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虞美人

···

        锦绣楼

        这人声鼎沸的盛京之中，处处都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只是寻常即便是茶楼酒肆，也总有歇业的时候。若是要说不论白天黑夜，时时客源满满的地界，向来也只有两种。一种是赌场，另外一种，便是青楼。

        这锦绣楼，便是一众青楼之中最受嫖客欢迎的地方。

        里面的姑娘个个才貌双绝，皆是柔情蜜意，无论是哪类的客人都能被服侍的心满意足。连带着门童亦是十分聪敏，只肖一眼便能知道来的嫖客是哪行哪业。官员侍卫光顾了便差人弹弹小曲跳跳舞，文人墨客去了便跟着附庸风雅几句，便是寻常下九流的百姓哪日得了钱财，去了这锦绣楼，姑娘们也能谈上些市井间的杂事，让那人被哄的高高兴兴的。

        门前的小厮正招呼着客人，旁边停下一个华贵马车。一人自马车上下来，小厮看了看那人，眼底一亮，快步迎了上去。来人一袭月白宋锦，衣襟袖口处银线绣出青竹玄色暗纹，腰间墨色锦带，长身而立，俊逸的面上一派温润如玉，虽未有什么表情，只是那眼底似是涌动着一潭春水，看着十分亲和。

        门童一边脸上浮现起笑意招呼他进门，一边心中暗语，看着像个锦贵公子，从前好似未见过这号人物。

        门童领着安林进了锦绣楼的一个雅间，“公子请稍等，小的去请了妈妈来”，说着微弯了腰准备出去。

        那人开口，声线平和，“不必了，我意中已有了人选”。

        门童定住，复又转过身来，“不知公子想要见谁？”。

        安林唇角微弯，“虞美人”。

        那门童先是一愣，眼底划过一丝深意，接着声音微沉，“公子，我们锦绣楼的虞美人是不接客的”。

        虞美人是他们楼内管事的，平常的客人从未见过，不知道他是从何得知。既是要求见虞美人，他便不是单纯来锦绣楼寻欢作乐的。而且，对他们这锦绣楼的底细，应当也是查探过一番的。

        安林自锦袋中拿出几锭银子，“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情要谈，劳烦了”。

        门童犹豫了半晌，还是接过银子，将门合上，向着楼上去了。

        出手如此阔绰，又是一身金贵的打扮，他还是要通报一声的。至于见不见，就是虞美人自己拿主意了，好歹也算自己没有轻慢了此人。

        安林坐在位上，打量了一番四周。屋内燃着的熏香芬而不烈，倒不似寻常的烟花之地那般扰的人头晕，四周的装饰也还算雅致，无怪有些书生秀才时不时也来转一遭。

        不多时，那小厮敲了敲门进来，语气仍是十分恭敬，“公子请随我来吧”。

        两人上了顶层阁楼，小厮将他领到门前，轻扣了几下门，便先行退下了。静等了片刻，里面的人有了动静，门缝开启，露出一张柔媚的面庞。

        安林看了一眼来人，面容娇丽，眼底盛的尽是媚色，举手投足似若无骨，寻常之人怕是看一眼便会被勾了魂去，倒是担得起虞美人这个名字。

        只是安林平日里看久了萧秋，现下也只是心下了然，并未愣住。只随意一眼便移开了眼神，安林温润一笑，“幸会”。

        那虞美人看到安林波澜不惊的眼神，倒是自己心下微怔。见到她之后还能没什么反应的男子，当真是不多。只是微微愣了一瞬，便步履盈盈的走到桌前坐下，一举一动间皆是风情，却又不像是故意而为。那虞美人娇然一笑，“公子唤我有何事情？”。

        安林坐到她的对面，直白开口：“劳烦姑娘联系一下主事之人，我想将锦绣楼买下”。

        虞美人听着他的话，倒茶的手一顿，接着又将茶满上，悠悠开口：“这青天白日的，公子怎的开始说胡话了。若是只是来说笑的，便请回吧，奴家可没有心思与公子说这些”。

        安林不在意的一笑，自袖间拿出一个玉盒轻轻放置在桌面上。

        那玉盒由成色极好的水温玉制成，表面莹润。仅仅一个玉盒便是如此，不禁让人有些好奇里面又盛着什么宝物。骨节分明的手微微用力将玉盒打开，虞美人不经意打眼一瞧，却是愣住了。

        里面的物品自然的散发着温润清和而不刺眼的光芒，是夜明珠。

        通体莹白，珠身温热，传闻在深夜里可以发出如明月般皎洁的光芒，故得此名。现今世上的夜明珠也不过寥寥几个，大都躺在皇室的国库中，一般人又如何得见。

        他这颗成色以及大小都是极佳，直接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推至虞美人面前，面上仍是挂着儒雅的笑意，温和开口：“这是定金，还请姑娘再仔细考虑一番”。

