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球赛
从那天以后，洪默也没再和程清宇主动说话。
她就像是最初认识他时那样，和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洪默很快收拾好了要搬到黄晨阳家的东西，搬家的那天黄晨阳也来帮忙，察觉到洪默和程清宇之间微妙又别扭的沉默，黄晨阳拦住忙着搬运东西的程清宇。
“怎么，你们吵架了？”黄晨阳有些意味深长地问程清宇。
“没有。”程清宇没空搭理他。
“没有吵架人家怎么不理你？”黄晨阳努努嘴指洪默。
程清宇放下手里的东西，喘了口气，“她应该是觉得我在逃避吧。”
“你怎么了？”
“我跟她说我去海城是因为有了研究所的新工作，并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这样她可能心理负担会小一些。”
程清宇又接着说，“让她搬到一个新的环境估计她也会不太适应，不过这样能免得我走以后再有什么流言。”
“你觉得她不高兴是因为这些吗？”
“嗯，不然呢？”
“我怎么觉得是因为她对你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愫了呢。”黄晨阳满脸八卦。
程清宇弯腰伸出的手再次顿住，悬在半空中，然后又直起身子，有些严肃地看向黄晨阳，“以后这样的玩笑不要在她面前开。”
黄晨阳看他认真了，便没再说下去，抿嘴笑了笑，转而问：“为什么之前决定回南城，现在又回海城了呢？”
程清宇没有立刻回答他，直到走了好一段路，他才用带着叹息声的口吻回答：“以前觉得回来能改变一些事，现在发现好像只能添麻烦。”
黄晨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程清宇，他突然觉得，老程对这个女孩，好像也不只是简单的在乎。
“听老黄说你们学期末有教职工篮球赛？”黄晨阳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
“嗯，和南城外国语的教职工球队打，听说他们的教职工球打得很不错。”
“怎么，你不上吗？你上了还有别人什么事吗？”黄晨阳勾了勾程清宇的肩。
程清宇瞥了他一眼，“我有多久没碰球了你不知道吗？”
“嗨，那又怎样，你用基本功就够了。”
“你倒是比我自己都对我有信心。”
“那可不得，再说了，你都要走了，不留下个光辉历史再走嘛？”黄晨阳朝他眨了眨眼，“我会怂恿我们洪默妹妹去给你加油的哦！”
程清宇佯装踹了他一脚，有些无奈地冲他喊道：“你可在她面前把你这猥琐的模样收一收吧。”
黄晨阳一脚蹦上台阶，背对着程清宇做了个ok的手势，重新上楼去帮洪默搬东西。
帮洪默搬完东西之后，程清宇顺便也把自己在教师公寓的东西搬回了家。
而在收拾的时候，那张老黄塞给他的教职工篮球赛报名表滑落出来，他折了几下，本想扔进垃圾桶，可却莫名想起了黄晨阳的话。
最终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把报名表放进了口袋里。
就当作离开前最后的纪念吧，程清宇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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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黄晨阳家以后，黄润谦和夏波都对洪默格外照顾，甚至上学放学黄润谦也会捎洪默来回。
夏波一开始觉得这姑娘性子太冷，后来发现这孩子努力又自律，从来不多事，也开始心疼和喜爱这个懂事的女孩子。
特别是自从洪默搬来以后，黄晨阳这个一年半载不着家的小兔崽子甚至每月都会回家一趟，这也让夏波非常欣慰。
不过黄晨阳回家主要是因为程清宇又托他给洪默送些什么东西，还因为怕洪默不收，要借自己的名头送。
洪默很少用黄晨阳送来的东西，也让他以后不要再送，洪峰走后名下有不少钱，她并不缺生活费。
一般的生活用品她都是细心整理放到客厅等地方，方便黄润谦和夏波使用。
直到有一次，她整理的时候，发现了纸巾包装袋上熟悉的卡通图案。
那上面的小熊噗噗，和十岁那年，那个陌生的少年递给她的纸巾图案一模一样。
虽然这种纸巾很常见，但十五六岁甚至是二十多岁还在用这样包装的纸巾的人并不常见。
也许，她十岁那年遇见的少年，是黄晨阳吗？
洪默在黄晨阳再次回家的那天拦住了他。
“晨阳哥，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一向十分安静的女孩第一次主动和黄晨阳谈话，黄晨阳莫名觉得有些欣喜。
“嗯，你问。”他佯装淡定。
“你一直买这种包装的面纸吗？”洪默举起手中的纸巾包装，好让他看清图案。
黄晨阳没有料到洪默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感到讶异，不知所措又害怕回答错会露馅，便故作随意地答了句，“哦，没有，超市里只剩这个了，我随手买的。”
