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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皇帝此番只为赐婚而来,皇后亦只为卢锦岑的婚事,如今事情已经了了,自然不会多待,勉强坐了小半个时辰,又逢安南到场,皇帝乐得将这一摊事务都给交派出去。

        “朕在此处待着,诸位都不得松快,恰巧朕也乏了,不如就将此处交给世子看顾。”他冲着时黎勾了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小声交代了两句又瞧见不远处看着不大高兴的安南,“安南既也来了,便帮着一同照看。”

        这两人自小就算不得亲厚,甚至连相处和睦都算不上,时黎自小不安分,安南幼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少有接触的时候,即便如此她也总是喜欢找着机会挑衅时黎,只不过用得手段实在算不得高超,因而总是被时黎抓住把柄。

        时黎的手段承于皇帝,年岁又与她相差不大,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在同一人手中,总不是那么让人高兴,好在后来两人都长大了,相互之间勉强维系着面上的平和。

        她远远向时黎这处看来,面上的轻蔑不屑溢于言表,时黎看惯了她这副模样,只一眼便再不曾向她那处看去。

        没了帝后的束缚,两个说是照看宴席的人又懒得真的看顾,因而到了此刻,这宴请才算是真正热闹起来。举子小姐们围在一起射覆也算是自在,长辈人自是各自散开闲聊,并不管孩子们如何。

        苏琅琅端着酒盏,面对着前来恭贺的夫人小姐们,面上的笑意与举止始终得体,但却看不出什么真正的情绪,大抵真正的闺秀就该是如此的。

        时黎难得得好说话,被贺喜的人灌了一盏又一盏的酒,始终没有丝毫不快,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人,带着一身酒气来到苏夫人面前,请求她放苏琅琅与自己一道出门散散酒气。

        “这恐怕不太妥当。”今日的赐婚原本就让苏祈安不大高兴,圣旨尚未正式下达,现下她若是默许这两人一道出门,回府后苏琅琅恐怕是少不了一通责罚。

        他倒是很难得被人回绝一次,也极少被皇帝以外的人教训,不过他对着苏夫人的态度一向极好,一如普通少年一般低头听训,只是这训是听了,可他却没有罢休的意思。

        两人身边围了一众夫人小姐,但却少有能说得上话的,唯秦大夫人与他们都还算是说得上话,便只能开口去打圆场,“皇上初初替殿下定下婚事,殿下酒迫不及待地想同苏小姐说话,可见是极欢喜她的。上回在我家府上故意吓哭了苏小姐,总不会是想借此引起她的注意罢?”

        这也便是他时常出入国公府,秦大夫人与他多接触过几回才敢这般调侃,时黎双手垂在两侧,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像是默认了她的话,正是这般做派,忽又叫身边的这些人羡慕了起来。

        世子妃这样的位子,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还要想一想,只是时黎恶名在外,实在是让人避之不及,方才恭贺苏琅琅的众人之中,有多少是假意恭贺真心可怜,恐怕是数也数不清,谁知这事情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发生了改变。

        现下看来,这亲事或许当真是赐对了。

        “虽未明说今日的宴请是做什么的,可谁都知晓这与赏花宴无异了。”秦大夫人用手中竹扇轻点了不远处笑成一团的举子小姐们,“既是有了这个用处,又是皇上亲自赐了婚的,夫人还不许他们单独说说话么。”

        “秦大夫人说得也有些道理,这都是皇上当着众人的面定下的亲事,叫孩子们早些接触,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得益于苏夫人的人缘还算不错,只要有一人开口,余下众人也都开口劝慰,无非是不必将规矩看得太重,有些规矩现下早就不很要紧了,也不必这样拘着孩子们。

        “夫人若觉得不妥当,让身边的嬷嬷跟着便是,左右都是在宫里待着,也去不到别处。”

        秦大夫人是今日赴宴之人中,品阶仅次于卢老夫人的,有她开口苏夫人也不好总端着架子。见着她有所松动,时黎也很识趣地保证,只在殿外略站一站,并不走远。

        “你方才今日也饮了不少,既如此,便也出去散散酒气罢。”她拍了拍苏琅琅,也并不当真让身边的嬷嬷跟着,只给绯云使了眼色,示意她好生照顾小姐。

        “是,女儿略散了酒气便回。”

        ……

        苏琅琅因着方才的事心有余悸,又兼见着了安南,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时黎以为她是被皇帝吓着了,也只能小心同她解释。

        “今日赐婚或是有些突然,吓到你了?”

        原本他是不着急将此事提上日程的,奈何苏祈安在学子之中挑选女婿的动作越来越大,这才只是秋闱,还没有多少读书人汇聚京城,待秋闱结束,各地举子汇聚京中,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将所有人都比下去。

        “是有些突然。”苏琅琅冲着绯云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离得远些,“方才我听着皇上的意思,像是不大愿意给你赐婚,他……大约是不大欢喜我做世子妃?”

