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水广则鱼大,君明则臣忠
“七嫂,你不知道,皇兄他很早的时候就关注你。”华怡公主说话的时候,眼风扫到七哥,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心下了然。
华怡原本是压低着嗓子,悄悄摸摸对着赵喜宝耳语。忽的一下,不再拘谨,摆正探过来的身子,开开心心嗑着瓜子。“你记不记得,赏春宴上被京城贵女们为难?”
赵喜宝被华怡陡然一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如何不记得,当时,若不是你出现,帮我解了围,我且得跟她们磨叽一会儿呢。”
“七嫂,你也嫌弃她们烦,对不对?哎呀,同道中人,有时间跟她们在那里谈论一些,什么服饰装扮,不如在我的含章殿看几个话本子。”华怡公主快人快语,把瓜子嗑的嘎嘣响,就像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我一直担心七哥清心寡欲,将来得打一辈子的光棍儿。嘿,谁能想到,七哥竟是不动声色惦记着你。若不是那一次的赏春宴,我压根儿发现不了。七嫂,当时我与你不熟悉,根本不想插手这档子事儿,都是七哥强迫的,呜呜,要拿人家宫里的几箱话本子威胁我。”
赵喜宝默默拿走华怡面前的话梅味瓜子,哼,别吃了。
华怡一把抢过来,“嘿嘿,七嫂,如果不是七哥的撮合,我怎么可能与七嫂结识呢。就不能交到七嫂这么好的朋友。”
华怡想起这件事,嘴角勾起坏笑,附在赵喜宝的耳边说,“当初孙贵妃想要将你许配给他家的那个,叫什么玉来着?”
“孙玉龙?”
“啊,对对,就那个,你别看七哥整天矜贵儒雅,似个谪仙人般的,其实,心眼儿最黑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啧啧,一鸣惊人。前几天,我遇到他与卓一行在御湖旁边商议什么事情呢。结果,这几天孙玉龙完球儿了,被父皇判处流放闽南三千里呢。”
华怡接着嗑瓜子儿,“本来要判处剐刑,架不住孙国舅在外面哭,孙贵妃在里面闹啊,孙贵妃舍不得她妹妹的孩子,独苗苗就这样没有了。”
赵喜宝默默端着茶杯喝水,心想道,孙国舅不一定是为了外甥孙玉龙,如果愿意加以管制,何至于闹到这般田地。他是打着算盘,想试试他在你父皇心里有几斤几两重罢了。八壹中文網
楚勤之算算时辰,赵喜宝的肚子该饿了,清晨应召出门,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燕窝。临近年关,母后需要操持后宫事宜,把华怡丢给他们夫妇聊天儿陪玩,实则是让他们暂时管住华怡。
华怡性格好动,凡事都是喜欢掺和两手,若放在平时,无伤大雅,随她闹腾。但眼下临近年关,外朝使臣和番邦小国都会朝觐,没那么多时间,让她瞎折腾了。
不同于未央宫的祥和,宣政殿的热闹还在持续中。
徐尚书拿着桌子上奏疏,指着其中两本,“这两笔是江苏和浙江的织造局工程款,同样是修建织造局,江苏织造的工程款,工部年初报的是一百万辆,这回结账是一百五十万两。而修建浙江的,工部报的是一百万两,这回结账是八十万两,差不多同样的规模,差距何以如此庞大?”
言清的火爆脾气,又炸开了,“江浙是朝廷织造的赋税重地,修建织造局无论是节省多出的公款,或是超支使用的公款,都是有迹可循。每一处都有详细的账目可查。再说了,江南制造是孙国舅亲自监管,你们不签字,恐怕不只是对着我们工部来的吧。”
“言大人!”张侍中没想到言清的暴躁脾气上了头,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徐尚书压根不理会言清的暴跳如雷,“还有呢,宫里修建小寺庙的木料货款,工部年初报的预算是八十万两,这次结账竟高达一百万两,超支二十万两。”
言清被张侍中拦住,孙国舅拢着袖子。“我就知道,你们算来算去,就会算到皇上头上。当初,修建小寺庙是为了给宫里的娘娘们祈福,怎么,徐尚书你觉得不应该修建?”
徐尚书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不同于对着言清冷嘲热讽的辩驳,对着孙国舅没什么好脸色,“我没说不该给宫里面修祈福寺庙,哼!你要污蔑人,直说就是,用不着这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国舅,一个投机取巧之辈,奸诈小人。言清那个莽夫,虽然脾气火爆,但为人正直,一心忠君爱国。
门下省侍中张耀宗,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处事果断,眼光独到老辣。门下省掌管国家政令的审批,负责审核和驳回诏书。门下省一旦发现中书所拟诏令有违失,可以驳正封还,甚至有权在中书所拟诏令上进行涂改,驳归中书重写。
今日站在朝堂之上的,哪一个不是凭借着真才实学,坐稳手上的位子。
尤其是中书令王潇,两朝老臣,智谋无双,以不惑之年执掌朝廷。一篇《江东赋》的策论,言辞犀利,鞭辟入里分析当今局势,少年天才,令无数江南才子自惭形秽,至今被人传颂。在先帝时就被委以重任,是不世出的贤才能者。
至于他自己,着实没什么本领,仅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被皇上高看两眼而已。徐尚书的自我评价,如果被性子耿直的言清知道,一定会啐一口唾沫,“装什么装!”