“哦，好的，谢谢。”女孩低下头，不想让眼前的男孩捕捉自己眼里的失望，生疏又客气地道谢后，准备回房间。
但黄晨阳还是立刻察觉了洪默的失落。
“那个——洪默。”黄晨阳叫住准备离开的女孩。
“嗯？”
“这周六晚上你们学校有教职工篮球赛，老程也参加哦！”黄晨阳期待地等着女孩的回应。
可洪默只是淡淡笑了笑，“周六我有一天的竞赛课，很可惜没法去了。预祝程老师打出好成绩。”
“可你们竞赛课不是老程教吗？”洪默的态度让黄晨阳有些惊讶。
“程老师的接班老师已经开始和他轮流上竞赛课了，方便我们适应。”
“这样啊，”黄晨阳莫名觉得可惜，“你真的不打算去吗？”
“我总不能翘课吧，暑假就要开始竞赛集训了。”洪默没再等黄晨阳问话，回了房间。
黄晨阳看着女孩缓缓关上门，突然想到，如果她不去，那么对于程清宇来说，会不会算是某种遗憾呢？
转头又一拍自己脑袋，“黄晨阳啊黄晨阳，是程清宇自己要把他俩关系搞得这么别扭的，你替别人操什么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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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宇要打离职前最后一场球赛的事情很快也被他的迷妹们传遍了整个学校，很多不上竞赛班的女生都相约去看球赛，甚至还有很多男生打算去向程清宇偷师学艺。
冯沁看洪默对这件事无动于衷，便私下问她：“洪默，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程老师的球赛吗？”
洪默没有抬头，只是回了一句：“你又不是没听说新来的数学竞赛老师有多严。”
“可是，我以为程老师的比赛，你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和我一起去的。”
洪默抬起头，假装严肃地纠正她：“不，能做到这样的只有你。”
“那你就当是陪我去吧，毕竟下个学期分班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同班同学了。”冯沁替洪默找了个借口，她知道洪默心里一定是想去的。
但洪默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回话。
篮球赛那天，黄晨阳也偷偷溜进了南城高中看程清宇比赛，好久没有和程清宇切磋了，他也想看看这位以前虐他千百遍的三分球大佬水平有没有下降。
“老程，一会儿记得要给别人留点面子！”黄晨阳趁着程清宇在更衣间换球衣的时候找他唠嗑。
程清宇没空理他，卸下手表，拿出口袋里的东西。
黄晨阳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熊的纸巾包，他突然想到洪默的话。
“老程你可真有童心，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买这种包装的纸巾？”
程清宇瞥了一眼那纸巾包装，不经意地笑了笑，“都买了好多年了，买习惯了。”
“这样啊，难怪那天洪默问我这个包装的事。”
程清宇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问黄晨阳：“她问你什么了？”
“就问我是不是一直买这种包装的面纸？”
“那你怎么和她说的呢？”
“我还能怎么说啊，你又不让我说那些东西都是你买的，所以我只能说了句我随便买的咯。”
“她今天来看比赛吗？”程清宇迟疑片刻，问黄晨阳。
黄晨阳面露难色，但还是说：“她没和我确切说，不过我会给她在我旁边留个位置。”
程清宇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故作轻松地挑眉笑了笑，系紧鞋带，拍了拍黄晨阳的肩，准备上场了。
而在另一边，洪默下午的数学竞赛课才刚刚下课。
一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
“洪默，一起去一食堂买肉包吗？”
顾迟注意到女孩发呆不看路快要撞到柱子了，顺势把她拉了回来。
洪默如梦初醒般看着顾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
因为下午和晚上的竞赛课之间间隔时间很短，所以很多学生都会选择包子这种便于携带吃起来很快的晚饭。
“你今天下午好像不在状态，好几题都有简便算法的，怎么了，你有心事？”顾迟问洪默。
洪默摇了摇头，朝他笑笑，没再接话。
她想，程清宇的球赛，现在应该快要开始了吧。
南城高中一食堂的肉包子因其皮薄馅多味道鲜美一直在学生中口碑极佳，然而顾迟却看到对面的洪默机械地嚼着包子，仿佛在啃树皮般味同嚼蜡。
“洪默，洪默。”顾迟朝着发呆的女生挥了挥手。
“嗯？怎么了？”
“你手机收到了很多信息。”
