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7章

官道上马车很多，柳鸿雁这辆马车不打眼，很快混入了其中。

        浮屠掀开马车上的帷幔进入车厢内，“公主，来往都是商户，看车队，都是举家迁移。”

        柳鸿雁倚着车窗假寐，闻言掀开窗帘一角，正巧看到了旁边马车上姑娘的脸，当初在御花园见过她，是……翰林院侍讲的女儿。放下了帘子，“不只是商户，还有朝上的人。”

        浮屠闻言紧皱着眉头，手不自觉攥紧了剑柄，青筋暴起，“怎么会，他们竟敢弃太子殿下不顾。”

        柳鸿雁脸色也不好，书中只说男主军队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攻入了皇宫，皇帝葬送在了大殿上，太子在东宫自杀了。到底如何，谁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柳鸿雁目光如炬，看向浮屠，“太子究竟有没有为今日的局面做防备。”

        浮屠慢慢低下头弯下了背脊，眼中希冀全无，黯声道，“太子殿下有心无力。”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太子殿下曾乔装打扮出宫面见一位公子，不过他每次都是单独和那位公子交谈，我不知道谈话内容。”

        “公子？”

        “对，说来奇怪，那位公子来时总带着帷帽、身形纤细，比之太子殿下还要瘦削。”

        柳鸿雁沉思着没回答，太子常年卧病，身子比之寻常男子已是单薄，比他还要瘦的人，少见，会是谁呢？

        ……

        “公主，到了。”

        柳鸿雁走下马车，入目便是低矮破落的房子，家家紧闭房门，马车停到了距离村落不远处的树林。

        浮屠穿着一身麻衣，脸上像模像样粘了个大胡子，背上背着箭篓。他看着柳鸿雁穿着一身农妇穿的花布衣，头上钗环也卸掉插着一根树枝，脸上不知擦了什么，整个人黝黑，活像一个没人管问的乞丐。赞叹的竖起大拇指，“公主高明。”

        柳鸿雁轻皱了下眉头，他立马反应过来，摆上了架子，大喊道，“翡翠，你这丫头还不跟上，磨磨蹭蹭像什么样子。”

        柳鸿雁唯唯诺诺的说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不一会，二人进了村落，敲了一间房门。门只开一条缝，有人在门后上下打量一番，嫌弃的说道。“你们怎么才来，打秋风都赶不上热乎的。”

        浮屠失去了神气，低头哈腰说是，然后拉着柳鸿雁进了屋门。旁边一户人家，听着声响，隔着门窗，遥遥问了一句，“王大户，你家怎么还敢来人。”

        只听屋内被叫做王大户的，身形彪壮，声音浑厚，“有你们什么事，大老爷们能和你这长舌妇说什么，多管闲事。”然后旁边房子骂骂咧咧的，好一会才消停。

        柳鸿雁怀疑的眼光看向浮屠，浮屠尴尬的挠了挠头，拉住王大户的手，眼神示意。

        一行人去了里间，原来这王大户是浮屠的远房表亲，几年前才来到这处。这是紧靠许泾村的新村，是那次大火后新盖起来的，本来名为申镇，外来人见这地新建称为新村，久而久之就用了这个名字。

        许泾村那场大火知情的人不多，但是因这落难的人却是不少，烧没好多处房屋，许多本地的百姓觉得此地晦气迁走不少。朝廷拨款重建，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迁来，王大户就是其中之一，他举止虽粗野，但为人厚道，本本分分，浮屠也资助他不少，于是柳鸿雁说起先在新村住下时浮屠就想到了他。

        只见王大户穿着一身麻布衣服，披着一截狐毛披肩，两簇又粗又黑的眉毛，皮肤因为常年打猎泛黄，脸上布着晒斑，他平常都是放开嗓子说话，如今低语，声音有些粗哑和滑稽，“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宫里老道每隔两日便从几个村子里逮捕一些人进宫，你们此时过来不是往死胡同里面走嘛。”

        他语气真诚，似是对他们的行为气恼，语气也不由加重起来。浮屠只是接柳鸿雁命令找个住处，还不知这新村的处境，如今倒是明白了柳鸿雁的打算，不免有些敬佩，公主足不出户，为何能如此深谋远虑。

        浮屠和柳鸿雁对视一眼，回答他道，“你们村子里都紧闭房门，缘是因为此事。”

        “是也不是，这半个月以来就有些流民乱窜，年前到现在更是多，他们饿疯了去抢了一家卖包子的夫妇，那夫妇阻止他们，竟被人群活活踩死了，从那之后，谁还敢做生意。”

        柳鸿雁:“衙门没有管吗？”

        王大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她，“大妹子，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衙门怎么会管这种事，那官老爷早在几月前就开始加重税收，早早跑了，他们可是惜自己的命呐。”