徐同文,别人是过目不忘几行字,他是过目不忘一本书。是朝廷行走的数据库,只要皇上需要,他能随口答出户部在何时何处划拨的银子。户部在他的手中,从未出现亏空的情况,开源节流,仿佛刻在他的骨子里,真真儿做到他当初向帝王承诺的,年年有余。
中书令开口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同文,尽好自己的职责,这是公议,谁也没给你加罪行,皇上更没给你加罪。户部提出疑问,工部能说清楚就行,何罪之有!孙国舅,照例结算的单子,和预算的单子不合,户部可以提出异议,用不着生气。”
钟尚书在一旁帮腔圆场,“王大人,说得对。孙国舅,你就把这笔开支说说吧。”
“徐尚书,建造小寺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年初的预算是到云贵的山里运木料,可后来经过勘查,那里没有路,山高林密,木料根本就运不下山来。这才改成了从南洋海面上运送木料。木料运送困难,突然有这么大的难度,我们日夜赶办,南洋上的大船都翻了好几艘,还是抢在年底前,将祈福寺庙修好了。为了皇上,我们什么苦都可以受,可我就是不明白,都是干着朝廷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谁干的多,谁更吃亏,受的委屈就越大。这多花的银子,你们为什么总是揪着不放呢。”孙国舅一脸的委屈,愤懑不平。
言清力挺孙国舅,看着徐同文吃瘪的样子,有几分开心,“徐尚书,如果是这个样子,这几笔开支,户部似乎应该要签字哦。”
徐同文不想再看那个蠢货一眼,这件事有待商榷。
眼前的争论,暂时告一段落。兵书尚书高明捏着奏疏,递给了徐同文,拱手向君王奏禀,“根据边境的军报,突厥的动静频繁,而我西北一带的城防必须要重修,光此一项,就要比去年的开支多出两百万两以上。还有东南沿海的防务,如闽浙两地,去年全靠不足两万的兵力,抵御骚乱。可是我们的商船,我们的丝绸茶叶和瓷器竟都不能出海,光这一项每年的损失,就将达到一千万两以上。要保障东南沿海的货物畅通,今年的闽浙广东的募兵,势在必行。而这一项,又将要增加开支二百万两以上。”
兵部尚书高明,不愧是与徐同文并列的“帝都双雄”,当年在国子监,一个善文,一个善武。同年殿试,两人是当年的文武状元。多年来,徐同文虽然嘴巴不饶人,得罪不少的人,但是想暗地动他的人,没有几个。他们都得往后看看,得罪了徐同文,等于是也得罪了高明。
徐同文接过高明递过来的话茬儿,“如果不精打细算,不出五年,可能就把户部库存的银子,全都花光了。到时候朝廷就得加征百姓的赋税。如此下去,户部这个家还怎么当?到那个时候,我以为这不是众位大人所能承担的事情。难道诸位想遗臭万年?”
孙国舅似乎跟徐同文杠上了,“那你的意思叫谁承担呢?”
“我没叫谁承担,只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还像去年那样,不按照预算开支,寅吃卯粮,则卯粮吃完以后呢,不知道朝廷还有什么可吃的。”徐同文对待公事,历来是一板一眼,心中只有家国大义,他站得直坐得正,不怕得罪人,只要是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用,哪怕得罪整个朝堂,也在所不惜。
王潇这一次不再看向徐同文,而是,转过身子,对着上头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帝王。别看了,该干活儿啦。
吵闹的戏份看过瘾了,收到中书令传达的信号,再不干活,又会被中书令打击报复,丢一堆的奏折,让他批阅呢。到时候,又没时间陪着皇后听曲看戏了。
中书令轻咳一声,臣子们都转向帝王方向,拱手作揖,垂听聆讯。帝王正襟危坐,双眼一睁两道如刀的目光,让下面的大臣们不敢出一丝大气。
他们从不会小看上头的帝王,毕竟登基之初,与之作对的臣子们,全都消失在朝堂。帝王贤明,以雷霆手段扫清朝堂上的乌烟瘴气,让人记忆深刻。如今,国泰民安,万邦来朝,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上多少人是他慧眼识珠挑出来的,论这份智谋心志,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本本分分做个乖乖贤臣,不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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