洪默这才发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已经亮了好多次。
洪默打开手机，发现是黄晨阳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
[洪默，虽然老程不让我说，但我还是觉得告诉你比较好]
[就是你上次问我的那个小熊包装的纸巾]
[其实是老程买的]
[而且我今天问过他了，他确实一直买这种纸巾]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
[但我总觉得说出来可能才不遗憾]
[我就帮你们帮到这儿了]
[球赛快开始了]
[你来不来就是你的事情了]
洪默又重新回过头看了一遍黄晨阳的消息。
看完后，她大概用了001秒决定，放下了手中的包子，站起身背上书包。
“顾迟，你帮我和老师说一下，我今天不舒服，晚上就不去上竞赛课了。”
顾迟看着女孩飞奔而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绝望。
这不是让他睁眼说瞎话么？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洪默请假的真正理由。
少年也放下了手中的包子，替自己和洪默收拾好垃圾，背上包出了食堂。
今天一食堂的肉包，味道好像真的不如以往。
洪默永远记得16岁那年初夏拂面而来的风，托着她飞奔的身子，去赴一场已经开始的球赛。
那一瞬间的她，有着满心的轻松、自由和期待。
洪默冲进体育馆的时候，球赛上半场已经开始了。
眼尖的黄晨阳很快发现了洪默的身影，他故意大声地叫她，“洪默！这里！这里有座位！”
洪默走向黄晨阳旁边的座位时，眼神看向穿着白色球衣的程清宇。
哪怕她很少见他这样的装束，她还是第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他。
而彼时的他，正在万众瞩目之中，投出一个三分球。
洪默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站在人群的间隙中，盯着那颗球。
它以完美的弧线，准确落入篮筐。
刹那间，四周人声鼎沸，洪默看着被队友簇拥的他，而他的眼神正看向黄晨阳身边的空座位。
“麻烦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洪默在他眼神即将离开那个座位的瞬间，快速穿过站立起来欢呼的拥挤人群，到达那个空座旁边，举起手臂用力挥了挥。
尽管隔着很远，她还是看到了程清宇的脸上，扬起了进球时都没有出现的笑意。
少女喘着气，看着和队友交谈着的男孩，他好像浑身都在发着光。
她终于没有错过为他喝彩的瞬间。
哪怕他并不缺少任何的支持和鼓励，但这一刻对她来说，依旧意义非凡。
程清宇靠着自己的技术和领导能力把比分差距越拉越大，最终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比赛。
全校的同学，不论是女生还是男生，都兴奋地喊哑了喉咙。
程清宇继高中之后，再一次以教职工的身份在南城高中篮球场上封了神。
等到人潮散去，洪默和黄晨阳在场馆外看到程清宇，已经是晚上九点。
黄晨阳看到程清宇出来，立刻上去勾住他的肩，“行啊老程，宝刀未老啊！”
程清宇示意他低调一些，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洪默。
还没等洪默开口，他便假装严厉地问：“怎么？你该不会翘了今天的数学竞赛课吧？”
洪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又重新看向他：“这不是，数学题能明天再刷，篮球赛只有今天一场嘛！”
二人会心一笑，黄晨阳看着他俩瞬间冰释前嫌的样子，一时觉得自己像个比路灯瓦数还高的灯泡。
“行了行了，咱们去吃夜宵庆祝一下。”
黄晨阳一手揽着程清宇，一手拉着洪默的胳膊，把他俩推进了自己的车后座。
“来老程，祝你去海城工作顺利。”边吃夜宵边喝酒聊天的时候，黄晨阳举起手里的酒杯，和程清宇碰了个杯。
“那我也祝程老师在海城工作顺利。”洪默随即也接着黄晨阳的话说。
程清宇却转头问她，“你叫晨阳叫什么？”
洪默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思索片刻回答：“嗯晨阳哥吧。”
“那我以后不是你的数学老师了，你以后也这么叫吧。叫程老师现在我听着不习惯了。”
洪默看着程清宇喝酒后有些红红的脸颊，突然觉得，程清宇可能是有些醉了。
夜深黄晨阳叫了个代驾，送完程清宇，又送洪默回家。
而在他送洪默回家的路上，洪默听到黄晨阳轻声嘟囔了一句。
他说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程清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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