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浮土现

银色耳饰像只蝴蝶在明修胸前翻飞，他冷冷看着狐裘女人：“果然，还是你们这群孽障！”

        蓝血身体像一柄利刃无声迅疾的刺向了明修，没一丝废话！无之最冷辣死士的出手如最冷冽风刀，倏逝倏现，招招直取命门，不给对手任何喘息机会，决绝无情。新旧指痕叠映，封住了对手所有退路！

        明修却原地未动，仅并指胸前默念咒语，灵风自脚底龙卷而起将他护住。蓝血拼了命都无法突破风障，伤他分毫！攻击渐显急躁，出手已缓。

        脚步微顿间，明修风障骤缩，在腰袢形成一圈刺目光环，突又反向迸射，蓝血躲闪不及被数道灵芒穿体，妖女痛苦扭曲身子，留下一滩血迹，隐身遁去。

        风，从远山后卷来，蓼花寒香在苔原上愈加清晰。明修扬袖将那香气收拢，身形化成一阵风，向着远处灰色山脊疾逝。

        脚尖在山巅上落下时，一向沉稳冷静的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气，怔在如浪的劲风里：

        远山后，冰原之海扑面迎来，山坡延至海边形成惊涛拍岸的岩石断崖。此刻，那断崖边上，一方浮土犹如一个巨大海岛半浮在空中，只有些许锥形的浮土根基与海涯相连，峭立在悬崖之边，摇摇欲坠。

        那景象就如一个瓷碗边上放着一个陀螺，惊险万分！

        明修路上已经猜到可能再见浮土可能，甚至做好了惨烈场景的准备，正如天宫史册里记载的九天浮土坠地情形：浮土坠地破碎成尘，无数空河城池和百姓被掩埋，成千上万的神族坠地摔死……

        那场惨烈岂止让繁芜北境一夜变成荒芜，更让空河元气大伤失去了对抗无之的资本，这才是空河仇恨天人的根本原因！因为他们不仅失去了信仰，而那信仰更几乎将他们送入了死地！

        所以，裂天战后的数百年间，空河人心出奇一致：对遗落空河的星宫族赶尽杀绝！并渐渐形成了墨守成规的原则。在最黑暗的百年间，即便稍稍沾有星宫血统的半神人也不被放过，妇孺老幼皆被斩杀在凤栖天，直到再难觅一滴神血。

        高贵血统渐渐稀有甚至绝迹。所以，空河如若再发现新的、纯正的堕落神族，其震动不亚于剪香楼的仙人宴！

        他震惊的是，竟然看到了残存的护身符结界！

        在那残界保护下，浮土碎片如海市蜃楼时隐时现；虽残缺不全，但基本保持了从母体上分离样子，像一个缩小的护身符悬浮在海岸，并没有臆想中的坠地破碎。

        心如坚冰的黑衣神子红了眼眶：无法想象是怎样穿透时空的守护之力将浮尘凝聚，又是怎样守护之心□□至今！与堡帅守护相比，他第一次感到惭愧汗颜。

        只是，护身符残界光泽在血雨下逐渐黯淡，结界千疮百孔。浮土碎片已现坍塌险势，碎石像雪尘落下，坠进冰原之海溅起百尺高浪。

        明修仰望向高空，紧蹙眉头：血痕初现，泫渊都便已有所预见。不是巧合！

        看来帝都已和无之苟且营生。而这一点，很快就能证明了。

        碎片之上，忽然有人惊叫着坠下海。

        明修飞身至碎片畔，脚踏坠落的碎石，手中一道灵芒长鞭先行抛出，将落海之人卷起。是一个少女，海水呛至已经昏迷。

        浮土碎片垂下无数暗红根络或抓住岩石或兜住泥土，这是堡帅血脉延展的痕迹，亦是护身符根基！明修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残酷决绝的守护方式本质，也明白了护身符的反噬损耗堡帅身体原由。

        他横抱少女，踩着不断坠落的碎石，逐石而上，几个起跃便飞身而上浮土碎片。落地时，一群村民正惊慌失措四散逃命，试图远离。

        “神君！”一个高束发年轻人先行看到，惊呼出口。

        所有人猛然僵住，忽然又如潮水扑倒明修脚下，哭喊：“神君！你终于来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苎萝村？”这坠落的浮土碎片竟是重烟洄的苎萝村！

        明修将少女放到地上。老妇扑倒少女身上，哭喊着：“佩儿？神君，求你救救她。我现在只剩下这个女儿了！”

        明修单膝跪地，浮掌在少女胸口上，片刻后猛然收掌，少女腹内积水被抽出，侧首吐出一大滩水，清醒过来。

        “多谢神君！”老妇跪拜叩谢。人群一阵欢呼，明修搀起老妇：“好好回家休养吧。”

