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调酒
悬于崖下的碧色灯笼，拢了满院的莹莹之光，满院子牛羊肉香味儿，还有一个火炉摆在一边，两个小太监正用竹签儿串着羊肉和牛肉在上面烤。
木棉树下，摆着一只方桌，秦明雪站在桌上，正在表演调酒。宫奴们或站，或盘腿而坐，正饶有兴致地盯着秦明雪的动作。
她许久未曾动手，但是动作一点都不生疏，行云流畅，轻盈如在荷叶上起舞，绯色的裙摆在风里旋转盛开，露出一双只穿着袜子的莲足，双颊绯红，分明有点儿醉意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此酒名含羞，小真子，你照顾红豆有功，赏你吧。”
“谢娘娘赏赐。”名唤小真子的小太监喜出望外，磕了头，双手接过了她递来的酒，先深深嗅了一口，再细细抿了一口，满脸陶醉地捧着酒杯退了下去。
一边的宫奴们都羡慕地看着小真子，巴着自己也能得一杯。
她酿的酒可以大家喝，可她用酒现调出来的，加了稀奇古怪东西的酒，可是难得的，平常也只陆无渊幸运，能喝上几杯。
“皇上吉祥。”
红豆站在木棉树枝上，扑着翅膀，大喊了一声。
“你也想喝？”
秦明雪抬手抚它的羽毛。
此时陆无渊站在拐角的屋檐下，前面有一棵八角梅，挡住他的身影，红豆站得高发现了，其他的人注意力全在秦明雪这里，并没人往那方向看。
红豆又喊了一声：“皇上威武。”
秦明雪顺手往它脑袋上一敲，“拍马屁也得找准人，你今儿想喝洒，替本宫喊一声大芋头，就赏你酒喝。”
“大芋头，大芋头……”红豆果然大喊起来，若说通人性，这鹦哥儿确实难得，秦明雪越看越喜欢，便倒了点酒在掌心去喂它。
“你乖，喝了酒，唱曲十八摸给本宫听听。”秦明雪嘎嘎一笑，笑声颇是……含义不明！
宫奴们都饮了点酒，况且是秦明雪下令他们跟着疯，陪她疯，此时也都拍起手来，起哄让红豆唱曲。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
“哎哎哟，好似那乌云遮满天。”秦明雪接了一句，弯腰拿起了筷子和瓷碗儿，清脆地敲了几下。
红豆又唱：“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边，二道眉毛弯又弯，好像那月亮少半边。”
秦明雪碗儿敲得欢快，正要往下接，突然听到有个宫女大声喊了句：
“皇上吉祥。”
这一声喊完，秦明雪面前的奴才们哆哆嗦嗦跪了一地，
秦明雪拿着筷子一敲，扭头一看，陆无渊已经从八角梅后走出来了，正盯着她看着。
“没劲。”她跳下桌子，让奴才们站开，自己倒了酒，吃肉补身补气。
“朕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在宫里面，这些事还是少做。”他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咦，是皇上让臣妾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臣妾把门关上了，在自己家里想干什么干什么，皇上，你不会出尔反尔吧，若这样，臣妾生无可恋。”
秦明雪拿了串羊肉，举到半空中，凝神瞄了一眼。
陆无渊以为是给自己的，伸手想接，却见她凑到了她自已的嘴边，大口咬着。
“差点孜然粉的香味，这里就是这点不好。”她皱着眉，说得一本正经。
陆无渊尴尬地缩回手，盯着她看了半天，自己拿壶倒酒。
“小真子，再烤几串来。”秦明雪又招呼小真子。
“你少吃点吧。”陆无渊看着一地的竹签儿，忍不住说。
“咦，又奇怪了，臣妾不过是想吃点儿肉而已，皇上也这样小气？大不了臣妾自己出银子买啊，若肉都不能吃，臣妾又生无可恋了。”
秦明雪瞟他一眼，说得自然流畅，把陆无渊堵了个半死。
僵坐半天，他终于找到了话题，举着手里的碧玉杯问：“这是什么酒？”
“杏花酒。”秦明雪简单明了地答了一句，飞快地咬着羊肉串，又抬眼睨他。
“皇上是来挖我的血？你等我多补补再来，先回去歇着吧。”
陆无渊的脸色绿了绿，放下了酒杯，低声说：“别这样夹枪带棒的。”
“我没有枪也没有棒，我不是你。”
秦明雪咧了咧嘴，说了句略带颜色的话。
陆无渊迟钝了几秒才明白过来，立刻拿起筷子敲她的嘴，
“奴才们都在，你还真敢说。”
他是指望她躲的，可惜秦明雪偏偏不躲，他那一筷子正打在她的腮帮子上，还略重。
啪……一声消了，秦明雪小脸一拉，冷冷地说：
“好啊，打得好。”
陆无渊的筷子还在她脑袋边伸着，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秦明雪，你要朕怎么做？”
秦明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他，回了宫，他就成了“朕”……那种闷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又层层压来。
“我不会争宠。”
她终于开口了，一脸笑吟吟地，端着酒杯绕过桌子，坐到了他的腿上，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抚过。
“朕也不需要你争宠，朕会宠你。”
陆无渊拧拧眉，这是种近乎誓言的语气。
可秦明雪并不领情，继续说道：
“别说飞雪宫，整个楚国都是你的，你要我怎么样，我也反抗不了，可是我希望你明白，你若想宠我，只怕没那么容易，我宁可死，也不会想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更别说让我拿我的血去救我丈夫喜欢的另一个女人，我不想装善良装伟大，我很自私，我做不到无私地用我的血供养你们夫妻。当然，如果你只想做皇帝，只拿我当嫔妃，这另当别论，你来取血的时候，给我一旨圣意就行了。这些没有含义的故作亲密，以后就不要做了吧。我困了，你去睡觉去。”
院子里的奴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退下去了，没人敢听这席话。
秦明雪也是心灰意冷的，说了就说了，不过就是再度回到以前相处的状态。
陆无渊久久地沉默着，然后推开了她，起身站开，看着她说道：
“明雪，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你了，你怎么就捂不暖呢？我左也不对，右也不对，你既然想一个人呆着，你就一个人呆着吧。”
他说得也有些赌气的成份，就这样拂袖走了，带了些怒气。
秦明雪喝了点闷酒，醉意冲上脑门，就在桌了趴着。
大片的木棉花瓣被红豆之前糟践得往下飞，它喝了几口就醉了，在茂密的枝叶上打滚。
秦明雪真想当红豆，只要生上一张巧嘴，就能讨得人的喜欢。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谁又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呢？秦明雪又不是不懂，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她既进宫，春衣为何又回来？
陆无渊既然想要春衣，又何苦困着她。
如今她的心被他硬生生撕开一条裂缝，透进了他的影子，他却又想让她唤春衣一声姐姐！
去他的姐姐，去他的一夫多妻制，去他的后宫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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