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要说少年最不缺的是什么？大抵就是那不畏强权的勇气。
唐笑和宋求思，两人并肩站着，班主任站在他们的桌子前，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值得一提的是，唐笑比班主任高，宋求思比班主任矮，三个人的视线始终对不上。
“你们俩为什么睡觉？”班主任低沉的声音里还带了一丝颤抖，唐笑知道这是暴风雨降临的前兆。
“报告老师，”宋求思虽然是个好学生，但是并不听他的话，“昨天睡太晚了，瞌睡。”
高二刚选科时，是他立下的规矩：全班前三名拥有他的早读晚自习的自由支配权。如今敬老师也不好在全班同学面前打自己的脸，于是狠狠地咬了一口牙，将即将爆发的情绪强忍地压了下来：“你们两个跟我出去。”
唐笑也不怂，大长腿一迈跟了出去。
“你们早读睡觉，知不知道是在打我的脸？”走到教室外面，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还是有些生硬。
既然没有在教室里面当众处罚，唐笑他们还是要给班主任一些面子的。毕竟这位年近不惑的男人，面对家庭事业的双重压力，多多少少有些内分泌失调。
“嗯。”唐笑率先服了软，伸长胳膊戳了戳宋求思的腰，示意他也和自己一样。
“下次不会了。”
还真是一拳打到棉花上，让人无力发泄。敬老师没有办法，人民的吞下这口气，开始对两个人进行了另一番的“教育”。
“现在都高三了，你俩抓紧时间学习，睡得晚了就喝点咖啡，咬咬牙就过去了，不要早读睡觉。”
这年头，喝咖啡都抵不住睡意。
“昨天上台领奖，咱们班只有两个人，隔壁班却有八个人，这样弄得我脸上很没光的。同是重点班，怎么人家班就比咱班优秀这么多，分班考试的时候是有人作弊了吗？大家都是一起平行分过来的呀。”
宋求思心里反了一个白眼：还不是拜你这个班主任所赐。吐槽之际不忘再瞅一眼自己的同桌，如他所想，唐笑这个时候也看着他。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低下头了，听着他的唠叨。
“上次唐笑你生病我能理解，但是这样子差的成绩不能再犯了。总不能第二缺考，这个班就成这个样子。你们作为班里面成绩优秀的同学，就应该带动的全班学习塑造良好班风。”
这班风又不是靠班级前三就行的，班里面靠后面的，整天不学习，他们考再高也会被拉低。
“还有你们俩能不能有点进取心？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当第一，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好意思吗？”
唐笑想不通：拜托怎么考试拿第一还有性别对立呀？
“两个大男人的看着一个小姑娘在你俩头上作威作福，为虎作伥的你俩不憋着气呀。就你们这样的男生，一点都没有阳刚之气，活该女生在你们头上作为作福。”
“咱们是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不能让她们。”
唐笑作为语文竞赛生这时候难免不会深究他的语言毛病：男子顶天立地，不应该是指有担当有责任心吗？他虽然是英语老师，语文也不能烂成这个样子吧……
再说在这个历史班有35个女生，他们就七八个男生，真搞性别对立，他们能打得过那群姑娘吗。
承认拿第一的同学是很优秀女生，很难吗？难不成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能优秀了？这种普通有自信的大男子主义，莫不是他父亲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唐笑，”敬老师冷不丁地提起了他的名字，“对于这个事情，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拿第一吗？唐笑在心里反问了自己：“这种事情应该是靠自己努力吧，天赋放在那里，勤奋放在后面追。”
“那你觉得不可耻吗？”敬老师的语气突然生硬起来，语调也高了几分，“你永远都是第二，她永远都是第一，你不丢人吗？”
“在一个班里，第二名就是最大的loser，最大的失败者！”
唐笑有些无语，心里又是压抑不住的好笑，第二名也是他用心学习弄来的，每天和一个人费尽心思去争夺一把虚拟的宝座，着实有些没必要。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拿过全班第二……”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老男人又开始吹嘘他自己当年上高中的过往历史了。
于是两个人，就那么站着听这个老男人絮叨叨了半个多钟头，直到早读的铃声将两人释放。
回教室的路上，其它同学三三两两的出门打水或者去厕所，只有他们俩感觉比昨天熬夜还更加疲惫。
“卧槽，这个老男人好心烦啊。”宋求思，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趴在桌子上，“爷无语。”
唐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将桌子上放着的辅导书拿开，换上了英语课本还有单词书，挪了挪头枕在自己的手肘上，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我也是。”
“唉，”经历了一个早读搏斗的宋求思，忽然想起来些什么事情，“我记得你一直都是老年人作息呀，昨天晚上怎么会熬夜呢？”
唐笑身体不好，自打高二病了一场后就格外注意身体，鲜少熬夜。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唐笑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嗓子里仿佛卡了卡了块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
三个月前的那场大病，仿佛掏空了他的身体，医生无疑的向他立下了宣判书，从那以后，他不得不再注意身体，不得不开始早睡。
尽管他一直以来的睡眠质量就不是很好，这也没办法，只是从小落下的坏毛病。在儿时无数个数不清的黑夜里，他耳边充斥着的只有怒骂、殴打、惨叫、哭泣与歇斯底里的呐喊。只是像昨晚那样整宿的失眠，倒是很少有的。
昨天睡着的时间大概很少吧，模模糊糊之间，脑海中闪烁过的画面如走马观花一般一一呈现。那里面有小时候不停争吵的家，有弟弟妹妹出生时的自己，有过年时亲戚们私下里的小声议论……一切都在身边发生过，一切都显得稀疏平常。
唯有池悦是从未出现过的，昨夜的梦里，自己站在阴暗的房子里，她站在阳光里穿的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微风吹起她的裙摆，不远处是碧蓝色的大海，还有浅黄色的沙滩。
也就是那时他惊醒的，那种不属于自己以往生活的悸动，那种在心间融化开的甘甜，都是从未经历过的。
唐笑也曾读过几本在同学之间广为流传的小说书中，对于情爱的描写，无外乎青梅竹马的校园恋爱，惊鸿一瞥的轰轰烈烈。只是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对池悦心动了。
“不清楚。”唐笑打了个哈欠，将头扭了过去，好不再直视着同桌的眼睛，“突然有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很正常的。”
要是一直都整宿整宿的失眠，那就很不正常了。
两个人默契的不再打扰对方，将脑袋深深的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在紧张的时间里享受上课前最后一丝清闲，哪怕睡不着，也要假寐着，为自己的大脑补充足够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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