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单车
程清宇在洪默16岁那年的9月去了海城。
洪默也进了新班级，学理科。
顾迟从踏进新班级的第一刻起，便用余光扫到了埋头一声不吭算题的洪默，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向她身后的空位，坐了下来。
几个月前的传闻仍有余音，周围有同学露出会心又八卦的神色，但因为他俩毫不在意，大家也觉得没趣，谣言终究只是止步于谣言。
冯沁对理科并不感兴趣，便选了文科，她喜欢娱乐媒体，立志以后要做娱乐记者，边追星边工作。
分班以后，高二有了晚自习，洪默真正住在黄晨阳家的时间并不多，但老黄和夏波阿姨都对她很好，有时候黄晨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俩亲生的。
因为程清宇的原因，黄晨阳自然也对这个妹妹颇为照顾。
黄晨阳不常回父母家，但有时候会给洪默捎些自己买的还有程清宇寄来的小物件。
9月末周五的晚自习下课，洪默在校门口遇到了骑着单车准备回家的顾迟，两人聊了聊今天的竞赛题，忽然背后一只手轻轻从左边拍了拍洪默的肩。
洪默向左转过头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她又向右看过去，这才看到了黄晨阳那张笑得灿烂的脸。
“聊什么呢，我等你半天了！”黄晨阳率先问洪默。
洪默对他的幼稚有些无奈，文不对题地回了句：“你今天回黄老师家？”
对于洪默来说，她总对黄晨阳回家有些隐隐的期待，因为只有在和他聊天的字里行间，她才有机会了解那个人在另一座城市的近况。
“嗯，明天刚好周末，想念我妈的下厨手艺了。”黄晨阳说着，眼睛转向和洪默刚刚在聊天的顾迟。
他寒假采访的时候在咖啡厅见过顾迟，程清宇后来也提过他。
他有些坏坏地朝顾迟笑了笑说：“顾同学是吧，时候不早了，我要把咱们默默接回家了。”
洪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晨阳用怪异的语调说出这句话，顾迟有些尴尬地朝他点了点头，知趣地骑车离开了。
洪默一边坐上黄晨阳的副驾，一边用莫名其妙的表情质疑他的行为。
黄晨阳替她系好安全带，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已经是16岁的女孩子了，要学会对男孩子有警惕心。”
洪默惊讶又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喜欢他吗？”黄晨阳问洪默。
洪默没想到黄晨阳这么直接，她的脸在车不明不暗的灯光里红了红，“我还小，没有想过这些事。”
“可我觉得他喜欢你呢。”黄晨阳依旧这么直截了当。
“行了晨阳哥，你怎么突然开始八卦我了。”洪默不想被他八卦。
黄晨阳看洪默有些害羞，觉得有趣，便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洪默听到他问话，眼神暗了暗，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黄晨阳顿了一秒。
“有。喜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回答得很直接。
“那你们没在一起吗？”洪默突然感到好奇。
“没，”黄晨阳显得有些丧气，“一直没追到。”
“为什么？”洪默觉得黄晨阳的性格本应该很受女孩子们欢迎。
“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
洪默凝视着眼前的黄晨阳，平时一贯嬉皮笑脸的他当下却带着莫名的无力和忧伤。
她一瞬间觉得这个本来和她毫无共同点的“哥哥”一时间和她有了那么点相像。
“也许两情相悦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洪默淡然又冷静地回了这么一句，好像是在安慰黄晨阳，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黄晨阳没想到洪默会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女孩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除了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黄晨阳突然明白程清宇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尤为照顾了，他们俩太像了，有着超出自身年龄的成熟和冷静。
“老程这个十一假期会回来。”两人沉默了很久，直到快要到家，黄晨阳再次开口。
洪默睁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
“嗯。”
女孩微弱的回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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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那天洪默起的很早，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像一根紧绷的弦，绷得有些酸疼。
她替夏波阿姨做了些家务，又完成了大部分的作业，一直忙到中午。
