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决心启程的时候，我还是带了一些迷茫和一点惶恐的，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冲动。

        说实话，我对去哪里、做什么、以后怎么生活一概不知，这趟旅途充满未知。

        我只是想逃离这座城市。

        从前总是听母亲说起大理古城，因为她与父亲就是在这里遇见的，也是在这里定下终身的。

        母亲说，云南大理是一个极美的地方，不论自然美景还是风土人情。

        所以她在这个中国占地面积三十九万平方千米的省份遇上了这辈子与她纠缠不休的人。

        为此，她念念不忘了许久。

        母亲又笑着说，她从未后悔过，哪怕后来他们闹得不可开交。

        她说她感谢这个梦幻的地方，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当机场前台小姐问起我所要到达的目的地时，我脱口而出的地方就是云南大理。

        因为母亲，所以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有些某种特殊的意义。以至于我想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个人间仙境。

        我的行李就只有一个双肩包，因为北京那栋豪宅里的东西都不属于我。我便只带上了几件换洗衣物以及我与母亲的合照，还有一张被我悄悄留下的许泽的蓝底证件照。

        而我的所有财产就只有那部手机和几张现金，之前季成社给的所有附属卡都被我一个不漏的剪断扔进了垃圾堆里。

        我母亲留下的，我分毫未动，以此怀念她。

        飞机按点起行，我怀揣着初次只身离京的不安，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忐忑踏上了此次说走就走的远行。

        或许还有一丝的小欣喜。

        两个多小时的航空之旅让我昏昏欲睡，迷糊中被叫醒时就已经提醒抵达目的地了。

        我晃动地站起身子，由于长时间的不正睡姿让我险些站不住脚。

        慌乱之中，只察觉有只宽大的手掌扶了我一把。我低着头道了谢，只匆匆瞥过短短几秒他的侧颜。

        后来我再见莫辰时，才猛然想起他就是那次在他乡第一个朝我伸手的陌生人，他也是父亲重金邀回国的年轻有为的肿瘤专科莫辰。

        我为在陌生城市得到陌生人帮助而深感惊喜，不起眼的缘分真的打消了许多我内心的惴惴不安。

        所以当我踏步走下飞机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来自这个城市的空气。

        我想，也许以后我并不会过得很差呢！

        可惜没过多久现实的残酷就像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我。

        首先住宿问题就难住了我，由于我带了不足够的现金便只能将就在较差的旅馆。其实一住下后，我就早已决心找份工作来养活自己。

        事实证明我还是想的过于简单了，由于我只是一个大一的辍学生，除了一开始时学历就遭到各大公司的残酷拒绝外，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扎根在一家企业里。

        后来我只好硬着头皮每天走在大街小巷，做做兼职，当个洗碗工，挣点微薄的工资。

        都说大理是个景美人善的城市，可是令人意外的是没过几天我就在这样的一座城市惨遭打劫。劫去了我所有的钱财，连硬币都不肯放过。

        那一刻，我几近绝望。

        那一夜，直至凌晨，我都仍晃荡在大理的街头。我彻底的崩溃了，我的内心满了空洞和荒芜。

        我觉得我的人生真的糟糕透顶，我连一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我该如何生存？

        不知走了多久，等我晃过神后，我的肚子早已在叫嚣。可是我身无分文，我便只能去小街铺乞求讨要到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

        一家小铺的老板非常善良，同情地赠予了我一碗阳春面。那碗面，我边吃边流泪。我一边是感恩老板的善意，一边是为我自己感到可悲。

        临走前，我曾再三感谢老板的恩德。

        我灵魂出窍似的游走在路上，不知何时回到了小破旅馆。而挡在门前的却是我稀稀拉拉的几件行装和一个单肩包。

        先是闪过一丝惊恐，后才察觉原来是我已经几天没交房费了。其实旅馆老板早就通融过我，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只是迷糊着没听清罢了。

        我想，要是在北京，我又怎么沦落至此。因为季成社的缘故，我的名号在北京也算是众所周知的。

        要是他们知道堂堂季成社的独女竟在他城流浪，怕是任谁都不会相信吧。

        想到季成社，我便想起许久以前，大概是他与母亲分开后的某一天。

        他曾私自去学校找过我，彼时的我对他的怨恨正处最高峰。他却塞给我一张卡，说是供给我读书与母亲生活所需。

        我知道一定是母亲不收，他才会来找我。

        那时候我认定他之所以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图个心安理得。他以为给了钱，便尽到了一个父亲、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了。

        可我偏偏不让他称心。

        于是我当他的面，毫不留情地将卡扔进旁边的垃圾箱，且对他恶言相向。

        “母亲都不要的垃圾，作为她的女儿更不会要。我偏要你带着愧疚过完下半生！”

        季成社对我的话明显惊愣，他以为他从前满心满口的“宝贝”还会像从前一样，对他的话都会顺服、听从。

        可如今，我对他只有恨。恨他毁了我本该完美的生活。

        他便再未开口，只静静地看着我，几秒后就朝他的林肯迈步。临别时眼神是复杂的，以至那时的我还看不懂。

        许多年后的我才明白，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就像鱼儿离开海面，海水的波涛就在眼前，明明再近一点，就可以重获新生。

        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绝望中带着痛惜。

        只是谁都不知道，我望着林肯远去的几分钟后，我再次折返，并从垃圾箱里捡起了那张卡。

        那时的我尚且有一丝理智，我知道我与母亲并无经济来源。即使母亲与父亲分开后本该拿到属于她的那份巨额资产，可据我所知，母亲分文未取，净身出户。

        我想留着那张卡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呢，而且我不想母亲离婚后的生活里还要为我而辛苦。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母亲。我不想在母亲面前提起关于季成社的任何事情，所以我常常有意避开关于他的话题，我不想母亲难过。

        我隐瞒了她，那张卡也随手放在了我的单肩包中。只是想不到后来真应了我当日所想，这张卡真的解了我与母亲的燃眉之急。

        我用它付清了母亲当时所有的医疗费用，以及后来的葬礼费用。

        我记得操办好一切后，似乎还剩了不少。因为在我第一次为母亲支付医疗费后，应该是这张卡的银行短信传到了那个男人的手机上。

        所以这张卡里又多了一大笔巨额数字。而我仅仅将卡里的钱用在了母亲身上，母亲走后，那张卡也就重归静置。

        而这时，在大理的我又想起了它的存在。我在街头猛地停下，慌忙翻找着单肩包。我记得我放在了最里层，因为很久前我并不想让母亲看见。

        虽然母亲从不会翻我东西，但我只怕在她面前找东西时，不小心露出来。

        终于，我在一个小夹层里找到了它。我迫不及待地要去附近的银行，可是结果却超乎我所料。

        我去自动取款机前，即便输入密码成功后，卡内显示余额竟是零元。

        我一下就慌张了，感到不可思议。可我明明是还剩下一些的，这些年我自己从未用过。

        那么钱又怎会不翼而飞？！！

        于是我拿着卡进了银行窗口，去问工作人员。当她微笑地告知我，我的卡已经被冻结时，又是一个晴天霹雳砸在我身上。

        我怔了很久，后来我不知坐了多久才从银行离开。最终我接受了这个现实，原来季成社竟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把控我的人生。

        随后我一笑，又自顾自地摇摇头。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那本来就是他的卡，是他的钱。他可以自愿施舍给我，当然也可以随时收回。

        不管如何，我都不应该怪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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