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初心
果然，在棠泠说出自己的决定以后。
孺子室的诸位先生，起了不小的争执。
“棠先生，你这样突然不让林靖和周檀去考国子监，对孺子室不会有什么影响吗？”桑娴轻声询问。
“最初，我们不是要通过靖儿和周檀考入国子监，让百姓们都知道孺子室并非无能，如此来挽救孺子室的声誉。”林端也发出了质疑，“如今又半途而废，难道棠先生有什么别的打算？”
棠泠垂眸，“我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只是觉得让林靖和周檀去考国子监，并不是他们的本意。我们为了孺子室的声誉而让两个孩子受罪，不是就违背最初来办孺子室的初心吗？”
穆阳摸了摸额头，迟疑着开口：“但是，林靖和周檀的年龄本就已经超过了孺子室教学孩童的年龄上限。他们本就应该去其他私塾学习了。”
“而且，这样不是对林靖和周檀的纵容吗？就因为周檀学不懂，林靖不愿意去考国子监，就不让他们两个人继续学现在的课本了？”棠浔也第一次站在了棠泠的“对立面”。
棠泠正视着棠浔，严肃地摇摇头，“这不是纵容。本身让他们两个去考国子监就是我们为他们选的路。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的唯一选择，而是我们为了孺子室的声誉，逼迫他们走的一条路。逼迫孩子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这不是孺子室的教育之道。”
“但是让他们两个去考国子监，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好。这明明是一举两得事情，阿姐怎么还犹豫了？”棠浔也第一次对棠泠有了不同的看法。
他认为，孺子室兜兜转转这么久。
国子监不去了，如今孺子室的声誉也没有，就连学生也是少的可怜。
而按照孺子室现在每日的开销，就算孺子室的先生们都不要工钱，仅仅凭着孺子室那点微弱的学费，孺子室着实开不了多久。
棠浔也是为孺子室担心。
他害怕，若是孺子室再一次没了。
棠泠还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不是犹豫。”棠泠摇摇头，“这就是我的决定。我不准备再让林靖和周檀去考国子监了。”
说罢，棠泠抬起眼眸，正视着众人，很是认真，也很是严肃。
众人闻言，也是面面相觑。
气氛陷入了沉静。
好一会儿。
祁莫羽才把话匣子递给了一直沉默的萧逸尘。
“尘管家，你不说几句？”祁莫羽看向萧逸尘。
萧逸尘从容淡然：“孺子室是棠泠的，听她的。”
棠泠闻言，内心几分触动。
祁莫羽迟疑地皱了眉，“我有一个问题啊！棠先生，我们的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最后是国子监也不进了，林靖和周檀也不去考了。那孺子室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棠泠抿了抿唇：“孺子室的声誉，总会有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祁莫羽沉闷地吐了一口气，托着下巴，“我嫂子都来过了，也不管什么用。你去了那个什么文谈会，也没什么用。”
说完，祁莫羽就发觉自己失言。
后知后觉地捂着嘴，小心翼翼地眨巴两下眼睛看向棠泠。
而棠泠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越没有什么表情，祁莫羽就越是心慌。
“那个…棠先生，我不是…”祁莫羽紧张得磕巴了，她急着想要解释什么。
“郡主不必多言。”棠泠淡淡的打断了，“郡主的意思我都懂。”
“懂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祁莫羽看棠泠一脸的淡漠，就更想要解释了！
“不管郡主是什么意思，但是郡主说的有道理。”棠泠抬起眼眸，正视着祁莫羽，微微一笑。
祁莫羽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她说什么了？
什么有道理？
“孺子室的声誉，也许没有办法可解。”棠泠坦然着。
“但这对孺子室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棠泠看了看着众人。
“不是坏事吗？如果到最后，孺子室已经开不下去…”穆阳心直口快。
没有说完的话，被祁莫羽一拳打了回去。
“嘶——”穆阳闷闷得叫了一声，捂着胸口无奈地看向祁莫羽。
祁莫羽一脸嫌弃：“别总说这些丧气话！”
穆阳无言，得，他只要说点实话，就是丧气话！
那他闭嘴，总行了吧？
穆阳咂咂嘴，不再多言。
“如果孺子室到最后开不下去，那我就还是回我的棠府。教几十个孩子是教，教十几个，几个孩子也是教。”棠泠已经看开。
“最初，我来办孺子室，只是想让那些年龄小的孩子也可以读书。后来，是想让孺子室能够给那些孩子开蒙。”棠泠微微抬头望着天，好似在回忆从前，“但是最近，我却一直因为孺子室的声誉奔走。声誉，明明一直是我最不在意的事情。”
众人望着棠泠，只是默默地听着。
