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流言
住在程清宇家的这些天，洪默收拾屋子的时候会发现一些程清宇的旧物。
抱着篮球青涩又帅气的少年的照片，站在领奖台上熠熠生辉的男孩的抓拍，还有各种各样不同种类的竞赛奖状，多到以至于好像并不用珍藏。
除了这些，洪默还发现了程清宇的另一个兴趣爱好——画画。
程清宇的旧物里有不少画稿纸，只不过那些画稿纸都是景物画，没有一张人像。
不知道程清宇第一张人像画的是谁，有时候洪默会这样想。
洪封离开后快一个月，洪默逐渐开始适应了在这个新家的生活，程叔他们对洪默也尤为照顾。
只是有时候和他们越亲近，洪默心里却会越落寞。
她知道自己终究不属于这里。
也是从洪默住到程清宇家开始，她才知道，原来以往程清宇送她回家，并不顺路。
只是他们之间一个执意送了，一个没有多问。
他们之间好像总有一些这样不需要任何解释的默契。
比如说他依然坚持送她回家，比如说她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比如说他们哪怕一直沉默，也不会觉得气氛尴尬。
班里知道洪默住在程清宇家的同学并不多，大部分同学只知道洪默家里人出了事。
洪默这冷冰冰的性格，倒也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唯一知道她住在哪里的，只有曾经碰巧看到程清宇送洪默回家的冯沁。
那天冯沁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她问洪默：“洪默，你现在是住在程老师家里嘛？”
洪默听到她的问题，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冯沁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还是压低声音问洪默：“那你和程老师住在一起吗？”
洪默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不是，程老师住在教师公寓。”
“哦——”冯沁的声音释然了一些，“程老师人可真好。”
洪默点了点头，她欠了程清宇太多，以至于有时候他对她的好甚至会被她习以为常。
“不过这件事情我们还是保密吧。”冯沁思考了一会儿又开口提醒洪默。
洪默看向冯沁的眼睛，冯沁是个聪明人，洪默自然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她和程清宇年龄差得并不大，他又是她的老师，如今她住进了他家，这难免会被居心叵测的人拿来嚼舌根。
洪默向冯沁点了点头，内心莫名感激。
冯沁有些傲娇地和洪默开玩笑：“你可别多想，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咱们程老师的清白。”
洪默看着这个嘴硬又善良的姑娘，一向清冷的脸上洋溢着不常见的暖意。
“洪默，黄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对一批英语作文。”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洪默的背却有些僵直，她缓缓回过头去，身后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顾迟。
这是出事以后他俩的第一次交集，洪默瞥了一眼他的眼睛，又立刻逃离，只是草草得回了一句“嗯”，装作翻找作业本。
那件事以后，她终究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如往常般和他交流了。
见到顾迟的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心虚，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冯沁和自己的谈话，不知道他对那件事究竟了解多少。
她只知道，如果他能够少知道一些，或许比什么都知道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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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峰死后，孙妍在家里休息了好一阵子，一是为了避避风头，二是为了养养脸上和身上的伤。
至于顾迟，她知道儿子被自己保护得很好，他平时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孙妍只是告诉顾迟说自己出了点小车祸，要休养。
顾迟确实没有多问什么。
自从那件事出事以后，顾明更不怎么回家了，他向来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家对于他来说甚至不如旅馆来得方便。
6月初的某天晚上，孙妍知道顾迟每天都会上竞赛班到很晚，就把自己的亲哥哥孙俊叫来家里，两人一起商讨如何让这件事的两个隐患彻底消失在顾迟身边。
她知道洪默和顾迟在同一个小组做社会实践，也知道程清宇之前和孙淼淼孙俊之间因为作弊的事情闹得不愉快。
她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程清宇让她如此难堪，她必定要除掉这个心头之患。
一个大学都没有毕业的臭小子凭什么在她放低身段求他的时候还甩开她的手呢？
孙妍和孙俊都是顾迟的外公孙聿怀的孩子，孙聿怀是南城退休的高官，在任的时候位高权重、只手遮天，南城任何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敬他三分。
只是因为平时忙，并没有时间管教孙妍和孙俊，纵容了兄妹俩不把任何事放眼里的毛病。
孙妍结婚之前谈的男朋友孙聿怀都看不上，每一段都被孙老爷子强行终止了，只有顾明深得孙老爷子的心，甚至在孙妍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嫁给顾明的时候，孙聿怀已经将顾明视作了自己的接班人。
这也是为什么顾明的仕途甚至走得比孙俊都要顺利，毕竟比起好吃懒做的孙俊，顾明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强。
孙俊一到顾迟家，孙妍就开始给他添油加醋地描述那天的场景，既委屈又气愤，自己俨然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孙俊自然是站在孙妍一边，他并不在乎孙妍是否破坏了洪默一家，他自己在外面就有不少女人，婚姻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纸毫无效力的废话而已。