        四周村民围拢上来，又都自觉和神君保持距离，眼神复杂：这个向来以黑衣白马示人的冷面神祗，是护身符秩序和规则的掌言人。虽然年纪轻轻，可是百姓对他的敬畏是不言而喻的。相逢落难，苎萝村人眼里除了敬畏，还有惊喜和依赖，这是弱者对强者力量的依附和渴望。

        曾经在他们眼里惧怕的冷漠。现在反而成了强势、坚定的标注，他们甚至庆幸是这样强者出现，才有被拯救的希望。

        明修环视四周，亦读懂了村民眼神里复杂情感：敬畏之下沉重的生死依托！

        生死相托，能让人心瞬间衰老十岁，也能让人成长十岁。其实在得知浮土之痕时，自身的前朝旧恨便被抛到了脑后。他知道这是堡帅所希望的，也是神命职责所在。

        “你们村长呢？”明修依旧肃面冷静，急需知道苎萝村现状。

        束发年轻人抱拳躬身：“回神君，村长和数名长者均已罹难。”

        “现在还有多少人？谁在执事？”

        “老弱病残不到五百，伤亡近千人。现在是我们几人共事。”人群最前面，四五个庄稼汉一起向前一步，回答道。

        明修点头，走向碎片边缘，悬在坍塌的碎石上，伸手轻触护身符残界。指尖的结界之泽已经稀薄如雾气，远处苔原清晰可见，还未见泫渊人马的影子。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浮土坍塌从何开始？”

        为首的中年汉子立马回道：“其实在此之前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脚下土地一直地动不稳，四周景色也是雾蒙蒙的。只是数日前雾气忽然稀薄，能看清楚远处情形时，我们也被吓坏了。更可怕的时，浮土开始坍塌，已有数家人家坠下去了，生死不明。”

        “四周是海！”人群有妇人害怕的哭泣起来。

        “有我在，不用怕。几个主事的留下，其余人散去吧。”

        人群散去后，明修方回身，对留下主事人残忍说出：“泫渊已经发现你们了，正赶往这里，生死之战既在眼前。”

        村民惊慌起来：“修君，我们怎么办？”“都是老弱妇孺，怎么和帝都打？”

        “村中术士还有几人”明修平静打断众人骚乱。

        “加上两名长者，不过十人。”

        “够了。”明修离开界缘，穿过众人，“立即聚集所有术士，并未我寻七个灯盏来。此事谨慎，不要声张！”

        “遵命！”众人赶紧奔散开去。远处不能参与主事的年轻人，耳廓动了动，听到些什么。

        村中，摇摇欲坠的议事厅内，门窗紧闭。移去桌椅的阔地上，有咒符灰烬散撒而成的巨大阵符。两名长者和一中年妇人盘膝坐在阵符外围。

        阵符之央，明修面前，一字摆放着七盏空灯，分别代表着：天冲、灵慧、气魄、力魄、中枢、精魄和英魄。

        他割破掌心，来自七魄之处的精血在掌中形成七个血球，依次落入相应灯盏；然后长发无风自动，一缕缕长发断离，自行落入血盏中，形成了七魄灯：以血为油，以发为芯。

        这是离恨的禁术之阵！五行守护者中，唯有术法最强的明修方能结成此灯，亦是最强大的结界之术！

        明修口中念念有词，本已冷却的灰烬咒阵忽又燃起灵芒之焰，层层穿透实体墙壁。院中，静候的主事人惊呼出口，眼见着厚重的屋顶在那片灵芒里化成虚无。

        七盏结魄灯自屋中飞出，向着浮土碎片七个不同方位飞去，先后落入阵位中护法术士手中。七名术士捧灯盘膝而坐，在弧形的浮土碎片上连成了北斗七星阵！

        明修双手结成奇异的术式，飞身而起。腾身刹那，北斗阵位中的七盏魄灯骤然燃起，七条血色灵芒逐天而起，直抵护身符残界上。

        他双脚到达护身符残界时，七魄灵芒亦同时抵达；然后，沿着残界分别向着七个方位如同血色瀑布流下。

        七魄结界四周相连，形成一层新的殷红结界附在护身符残界上；所过之处，破界修复，浮土停止坍塌，碎片又重新被隐匿，就像一座岛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冰冷岩石海涯又恢复了往昔平静，仿佛一座海市蜃楼短暂出现又消失。

        天空之上，新月影影；北斗七星倏忽显现了异常光芒，又刹那黯淡。

        明修猎猎飞扬在结界上，平静的看着远处海平线：残阳如血，正慢慢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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