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纨绔
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男子,这名男子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冠,脚踏绣金云头靴,一副财神爷下凡的样子,俨然是哪个富户人的二世祖。二世祖身边吵吵嚷嚷地围了一群彪形大汉,他们各个虎背熊腰,身着深色短打,腰上挂着各色武器。
金光闪闪的纨绔看见屋里的沈照璧,只觉眼前一亮。他也顾不得其他,“哗”地一声打开折扇,迈着自以为玉树临风的步伐走了进来。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来的虔婆看到这位爷正往门主的眼皮子底下现眼,吓得一张老脸煞白,赶紧追上来拦在纨绔面前。
“魏小公子!魏小公子!”虔婆擦着汗陪笑道:“您也看到了,照璧姑娘今夜确实有客,实在是不方便再接待您,来来,随奴家来,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可心人儿…”
“原来这位就是照璧姑娘。”纨绔一把推开虔婆的手,笑盈盈地望向沈照璧。他手上的扇子摇了两下,油腔滑调地说道:“难怪本公子一见倾心。”
沈照璧得体得朝他点了点头,正欲寻个借口将这个纨绔支走,纨绔的目光已越过照璧,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座上的林晋桓和薛遥,俊脸立刻挂了下来。
此时小纨绔已经顾不上美人当前,他气势汹汹地瞪着虔婆怒道:“凭什么他们见得照璧姑娘我就见不得?这俩算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百倍的价钱小爷我也出得起。”
这纨绔姓魏,名子耀。他爹对他的期望在这个名字里可见一斑。可惜这个魏小公子干啥啥不会,要啥啥不行,每天除了花钱,就是惹是生非。刚到金陵做了几天生意,钱倒没见着赚到多少,败家倒败出了成就。短短几日在金陵城各个谢馆秦楼挥金如土一掷千金,一夜之间便在坊间声名鹊起,人称秦淮河畔的第一大散财童子。
“这…这…魏小公子。”虔婆脑门上已经急出了汗:“照璧姑娘今日着实不便,改日奴家携照璧到您府上亲自赔礼道歉。”虔婆一把拉住这纨绔,为了赶紧把这个黄金做的祖宗劝走她开始口不择言胡乱承诺。
可惜魏子耀并不领情,怒道:“少在这里给我今天明天改日,你们开门做迎来送往生意,还挑客人不成?”魏子耀越说越觉得怒火中烧,他甩开虔婆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珠子,赌气似的掷到到林晋桓案边的坐垫上,傲倨地说道:“钱拿好就给老子滚。”
薛遥端着酒杯坐在一边看好戏,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林晋桓的扬了扬眉,目光落在地上金珠子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纨绔,视线又落到沈照璧脸上。
沈照璧只觉头皮一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林晋桓平静地说:“照璧,愣着干嘛,还不将这东西打出去?”
林晋桓这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魏子耀一听,气得把扇子往地上一扔,将正欲上前送客的沈照璧推得一个踉跄。他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珠光宝气的匕首,失心疯般地就朝林晋桓扑去。
可惜这个魏子耀是个十足的大草包,平时都靠手下养着的打手给他耀武扬威,鲜少亲自动手。此时他还没靠近林晋桓,只觉得腹部一痛,人就被打飞到了墙角。
魏子耀撞翻了一只五斗柜,柜子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一颗莲子从他身上掉落下来滚落到一边,而林晋桓还在原来的地方坐着。
林晋桓的案前摆着一碟糖渍莲子,他本人此刻正在认真喝茶,连个眼神也欠奉。
“啧,真是好不怜香惜玉。”薛遥坐在一旁边喝酒边评价,顺便不忘关怀沈照璧:“照璧姑娘,没事吧。”
沈照璧好不容易站稳,梳理了一下方才散乱的鬓角,心想:您可少说两句吧。
纨绔被林晋桓下了脸,又给薛遥搓了顿火,顿时恼羞成怒。他顾不得浑身疼痛,挣扎着站起来,冲他的狗腿子叫嚣道:“还愣着干嘛,都给我上!上!”
魏子耀不但是个草包,眼神也不好,他不知天高地厚,他的狗腿子们可看得清楚,座上的那个黑衣男子功夫出神入化,可不是他们凡夫俗子可以招惹得起的。边上的另一个男子虽然吊儿郎当,但看上去也是个硬茬子。
“公子…”家仆们连忙七手八脚得上前把魏子耀扶起来,面露难色地说道:“要不,要不今天算了,改天咱们再来找他们算账。”
魏子耀一听这灭志气的话,顿时暴跳如雷,险些没再把腰闪了。他一脚踢在刚刚说话的家仆的身上,骂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都给我上!”
一干家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往林晋桓与薛遥面前围拢,两股战战险些连武器都握不住。
“怎么?各位还想与本座切磋?”林晋桓垂眼弹了弹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说道。
大汉们停下了脚步,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再往前一步。
“赶紧的,还不快搀你们不成器的主子回去。”看了大晚上的戏的薛遥开口说道,眼神轻飘飘地在魏子耀身上打量了两眼,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嘴角一挑,露出轻蔑的笑意。
作为一个纨绔,魏子耀平日里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瞧不起别人,生平却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视。他刚灭下去一点的肝火又被薛遥撩了起来。魏子耀不敢再去林晋桓面前造次,撩起袖子拖着残躯就要上去同薛遥拼命。
此时一旁的沈照璧赶紧顺势说:“赶紧把魏公子扶到楼上休息。南柳,给魏公子准备一间上房。”
几个家仆这才回过神,强行搀着嘴里不干不净的魏子耀走了。
魏子耀被架走后雅室里又恢复了平静,薛遥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傻子是谁?”
