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梁上君子
萧秋放下手中的书信,“是”。
“那为何不在信上点明?”。
萧秋脸色如常,“不过是为了碧落草,与谁在一起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拿到了便可”。
元谷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少女垂眸看着信件,神情瞧不出一丝变化,似乎确实只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她半身浸润在暖光下,虽面色无波,却因微微上挑的眼尾添出几分若隐若现的婉媚,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也可轻易间引万人迷醉。只是日头渐足,她周身暖阳升腾,衬得她身形邈远清冷不可及。
在他面前,她似乎总是这幅模样,生疏而淡漠。有时元谷也险些忘了,那么多年前,越过微微褶皱昏黄的时间,他们二人,其实也曾有过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光景。那时萧秋尚且一副孩童模样,明灿灿的皎然一笑,便似碾碎了世间芳华。
只是山河暗渡,沧海桑田,他们也终究隔开了一道深深的鸿沟,看不见摸不着,却挡住了他一生的脚步。
室内片刻无声,元谷终究站起了身,淡声道:“是属下僭越了”,走到门前,他身形定住一瞬,“只是小姐近来几次三番与信王搅在一起,难免不会引他人猜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小姐自己还是多加小心”,话毕也不再多言,直接推门走了。
听到一阵关门声响,萧秋这才随之抬起眼。看到转瞬即逝的墨色衣角,少女手上不自觉收紧一瞬,宣纸压出一道若有若无的折痕,她眼底微展一丝波澜,又消失在一片余韵之中。
···
室内静了一瞬,萧秋把书信收好,阴阳怪气道:“殿下突然大驾光临,恕民女有失远迎了”。
窗檐吱呀一声徐徐展开,只见那不请自来的少年懒洋洋的倚在窗外的大树上,面若桃花,眉目含春,笑得浅浅淡淡,让人挪不开眼,他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语气嘲弄,“方才本王在秋叶楼暗卫跟前晃了许久,只是迟迟无人发现。想来不能怪本王,萧萧手下实在没有几个可用之才”。
萧秋看他一眼,“我楼内都是光明正大之人,不防殿下这样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
顾崟玉挑眉,“听方才那位公子的意思,是害怕本王对萧萧不利?”。
萧秋冷笑一声,“殿下的心思昭然若揭,难不成还需旁人点破吗?”。
“原来如此”,顾崟玉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点点头,少年神色倦懒风流,似是满目间最耀目的一抹风月,他似笑非笑道:“萧萧也如此想吗?”。
萧秋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说了,不要叫我萧萧”。
窗户砰的一下关在眼前,顾崟玉轻飘飘一笑,又好脾气的推开窗户,“本王叫你就如此大的火气,李南墨也这么叫你,怎么未见你对他发火?”。
萧秋不看他,“你们二人不一样。我喜欢他,不喜欢你”。
李南墨手里有她想要的碧落草,她才不会吃饱了撑的因为什么她不喜欢的称呼去惹人不快。
顾崟玉微一挑眉,“你们二人不过见了两面,倒是投缘”。
少年自如的进了室内,又自自顾自的就了座,慢悠悠的喝起茶来,仿佛全然未将萧秋这个主人放在眼里。萧秋冷眼瞧着他,有些不耐烦的放下书信,“殿下来这里做什么?民女没功夫跟殿下扯七扯八”。
顾崟玉懒懒的逗着鹦鹉,“来问问你,要碧落草和五味胆,做什么?本王记得从前内库中你还拿了青礞石”,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鹦鹉月白的羽毛,又漫不经心道:“这可都是有市无价的稀世珍品,瞧你也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好心医者,萧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王?”。
萧秋凛凛一笑,“殿下关心这些做什么?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为上吧。此次回京,还不知殿下的那些好兄弟心中在筹划些什么”。
顾崟玉轻饮一口茶,挑眉淡笑,“倒不知萧姑娘这样关心本王”。
萧秋几次三番听他说这种轻浮之语,心中早就恼了许久,瞧着他那副轻佻的模样就是气不打一出来,当下却并未直接发作,只是眸底一转,慢悠悠的起了身。
少女眉间痣朱色动人,不过勾唇莞尔一笑,秀面便浸润上活色生香的风致,她一步一步的逼近顾崟玉,两手轻轻搭上椅背,将他半箍在座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目中凉意肆虐,实在是清冷娇媚,艳冠无方。
她眼神缓缓扫过少年的脸庞,目中分明半点无波,却无端勾人得很。她逐渐俯下身子,覆上他耳侧缓缓道:“殿下,民女是商人,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顺滑的散发从肩头滑落,发梢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修长的指尖,让人有些心猿意马。两人的距离愈发贴近,少女身上桃花的清香萦绕四周,她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蛊惑,“殿下既想知道民女的秘密,不如拿自己的秘密来换”。
“李南墨是殿下的什么人,李南墨,是婉贵妃的什么人”,
“殿下,可愿告知一二?”。
顾崟玉微一挑眉,忽然转头对上面前的眼眸,“萧秋,你若真想知道,本王自也没什么好瞒的”,少年眉间弯起一道似有似无的笑意,语气却冷的吓人,几乎让人有种错觉,自己在和吃人不吐骨的恶鬼打交道。
说着他猝然起身,萧秋退后一步抵至桌边,他挑眉瞧着萧秋的动作,白润如玉的手随之搭上桌子拦住她的去路,反倒反客为主的俯视起萧秋来,少年眼中的邪气一点一点占据眼底,他低声开口:“都告诉你,如何?”。