“你知道吗，当时我求着那个程清宇不要告诉我们迟迟这件事，他居然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你说我什么时候低声下气地求过别人，他凭什么？”孙妍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就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当时淼淼那点芝麻大的小事也被他弄得这么麻烦，也不知道在大学里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才被退学！”孙俊一边应和一边安慰孙妍。
“现在怎么办，我可不能让他继续做我们迟迟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不过就是个代课老师，我恨不得他马上滚出南城！”孙妍越说脾气越大。
“确实，上次不知道是谁捞了他一把，这次一定要让他丢掉饭碗。”孙俊自顾自说道，“不过这件事也不能闹太大，我们得找个理由把他赶出去。”
孙妍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一会儿脸上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
“哥，我听说，洪封的女儿，就是那个叫洪默的，住进了程清宇的家。”孙妍有些意味深长地告诉孙俊。
“你该不会——”孙俊大致明白了孙妍的想法，但又觉得过于离谱。
“上次让淼淼难堪不也有这个叫洪默的女孩子的份吗？程清宇好像确实对这个女孩子不一般呢。不管他俩之间是什么关系，只要有流言一出来，那这个程清宇可就别想在教育行业待下去了！”
孙俊愣愣地看着眼前自己的妹妹，他突然觉得经过这么多年，孙妍早已经比自己有手段得多了。
不过他还是认可了孙妍的计划，“行，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做吧，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也给我们淼淼解解恨！”
“那就还要淼淼一起帮帮忙了！”孙妍话虽说的平淡，语气里却有种莫名的阴狠。
孙妍把孙俊送出了小区，才折返回来，却发现顾迟已经回到了家。
她惊讶又心虚地试探，“迟迟，你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刚刚。”顾迟脸上满是平静。
孙妍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问：“我怎么没在小区门口见到你？”
“我走的侧门，侧门近，我一般不走小区正门回家。”顾迟似乎无意和她继续聊天，倒了杯热水，回到房间。
孙妍看着顾迟决然关上了房门，她突然觉得，顾迟好像变得和顾明越来越像了。
一样的冷漠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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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分班的那个夏天，关于程清宇和洪默的流言四起，仿佛一瞬间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了洪默住在班主任程清宇家。
“你看，那个就是洪默，居然这么光明正大师生恋，真是够不要脸的”
“你看她的脸臭的，也不知道装清高给谁看。”
“我听说他们班主任大学被退学了，说不定就是因为私生活不检点呢！”
一时间，洪默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些莫须有的流言和侮辱。
冯沁有时候会冲上去和人辩驳，但三人成虎，人言永远可畏。
仿佛他们越辩解，事情就越真实。
洪默原以为如果自己不在意这些言论，传流言的人便会渐渐停息。
然而她却低估了十几岁的女生们躁动的心和丰富的想象力。
这些流言就像新酿的酒一般在这个初夏不断发酵，以至于传到了校领导耳朵里。
那天洪默正趴在桌上复习分班考的知识点，他们分班以后的理科实验班竞争会更激烈，她现在的成绩不上不下，更不能掉以轻心。
班里一个平时很活跃的女生走到她身边，用不大不小但周围一定能听到的音量和洪默说了句：“洪默，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呢！”
顿时周围嘘声四起，大家都用一种猜疑又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洪默。
洪默知道她是故意的，没说什么，不在意地放下笔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
她不是没听到她离开后教室里炸开了锅般的讨论，只不过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顾及这些。
她向来是一个渴望安稳生活的人，可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如意。
顾迟抬起头看着女生毅然决然走出教室的背影，愣神若有所思，又低下头继续算题。
进入程清宇办公室后，洪默才发现程清宇站在一边，真正叫她来的其实是校领导。
程清宇见洪默来了，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忽然暗了下来。
他知道她在准备分班，不该为这些事情分心。
校领导见女生进来，从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冰冰地问：“你就是洪默？”
“嗯。”洪默简单回应。
“你能说说你和你们程老师是什么情况吗？”
还没等洪默开口，程清宇先回答道：“具体情况我刚刚已经向您解释过了。”
“我知道，我想听她说，你和她的想法又不见得一样。”那位校领导已经有些不耐烦。
“是这样的”洪默不想让他为难程清宇，兀自开始向男人解释起了前因后果。
没等她解释完，领导看了看手表，直接打断她：“你们这个事情在学校里闹得挺大的，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你对你们程老师应该没有那些方面的心思吧？”
洪默愣在原地，她没想到校领导会直接在办公室公然问出这句话。
过了几秒，洪默摇了摇头。
校领导欣慰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小孩子懂什么感情。”
他又转头和程清宇严肃地交代道，“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好好处理一下，她一直住在你家毕竟不妥。”
洪默没再说话，一直到她走出办公室，她都没有再去看程清宇的眼睛。
尽管她很想知道，当她摇头时，他的脸上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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