沈照璧的眼睛又像小钩子一样看向薛遥,说道:“此人名叫魏子耀,来自临安魏氏,其父是江南巨贾。”
薛遥听完十分中肯地评价道:“真是虎父犬子。”
沈照璧将林晋桓杯里的冷茶换掉,又重新斟上了一杯热的。低声向林晋桓提议道:“门主,今夜不如留宿朝朝楼。”
“本座正有此意,按以前的规矩办即可。”林晋桓从沈照璧手里接过杯子,随**代道:“命人好好招待薛公子。”
沈照璧显然理解错了林晋桓说的“招待”。她抿嘴一笑望向薛遥,眼里似有万里烟波。沈照璧柔声道:“薛公子,今夜月色无边,不如你我一同泛舟秦淮如何。”
薛遥欣然应邀:“荣幸之至。”
林晋桓喝茶的手顿了顿,余光瞄了一眼沈照璧,问道:“照璧,你很闲吗?”
“呃…”拿不准门主心思的照璧姑娘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事务繁多就不必亲自伺候了,让南柳给薛公子准备一间上房即可。”林晋桓不再搭理照璧,自顾自喝茶。
林晋桓与沈照璧还有门内要事相商,南柳带薛遥先行回客房。
“薛公子,就是这里。”南柳推开房门,欠了欠身。
“有劳姑娘。”薛遥让南柳退下不必伺候,自己进了房间。
这应该不是寻常接客的房间,房间布置得素雅洁净。房间内字画屏风各类摆设一应俱全,主人家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薛遥来到桌前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传音符。他咬破手指在符上写了一行字后点燃,符纸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青烟就消失不见,一点灰都没留下。
传完信,薛遥来到榻前盘腿坐下。他一边调息,一边思索最近发生的事。
九天门探听得到的消息竹林境没有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方才沈照璧在说的时候林晋桓也没有回避自己的意思,可见善真下落不明和关山玉现世之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可竹林境至今就此事没有什么计划,令薛遥有些生疑。于是他挑挑拣拣选择了一部分信息传回竹林境,假意汇报这几日从林晋桓身上刺探到的消息,实则试探殷婆婆下一步的行动。
除非竹林境从此走上匡扶正义苌弘碧血的大道,不然殷婆婆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此前林晋桓猜得不错,殷婆婆确实已经困在原地很久了,眉宇之间已经隐隐有了衰败之色。若再无进益,只怕很快就要天人五衰。
凡人古来稀已算高寿,寻常人家一生安平顺遂,安居乐业。仙门中人的寿元是凡人的数倍仍得陇望蜀,毕生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落得万段愁肠。
还有那林晋桓…薛遥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鬼火,薛遥抬手一抓,一张纸条在他掌心凭空出现,是殷婆婆传来的信。
纸条上只写道:“盯紧林晋桓。”
其余只字不提。
薛遥看完即刻将传音符焚毁,心下犹疑更甚。殷婆婆此番态度实在很不寻常。薛遥从小在殷婆婆身边长大,殷婆婆还是第一次对他如此遮遮掩掩。薛遥联想到之前殷婆婆命他诛杀林晋桓时也是如此毫无缘由,语焉不详。
倘若殷婆婆真有心利用他做什么事,以殷婆婆的本事,定会做得滴水不漏让他无法察觉。如今这般倒像刻意在引导他一般。
他对殷婆婆产生了怀疑。薛遥此人面上看上去比寻常鬼修多些人情味,实则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又黑又硬。
薛遥想到了作古多年的枢密少史薛遥,又想到了自从来到朝朝楼就始终萦绕在自己心头的熟悉感,他心下决定待夜阑人静时夜探朝朝楼。
***
沈照璧同林晋桓商议完分坛事务回房,子时已过。
南柳伺候她洗漱更衣之后沈照璧便摒退左右,独自一个人给供在亮格柜上的一面无名牌位上了一炷香。
昏黄的烛火中,那面牌位静默地伫立着,一点都不似它主人生前的模样。
也许是许久不见林晋桓,今夜得以一见,万千思绪又排山倒海地压上沈照璧的心头。她目光沉沉地凝望着牌位,久久不语。
烟雾缭绕间,沈照璧叹了口气,她将手里的线香**香炉开口说道:“若你还在,定也不愿见他如今这个样子。”
“他与从前…真的判若两人。”
“对九天门来说确是一件好事,但我…看着他一路走来很是不忍……”
“你倒好,死就死了,一了百了…”沈照璧试图想笑一笑,但她忽然就哽咽了,竟有些说不下去。
愁肠九转中,她忽然察觉到门外有人。虽然来人收敛了气息,但他的呼吸还是还是露出了马脚。沈照璧猛然收回心绪,她面上寂然不动,瞬息之间一支袖箭已经破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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