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时黎回了京中后，除了让长青了些祛疤的药膏来，便再没了消息，恰好向阳庄上的杂事繁多，为调停两边庄户之间的矛盾，苏琅琅耗费了许多精力，光是重新制定庄子上的章程就花费了她近十日的时间。
写好的章程又要将一一解释给庄户们知晓，如有不大合适之处又要重新修改，如此反复多次才勉强将新的章程敲定。整个过程苏夫人只在一边看着，从不管她折腾成什么样子，只偶尔在她实在犯难时指点一二，给足了她时间慢慢摸索怎么打理庄子。
时间悄悄流逝，天气也热得叫人愈发难耐。院外一层层热浪卷着从不停歇的蝉鸣一阵阵往屋子里卷，将晚的时辰也热得人心烦气躁，不得安宁。
苏琅琅穿着轻薄的妆花纱制成的窄袖长衫，隐约能透出皮肤的衣衫紧贴在她的手臂上，早前的伤疤几乎已经让人看不清楚了。
“在庄子上住着，又背靠山林，怎么就热到了这个境地。”庄子原就是避暑的地方，往常也没有这样热，自然也未存下多少可供消暑的冰块，京郊也无处采买，只能自己摇着团扇散热，“地窖里一点儿冰都没有了？”
绯云摇着头，地窖里的冰早就被搬空了，现下连做冰碗的东西都没有，她另取了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扇着风，“幸而姑娘的伤都好全了，否则这样的天气还要裹着伤处，只怕更热的难过，姑娘且再忍忍罢马上就回了。”
今年的气温是要比从前高上不少，不过好在她们明日就要回城，也只热上这最后一会儿罢了。
昨日是秋闱最后一日，原本她们是预备着再过上半个月，待放了榜彻底安宁了再回京中，却不曾想她父亲今晨传了口信来，说是康城伯殁了，让苏夫人尽快归京。
苏琅琅很是确定，上一世康城伯直到她成婚都活得好好的，且也没有什么隐疾，领着守藏史这么个虚职，除了每日在府中敦促家中子弟念书，也不做什么旁的事。
康城伯是京中有名的老好人，夫人又与皇室沾着些远亲，在朝一向是不管朝事，只安安分分地混日子，故而与朝臣们的关系都很不错。
如今骤然离世，京中有些脸面的朝臣都预备着前去吊唁，关系稍好些的免不了也早早去到伯府，瞧瞧可有需要帮忙的。
康城伯夫人与苏夫人前些日子因着时常一道参加宴请，又曾有过两方相看，故而也算得上是熟识。苏祈安正是因着这般缘故才传信让她们早些回去，便是帮不上什么忙，好歹也该亲去吊唁。
“东西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好，先将要紧的装上带回去，余下的留给她们慢慢收拾。”她这处倒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东西，只是收拾起来麻烦。
她们是赶着回府的，等不了太久，苏夫人那处要留嬷嬷下来慢慢收拾行李，她索性也将自己院子里的东西托付给嬷嬷一道打理。
“姑娘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只等着他们套好了车就能走。”
绯云打着蒲扇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起话来也心事重重的模样，有几回扇子拍在身边的桌几上，拍的啪啪作响也没能反应过来。
苏琅琅用团扇挡住她的动作，等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有心事？”
“奴婢哪儿能有什么心事。”她按下苏琅琅的团扇，继续一下下地给她扇着风，“奴婢就是想着，我们走得这么匆忙，是不是该给世子送个信。”
以康城伯的身份，时黎多半也是要在第二日前去吊唁的，明日说不准就能在伯府遇见，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再者说，他放了这样多的人围在庄子上，这边有什么动静他一准早早就知晓了，哪里需要特地去送信。
“给他送信做什么，左右……”她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绯云的意思，仔仔细细看了绯云许久才了然道，“是该同长青道个别，也算是谢他这些日子的看顾帮扶。”
这许久以来，总是她去联系长青，接触得时候多了，一来二去地两人之间总难免生出些别的情愫来，苏琅琅与长青接触了这样久的时间，也知晓他为人可靠，只有一点，他并非时黎身边寻常的随侍。
虽说罗家只是盐商，可长青自己却是正经领了官职的，又是时黎最为信重得力之人，以他现下这官职地位，罗家恐怕未必愿意他娶一个身份不高的女子为妻。
她看了神情不甚自然的绯云，想了一会儿，觉得事情也不算太棘手，若是他两正经是想在一起，少不了自己多费些心思，将事情解决就是了。