        虞美人看着安林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深邃，眼底情绪不住的翻腾。方才看他的衣着打扮便知非富即贵，多少心中还是有些准备的，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出手竟如此阔绰。

        寻常的财物她见得多了，只是这夜明珠，却是无价的。

        安林看着虞美人变幻的表情，满意的起了身，“三日之后，我会再来。届时还请主事之人出面一会”。说着便直接把那玉盒留在桌上，转身出了房门。

        迎着门童探究的目光，安林不紧不慢的登上马车，马夫一挥马鞭，那华贵的马车便行驶起来。进了车厢中的安林，方才清淡如水的表情终究是有了些变化，眉宇间浮起一丝痛惜，清俊的脸配上这副肉疼的表情倒是有些滑稽。

        那可是夜明珠啊···，小姐眼也不眨的就送了出去，他现在倒是暗暗希望那背后之人不卖，若是银钱他也不会如此心疼。

        毕竟，那可是夜明珠啊！

        车夫行出去不久，悄悄开口：“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安林眼底一丝了然，微弯了唇角，“无事”。

        早晚都会查出来的，那人若是知道了自己的来头，说不定事情会更顺利些。

        ···

        信王府

        书房之中，信弘拿着递来的消息敲敲门进入书房，“主子，青巷竹苑的住户已查清了，一位姓萧的姑娘，名字不甚清楚，是城外缙云绣庄的主事，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顾崟玉轻笑一声，眼底的情绪有些意味不明，“绣庄？那这位绣娘的针使的倒是不错”。

        她既是告诉了他这个住址，便是料定了他什么都查不出来，他心中也早有些准备。只是回想那晚她使的暗器，再听到这派说辞，真是引人发笑。

        说不准，还真是绣娘来的呢。

        收了笑，少年的声线轻飘飘的，没什么温度，落在耳中，像是料峭雪山上的一块化不开的寒冰，从耳际一直凉到心头，“再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这人既是有这副瞒天过海的本事，他更是不能放过。

        信弘点点头，又将另一封信递到顾崟玉面前，“莫虞那边来了消息，有人要买了锦绣楼”。

        顾崟玉微一挑眉，这人倒是好大的胃口。既是莫虞来了信，说明是她都拿不准的人，“什么来头？”。

        信弘抬头看顾崟玉一眼，“安公子”。

        顾崟玉闻言将信接过，随手翻看了一下。

        信弘又自袖中掏出一物，如今正是深夜，室内只点了几个烛火，倒是有些昏暗。他甫一拿出那润白玉盒，玉盒便散发出通透的光芒，微微透出里面的珠子形状。便是顾崟玉亦是心底一动。

        竟真的是夜明珠。

        握着信的手微微收紧，眼底却是浮上一丝兴味。

        夜明珠啊···这个安公子，出手倒是阔绰。

        不，与其说是安公子，不如说是他身后之人，出手阔绰。

        信弘复又开口，“主子，那边说届时还会再去一趟锦绣楼，此次如何行事？”。

        顾崟玉目光移回信纸上，漫不经心开口：“派人给安公子送个信，让他的主子出面来谈”。

        正想着要如何与那边搭个线，现下倒正是个大好的机会。

        接着顾崟玉抬头看一眼信弘，沉吟片刻，又开口道：“你上次应当是让那人瞧见了，这次让鸿年去吧”。刚好青巷竹苑那边也等着信弘去查。

        信弘顿了顿，开口问道：“若是直接去给安公子送信，岂不是直接暴露了我们之前在查探秋叶楼的事情？不知那安公子会不会心觉不快”。

        顾崟玉将信纸随意引到烛火上，火光自信角燃起，一点点将上面的字迹舔舐尽，少年眼中似有些笑意，连着声音都带上些微微的讥诮，“你以为，凭着锦绣楼他们那些人三脚猫的功夫，安公子会不知道？他既是自己出了面，便是将秋叶楼当做了谈判的筹码”。

        他大摇大摆的进了锦绣楼，又大摇大摆的回了秋叶楼，若是真的心存隐瞒之意，怎么还会让锦绣楼的那些暗卫活着。

        定是早就如他从前安插在秋叶楼附近的人一样，被人全部处理掉了。

        ···

        秋叶楼内

        拿过守卫递来的信，安林并不意外，只是看清那信上的内容后，心底却是一动，面色凝重下来。他们竟知道了小姐的存在···，难道是自己那日大意了吗？

        将信拿给萧秋看了一眼，安林眸光有些沉重，话中似有些愧疚，“不知怎的，竟是查到了小姐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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