        几个月前就加重税收，怎么会，浮屠侧耳低语。“几月前，太子殿下病重，皇上把持过几月朝政，只是殿下检查过，没有什么不妥，这些官老爷怕是直接和陛下交接的。”

        “他怎会如此荒唐。”柳鸿雁气不打一处来，这皇帝怕是嫌灭国来的不快给自己再添一把火力。

        浮屠转眼打量他房间的摆设，房梁上挂着一点肉，其余屋内除了简单的物件食物很少，不解问道:“那你们平日不出去，吃什么？”

        “这外面这么乱，很少有做生意的，我们本是偷偷出去打猎，只是打猎的人多了，能猎到的东西自然是少了，常常食不果腹，这几日来了一波土匪面相热心肠的人，会不定时来送食物。”

        “土匪面相热心肠。”大大小小的村落这么多，不可能只给新村送了食物，这群人规模发展的真快。

        来来回回聊了这么多，王大户虽不知柳鸿雁的身份，也没敢多打听，只跟着浮屠叫着翡翠。

        本来晚上准备草草解决晚饭，柳鸿雁却吩咐把所有的肉都备上案桌，王大户明显有些不满，见浮屠表弟没说什么，只好照做。

        虽是心里不满意，但不得不说，王大户经年打猎，有一手好厨艺，尤其做起肉来，味道让人垂涎三里。三人晚间大快朵颐了一番，临睡前还能听到隔壁的叫骂声。

        “怕是真成了饿死鬼，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日子，吃吃吃，早晚有饿死的那天。”

        王大户吃完就去了里间睡觉，不过片刻，就传出了呼噜声，和隔壁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浮屠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怕柳鸿雁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公主多担待。”

        柳鸿雁却笑着摆了摆手，说着无事。

        这王大户现在隔壁住着的是一对夫妻，说夫妻也算不上。本来是一年轻的寡妇名叫秀莲，嫁来夫家不过五年，丈夫就因为田地之争不小心被人打死，虽赔了银子，但是婆婆本就没了丈夫，把儿子当做念想，这黑发人送白发人，很快就病入膏肓，钱也都搭了进去，婆媳日常争吵，婆母说是她克夫。

        她这婆婆很快就走了，母家人嫌她不能帮衬家里，早早就断了联系，她一人操持着，也是可怜。王大户搬来的时候就听到村里人家长里短说她名声不好，不过乡里人就爱搬弄是非，王大户也没在意。二人是邻里，平常就是改善生活给她送点，她也很是腼腆，不爱说话。谁料有一日，王大户打猎回家，她披着头发，光着身子躺在他床上，屋子内没点灯，漆黑一片。王大户晚上自己一个人通常不做饭，清洗完猎物就直接上榻，结果掀开被子，白花花一片头顶漆黑，还以为是自己那过世的婆娘，吓得当场丢了魂，尿了裤子。

        秀莲从床上爬起，也是不知所措。被王大户骂着不知廉耻，连人带衣服撵了出去。后来才知道她经常夜会男人，在床上放的开，不知道勾引了多少个，村里的人才会容不下她。后来有个过路的秀才被她勾引，二人倒是很快拜了堂，只是那个秀才身子也是很快病弱了下去，靠着汤药过日子。秀莲又干起了那勾当，她丈夫被这样羞辱，那还能咬牙吞声，二人天天吵架。

        王大户也经常睡不好觉，一来二去，这就成了见面就吵。

        卯时二刻，门口就传来声响，浮屠从门缝中看到村头来了几辆板车，待到有人将食材放在门口时，浮屠推门走了出去。

        “谢谢大兄弟，你们给我们送吃的，不过我和闺女来亲戚家借住几天，你看，能多给点吗？”他点头哈腰，一副贪得无厌的样子。

        送食物那小兄弟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衣领黑黝黝一片，有些嫌弃的扭回头，但语气还算客气，“等分发完，如果有剩的，就再给你们送点。”

        浮屠急忙点头说是。不过旁边院里的秀莲打开门就开始叫嚷，“凭什么多给他们，我们家还有一个病秧子，怎么没多给我们。”说着，竟上手抢起了食材。

        那送菜的小兄弟倒是个练家子，不过几招就将她制服，和他一同送菜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在一旁看热闹，见这女人如此蛮横，都说道，“把这女人的食材扣了给旁边这位大哥，既然不想吃，也不必给她家送了。”

        浮屠一副谦卑得了便宜的样子，嘴上的话也是讨喜，“各位小哥辛苦了，麻烦你们了。”说着，鞠了一躬。

        那些人也是实在，又给了他一些剩下的食材，然后撂下秀莲就成伙走了。秀莲的胳膊朝外不正常扭曲着，趴在地上哭喊，浮屠没管她，抱着食材就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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