“晨起厨房里熬了解暑的汤水，现下当是晾得正好，你去取一些送给长青，给你一炷香的功夫，快去快回。”
绯云低声应下，“奴婢送了东西就回。”
……
绯云几乎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去而复返，同她一道回来的还有穿着月白色交领长衫，被衣服衬得极为儒雅的长青。以往见着他都是一身官服，难得瞧他穿上常服。
长青与时黎身形相似，一时穿上样式颜色都差不多的衣裳，若是晃了神或是远远看上去，倒很容易叫人分不清他们两位。
他这几月频繁出现在向阳庄上，若说原先见着他来，庄户们还要在心中嘀咕两句又出了什么大事，现下见着他却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苏小姐。”他看着四下人多，只略礼了一礼，“请您借一步说话。”
苏府的马车已经套好，现下众人都在门前等着回城，苏琅琅向自己母亲那处看了一眼，得了她的点头才往府门侧边挪了两步，与众人隔开一小段距离，确保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
“殿下可是有何事要罗副将转达？”
以往时黎有什么事，都是通过纸笺传信，一是因着传递的消息不太紧迫，二则是未免传错了话。今日难得这般一反常态，可见事情紧迫。
“殿下说，康城伯殁了，苏府必会前去吊唁，只是请苏小姐与苏夫人记住，此番吊唁只是为了康城伯与苏大人的同僚情意，并不为着其他。”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说得不甚清楚，“什么路祭帮忙，一概都不要有，按着寻常同僚的例子去做便是。”
“可是康城伯府出了什么事？”这样的提醒实在不同寻常，时黎一向不会费心在这些小事上。
她看着长青久不说话，也做出为难的模样，“这些事情一向是由我父亲做主的，他的意思是，到底两家夫人相熟，很应当去帮帮忙。”
原本苏祈安的意思是，若有能帮忙的地方，总归是要帮帮忙的，与康城伯府的亲事虽是不成了，但好歹这些日子两家夫人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来往也算是频繁，若是此事不管不顾，只做个面子文章，难免让人议论苏家无情。
苏家到底还有个适龄的女儿是要议亲的，自是不能传出这样的话出去。
苏祈安对自家女儿与时黎之事不甚赞同，虽未摆明了说不行，但与苏夫人的来往信件之中，也不少提及京中上进一些的世家子弟，或是可能在秋闱高中的学子。
苏夫人虽对时黎的印象比从前好了不少，却也没有阻止自己丈夫去留心这些合适的子弟，苏琅琅对这些事心知肚明，只等着回城后再与父亲详谈。
若是回城第一件事，便是与她父亲的意思对着干，恐怕她要详谈的事情，就不大容易进行了。
“现下只知康城伯并非病逝而是自尽，具体事宜殿下并未交代，在下自然也不甚清楚。”
长青不比她们早知晓这件事多久，今晨被时黎匆匆召回，交代了这么两句话又快马往向阳庄赶，只为了赶在她们回城前将此事告知。
“苏小姐知晓的，但凡是在下知道的，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苏琅琅的反应极快，以康城伯的身份，若是犯了什么要紧事，最多不过是让伯夫人利用娘家关系疏通走动一番，远方宗亲也是宗室，保住一条性命总是容易的，现下这情形，必定是出了什么他不能不以死谢罪的大事。
“殿下他，他明日也去伯府吊唁吗？”
“康城伯既然已经殁了，看在伯夫人的份上，也是要去吊唁的，左右他家的爵位也都已经到头，这也是最后一回了。”
“竟这般严重！”她轻声喃喃道。
原本康城伯的爵位是要破格不降等，直接赐给他家嫡长子的，如今康城伯刚殁，时黎便说出那样的话，想必这位伯爷犯得不是一般要紧的案子。
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伯府最后的颜面，或许还是康城伯与皇帝做了交易的结果。
她不过离开城中四个月，却没想到京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此事与时……与殿下可有关系？”
长青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略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说，苏小姐或许有许多疑问，若是在伯府能遇上，便再详说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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