“最近孺子室也经历了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棠泠第一次把自己的状态和思绪，展露在众人面前。
“最近，我好似自己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仿佛，没了声誉，孺子室就开不下去了一般。” 棠泠蹙眉，“可是，只要有先生，有孩子们。孺子室，就一直在。”
“你们还在，我也还在。”棠泠望着众人，眼神真挚，“就算是换了一个地方，孺子室也还是孺子室，不是吗？”
众人闻言，没有再说一句反对的意见。
“当然，只要我们还在，孺子室就还在！”祁莫羽拍拍自己胸脯。
林端也点了点头，“如果棠先生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如棠先生所想的一般。”
“只要我们用心教学，声誉都是积攒出来的。”桑娴微微笑起。
棠浔看这一次，棠泠已经有了应对一切的心，也不再阻拦，“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会待在棠泠身边，守着，护着他的阿姐。
棠泠见众人都支持着自己，她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移着视线，悄悄与萧逸尘对视了一眼。
二人相视一笑。
遵从本心，莫问前路。
——
新的一天开始了。
周檀走进学堂，原本是一脸的疲倦，甚至有些生无可恋。
但是，当她看见书桌上了课本整整矮了一半，她不由得吃惊地朝书桌跑过去，她惊讶地翻了翻课本。
这些课本是最开始她和林靖学习的，而这几天学习的课本已经都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林靖也走进屋子，好奇地问。
“林靖！你看！我们换回之前的课本了！”周檀言语里是显而易见的喜悦。
林靖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慢步走过去看了一眼书桌，发现课本真的都换了。
“棠先生，这是不准备让我们去考国子监了？”林靖拿起一本书，低喃了一句。
“不去考才好呢！我本来就不想去考什么国子监。”周檀心满意足地坐在椅子上。
“可是，我们迟早要离开孺子室。你有想好之后去哪个私塾吗？”林靖坐下，正视着周檀，问得认真。
“我…”周檀被问住，她还没有想好这个问题。
周檀自己想不出答案，于是又侧过头去问林靖：“那你呢？”
“只要不是国子监，任何一个私塾我都考得上。”林靖说的信心十足。
“你为什么不想去国子监呢？哪儿不是读书人的圣地吗？”周檀疑惑不解，“国子监的老师也是最好的吧？你去国子监不就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了？”
“我不愿意顺着他们的意。”林靖说着，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
“他们？”周檀皱眉。
但是林靖没有再继续说。
这时棠泠也走了进来，她微微一笑，“林靖、周檀。课本我已经给你们更换了，你们之后还是学之前的课本。”
“谢谢棠先生！”周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虽然换了课本，但是你们还是的认真学。就算不考国子监，你们之后也得去其他的私塾。”棠泠说着，又正色了几分。
“棠先生，我们就不能一直待在孺子室吗？”周檀撅着嘴，不乐意地开口。
在她的心里，她还是不愿意离开孺子室。
“不可以呀。”棠泠温柔地解释，“棠先生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一直让你们待在孺子室，是在耽误你们。诶！别在说什么不觉得是在耽误自己的话。”
棠泠看周檀张张嘴，直接预判了周檀想要说什么。
周檀被棠泠的话堵着，吃瘪地低下头。
“而且，你们也应该去更好的私塾去看看。虽然我们孺子室也不差吧！但是，终究不太适合你们两个人了。”棠泠说着，摸了摸周檀和刘冀的头。
“那我们应该去考哪个私塾呢？”周檀没有什么想法。
“嗯…”棠泠想了想，“这样吧！下个月，很多私塾都会开始招生，到时候棠先生再带你们去看。”
“好！”周檀点点头。
“其实考哪个私塾不重要，重要的，之后你们想要做什么。”棠泠微微一笑地望着林靖和周檀。
“想要做什么…”周檀呢喃着。
棠泠看两个小家伙都陷入了沉默，便觉得现在这么空洞的跟他们讨论未来要做什么，不太合适。
“你们可以慢慢想，这个不着急。”棠泠又补充了一句。
“嗯。”林靖和周檀应了一声。
“那就做到位置上，我们准备开始上课了。”棠泠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林靖和周檀闻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棠泠站在前面准备授课。
她刚要开始讲课，外面就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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