公玉煦偷笑。
慕容珏没告诉她,藏在马车车底还有另一层用意。如若他被发现了,也可辩言,他早就打听到公玉氏的女公子要出城,故而偷偷溜进去,只待逃出……
若是扮成司琴,藏在车里,那便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即使万无一失,他也不想连累她。
“这……”冯铮瞠目结舌,又惊又怕。
惊的是马车车底藏着个人,他却一直没发现,可见此人内功之高,吐息纳气如同无人;怕的是方才他并未设防,若此人蓄意刺杀女公子,恐得逞了。
幸好此人与女公子相识,否则,他万死难逃其咎。
“女公子,他,他是……”
清河王世子。
虽只匆匆瞥了一眼,没看清五官,但看上去依稀是个胡人长相的少年郎君,冯铮心头突突,话未说全。
“是的。”公玉煦并不打算瞒着冯铮,“他于我有恩,劳冯将军替我遮掩。”
这五六十侍卫头脑聪明,身手绝佳,多多少少能够猜测出慕容珏的身份。
“女公子放心,这些侍卫都是好儿郎,分得清好歹。”
冯铮不畏权势,只谈忠义,他极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坦然待之。
“我信将军,亦信五十九名侍卫。”
否则,她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她信他们,信公玉氏的家臣和侍卫,心中有是非。
冯铮欣慰地点了点头,“从崔府至此,十几里地,一个多时辰,世……”
意识到在外不该如此称谓,他迅速改口,“他一直藏在马车底下!”
“这臂力,实属惊人!”冯铮不由感叹道。
公玉煦扭头笑看慕容珏,转身说道,“他亦听闻冯将军威名,倾仰已久,欲与冯将军切磋切磋。”
“好!”
“有气魄!”
“哈哈哈哈哈!”
冯铮豪迈一笑,江山辈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乐于见此。
“等回了建康,随时恭迎大驾,打他个酣畅淋漓!”
慕容珏微微瞪了一眼公玉煦,肃容朝着冯铮点点头,“好,一定。”
马车继续前行,公玉煦躲在里头偷笑,身子一抖一抖的,显得身姿更加曼妙。该鼓的鼓,该平的平,该翘的翘,真是勾人……
慕容珏移开视线,正襟危坐,“为何说我倾仰他?”
“世子,这是场面话呐,人人都如此的。”公玉煦故意逗他,实则为促他与冯铮交好。
“场面话?人人如此?”慕容珏挑眉,“我就从未说过诸如此类的场面话。”
公玉煦假意收住了笑,轻轻颔首,“确实,世上如世子这般毫不避讳且直抒胸臆的人少之又少。”
“世子是稀罕人呐!”
“我也不与人抒胸臆……”
他一本正经,惹得公玉煦咯咯直笑。
“所以呀,我就比较讨人欢喜,你就……”
“哈哈哈哈哈……”
他就什么?他就不讨人欢喜吗?只要她欢喜他,其余人,他不在意。
慕容珏斜了她一眼,笑得正欢的少女一颤一颤,如同枝头被风吹拂的花骨朵儿,摇摇晃晃,直晃到人心扉。
怪不得,素来假模假样的慕容琢见了她,声音都轻了三分,怕是那眼神也要柔了七分。当初他就不该射断他的耳朵,应当左右开弓,射穿他的双眼。看他还怎么用那双狗眼瞅她,看他还敢不敢觊觎他的人。
不能想,不能想。仅仅是把他们俩的名字放在一起,他就怒从心中起,久久不平息。
不就开了句玩笑,说他不讨喜嘛,怎么还生气了……
瞧瞧这脸色,真难看!
“你恼了我呀?”公玉煦坐过去,撞了撞他的胳膊。
“什么?”被她撞得回了神,他没听到她之前说了什么。
“你生气啦?”公玉煦凑近他,盯着他。
“没……”
“那你方才眼底冒火,像是要烧了我似的。”
“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谁?”
慕容珏不回她,心中的妒火自然不能与她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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