中午她听到黄晨阳回家吃饭开门的声音，偷偷把耳朵贴近门边，表情却慢慢由希望变为失望。
程清宇并没有和他一起来这里。
心里的弦仿佛一瞬间被绷断，她有些失落地走出房间。
黄晨阳察觉到洪默心不在焉，拍了拍她的头说，“下午和我出去一趟。”
“嗯？”
“哦，没什么事，看你放假还宅在家里，带你出去散散心。”
洪默不想拒绝黄晨阳的好意，便点了点头。
“去哪里散心呢？”下午洪默跟着黄晨阳出门时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洪默继续无奈笑了笑，心想这个黄晨阳都多大人了还卖关子。
直到路边的红枫成片成片映入眼帘，洪默才明白黄晨阳这是带她来了曼城大道。
曼城大道以红枫出名，它虽然宽敞，但很少有私家车往来，除了游客，大多数本地人到这里都会选择骑车或者步行来慢慢欣赏风景。
洪默下车后，盯着沿路看不到尽头的红枫竟有些出神，风吹过枫林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像极了新娘摇曳的红妆。
她正望得出神，听到身后有人踩上落叶发出的声响，她没回头，只是喃喃了一句：“这里真漂亮啊。”
“确实很漂亮。”身后的人回了一句。
洪默正欲转头，却在听到那人声音后猛然僵住。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不自然，她暗自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转过头去。
和她想的一样，那个声音的主人，是程清宇。
男孩穿着卫衣，剃短了头发，相比于之前代课时的书生气，如今显得更加清爽有活力。
“好久不见啊洪默。”程清宇笑着和女孩打招呼。
“好久不见，程老师。”洪默回答得略显生硬。
她没去看程清宇的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程清宇笑了笑，“你还是改不了口呢。”
“确实不太习惯。”洪默嘴上回答着，心里却想，程清宇比之前清瘦了一些。
“没事，你什么时候习惯了再改口也行。”
“哦对了，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洪默觉得如果是碰巧遇到未免太过巧合。
“我让晨阳带你出来练练车。”
程清宇指了指身后，洪默这才发现程清宇身后还有一辆崭新的白色单车。
见洪默有些疑惑，程清宇继续解释道：“虽然老黄和晨阳经常会接你回家，但总有他们照顾不来的时候，你们晚自习下课不早了，骑车比走路要安全些，也能节省时间。”
“是啊，骑车比走夜路安全，我都没想到这一层，你看你们程老师对你多上心。”停好车的黄晨阳凑了上来，一只手如惯性般搭上了程清宇的肩，嬉皮笑脸地对洪默说。
程清宇习惯了黄晨阳的贫，没看他一眼，只是挪开他的手，把车推到洪默面前，“你骑上来试试看，我会扶着你的后座。”
不知道是不是程清宇在身后的原因，洪默有些紧张，总是容易左歪右斜。
但程清宇扶得很稳，每次洪默快要摔跤的时候，他总能适时地一只手扶好洪默，一只手稳固车座，保证洪默不会受伤。
但这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洪默心里有些懊恼，担心累着程清宇。
黄晨阳看洪默练得不太顺利，便走过来，“老程，我来替你一会儿。”
“没事，还是我来吧。”程清宇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他。
黄晨阳挑了挑眉，一脸无奈又意味深长地朝着洪默笑了笑，识趣地退到一边。
至于这么不放心自己吗？黄晨阳心里想。
也许是练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感觉，洪默终于可以歪歪扭扭地独自上路了，她本身身体协调性并不差，没过多久就能骑得很平稳了。
洪默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少女以稚嫩的姿态骑着单车穿过枫林，风轻轻拂动着女孩的头发，阳光恰到好处地洒在女孩的笑脸上，一切美得像一幅油画。
黄晨阳见程清宇望着洪默出神，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快别盯了，你可稍微休息一下吧，放心她不会摔的。”
“我不是担心她会摔，”程清宇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少女，“我是觉得，洪默变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黄晨阳感到纳闷。
“好像，多了些发自内心的快乐。”程清宇喃喃道。
“那废话，毕竟她经常和我在一起，想不开心都难。”黄晨阳语气里有些得意，他向来是个逗人开心的活宝。
“行了，有机会我要亲自上门去感谢老黄。”程清宇故意没理会他的自夸。
“不过，清宇，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嗯？”
“你对洪默到底是”
“她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程清宇脱口而出。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又接了一句。
见洪默朝这个方向骑来，黄晨阳没再问下去。
而少女却在似有若无的风里，隐约听到了这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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