        “没有什么不欢喜,方才突然闹了那样一出,也是他怕你父亲当面回绝这婚事。”

        宴请进行了许久,殿外早早点上了通明的灯火,站在廊下往远看,汉白玉铺就的长长道路明暗交错,苏琅琅转头看向时黎,眼睛闪烁着比满天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芒,“不是怕被回绝,皇上只是想逼我父亲做个选择而已,于他而言,这个选择的两边是抗旨不遵和低头顺从。”

        朝中动荡让皇帝不甚安稳,从沈卢两家意图结党,到程阁老笼络文臣,再到康城伯勾结外贼,桩桩件件都让这个年岁不小的帝王不甚安稳。

        礼部统管着文臣选拔和五礼仪制,尚书一职又是重中之重,她父亲如今只做个孤臣已经不能让皇帝心安了,所以他必须做个选择,立场分明的选择。

        “于他而言,我们这些女子的婚姻便只是一桩桩交易,卢锦岑是,我也不例外。”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这大概是我算计卢大小姐的报应。”

        她毫不怀疑此事是皇帝临时起意,毕竟时黎方才的脸色也实在是难看的紧,也幸而此事只是皇帝的一时兴起,她实在是怕此事也有时黎参与。

        只略难过了一会儿,她就压下了心中不快,“不过这也寻常,人活于世,谁还不是个棋子呢,好歹我这交易,交易到了自己真心欢喜的人,倒也还算不错。”

        时黎方才听她说话,在心中想了不少宽慰她的法子,却没想到她只是抱怨两句,就自己想通了不少,“皇伯近日多疑,又因着过几日我需得再去南疆一趟,他怕横生变故才这般行事。”

        “婚事虽由皇伯定下,婚期却能由我来选。”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待南疆事了,我再去苏府征求你父亲的同意,总归得让他甘心情愿地将掌珠交给我才行。”

        “那你……何时再去?”

        “明日一早便走。”

        苏琅琅握住他尚且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手心紧张得几乎要溢出汗来,明日就走,恐怕正巧能赶上边城的那场可能会打的仗,“康城伯自尽犀族必有动作,此时若是卢大将军归京,怕是要起战事。犀族若有心要动,恐怕也就在这两月了。”

        此去南疆,他是做好了两手准备的,若风平浪静那便是最好,若真有战事起,那于他而言也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苏琅琅会对边城分析得这般明白,“你觉得这两月会起战事?”

        “天再冷一冷,怕也不大方便征战了。”攻城略地,自然是要挑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等再冷一冷,犀族可就既无天时也无地利了。

        她见时黎听得认真,又恐自己说的太多惹他疑心,“不过是揣测一二罢了,未必能当得真,不过白提醒两句罢了,殿下千金之躯,要万万珍重小心。”

        虽知时黎骁勇善战,却也免不了担心受怕。先前还恨不得他即刻去接手卢思惟的兵权,让他快些将战功领下来,可现在她又不想让他去冒险了。

        “世子妃尚在京中等候,自是要珍重小心的。”他安抚地反捏住苏琅琅的手,柔弱无骨的掌心溢出汗来,“我从前也在军中待过,大小战功也立过,不必太过忧心。”

        “谁是世子妃。”她挣开时黎的手,小声反驳。

        只是赐婚尚未成亲,自然是不能以世子妃相称的,她羞红的脸颊没在光亮不明的黑夜之中,时黎最是喜欢逗得她羞赧,见状少不了想伸手掐上一把她的脸颊。

        “小姐。”不远处的绯云匆匆而来,时黎伸在半空的手悻悻放下,原本还算旖旎的气氛一瞬间烟消云散,“殿内闹了起来,长青请殿下进去瞧瞧。”

        “公主殿下与旁人闹起来了?”苏琅琅抬眼看向绯云,这场景她可见过一次了,只是没想到现下还能再撞见一次。如今她是实实在在的局外人,这热闹她是迫不及待想再看一次的。

        时黎不应绯云的话却只看着她,他要是没听错,方才她的丫头了一句都未提到过安南,半晌才开口笑道,“你似乎对安南很有兴趣。”

        方才安南一进殿门,她便一直看着,虽说看得不算直接,可隐藏得也不算太好,“你很盼望着她出事?”

        “这是自然。”她回得颇为干脆,“公主殿下若出了事,卢大将军面临的棘手事可就又多了一件,回去边城的机会便也小了一分,殿下难道不盼望着公主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吗?”

        略低着头的同她说话的人眉头一挑,不置可否。

        “走罢,瞧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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