少年气息清冽,墨色氤氲的眼神交织成一张网,将空气中的炽热牢牢捕捉在内。寻常他多是一副闲散无趣的神色,如今虽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如寒冬冷冽,又凭空多出几分撩拨,带着势不可挡的侵袭,只貌不经心一转眸,也偏生灼人得很。
萧秋未预料到他这般反应,一时倒是不知如何开口。
当时药王谷中,李南墨谈及婉贵妃时的神情,那般的情思意切,怕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要动容几分,再联想到李南墨对顾崟玉的处处照拂,想来这其中也是掺杂了些旁人不可知的往事。
她无意窥探旁人隐晦心思,却也大抵能猜出几分,这话她说来给顾崟玉听,不过是为了让顾崟玉多一丝顾忌,平日里少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可谁知他竟未露出半点慌张的神态,倒叫人忽然拿不准了。
此刻少年懒怠中隐约透露出几分冷冽,眸光似暗夜长星,气息似青竹叶落徘徊在耳畔,幽深中又掺杂了难掩的暧昧。窗外夏蝉长鸣,艳阳高照,虽有清风畔耳,却不知不觉多出几分难耐的燥热。没来由的,萧秋心下一跳,忽然转眸躲开了他的眼神。
顾崟玉看着她忽然垂眸不作声,唇角拾起半分玩味的笑意,又懒洋洋道:“萧秋,是本王未说清楚,还是你突然哑巴了?”。
两人这方僵持着,一旁的白鹦鹉突然扑扇了两下翅膀,尖声尖气地开口:“羞不羞!”。
萧秋身子一僵,一把推开他,“既是秘密,自然没有告诉旁人的道理。你我不是能交换秘密的关系,是民女僭越了”。
她忘记了,顾崟玉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竟然妄想去威胁一个疯子,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顾崟玉轻笑一声,“怎么,萧姑娘怕了?”。
萧秋坐回位置,“是,所以还望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民女”,还未坐牢,她一皱眉,立马从凳子上弹起来,快步拎起顾崟玉的袖子将他拽到窗边,手一指窗外。
顾崟玉看着被扯的微微发皱的袖口一挑眉,脸上没有半点意外,“本王的衣服,萧姑娘赔吗?”。
萧秋似乎有些不专心的看着门口,推了推他快声道:“现在走,我赔你十件”。
顾崟玉莫名的一笑,一个绕身,还未待人看清他的动作,只见绿衣一闪,少年身影便转瞬间倚到门前。他方过去,身后便似乎传来一声轻响,少年闻言挑眉,懒洋洋抱胸开口,声音不大不小,“萧萧既然不想见人,不开门便是”。
外面传来初芸疑惑的声音,“小姐,你和元谷在一起吗?给我开下门”。
萧秋眼底愠怒,却又碍于一门之隔只能小声开口:“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顾崟玉低头,声音玩味,“元谷?元公子吗?”。
初芸未听到回应便又敲了敲门,“小姐,是我,你做什么呢?”。
少年脸上噙着玩味的笑意,一张脸如同暖阳般灼灼照人,却是故意为难人般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外面的敲门声一刻不停,萧秋微眯起眼,咬牙三两下将他推到屏风后面去,这才开了门,露出一张脸来,“有事吗?”。
初芸皱了皱眉,费力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环视室内却发现只有萧秋一个人,便有些狐疑的开口:“方才我明明听到有男子的声音”。
萧秋轻咳一声,“哪来的什么男子,我看你是魔怔了”。
初芸一脸探究的看着她,将信将疑道:“那小姐方才为何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开门?”。
萧秋坐下,随口扯了个谎,“方才在小憩”。
一旁的白鹦鹉突然冷不丁一梗脖子出声叫道:“殿下!殿下!”。
声音窜入耳中,萧秋身子一颤,袖下手不自觉捏成一团,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狠狠瞪了一眼白鹦鹉。
顾崟玉送来的这个该死的东西,还说什么机灵,她看着只觉一日日多嘴多舌的聒噪得很,早晚有一天她要把这东西掐死完事。
似乎是感受到了萧秋目光里浓浓的杀气,那鹦鹉立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悻悻闭了嘴,转头去吃鸟食了。
它突然出了声,初芸没有顾得上听清,倒是先被吓了一跳,她退后半步,瞪大眼睛道:“这东西怎么还会说话”。
萧秋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屏风,接着随口问道:“来找我什么事?”。
初芸回过神来,“我已把阿紫与阿离安顿下了,只是,他们二人好像都有些奇怪,我说什么话都不怎么回”,她不无奇怪道:“小姐,你确定他们二人无事吗?”。
萧秋道:“萧离还是个孩子,前些日子突遭横祸,如今已是举目无亲了,算是事出有因,罢了,这些日子让他自己静静也好”,萧秋听了一瞬,又斟酌道:“至于阿紫···,你暂时不要与她太过亲密”。
初芸轻叹一口气,“看这孩子的模样,其实我也能猜的到其中一二”,说着她看了萧秋一眼,“方才听安林说小姐又得了五味胆,其他的···”。
萧秋出言打断她,“其他的日后再说”。
初芸又零零碎碎说了些楼内这段日子的情况,却是时不时的,话方说到一半便被萧秋出口打断。初芸听着,只觉得萧秋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却又一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又听她随口道:“左右也没什么事了,你便先下去吧”。
初芸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刚想转身,却忽然听到屏风后不大不小一声轻响,声音算不上太大,落在耳中却是分外明晰。她纳闷转头,正对上萧秋的目光。
错觉般的,她似乎捕捉到萧秋脸上一瞬间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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