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意
磨砺通感的痛苦，常人难以想象。
那个小姑娘只需要练一双眼睛，还算轻巧，或许几年就能出成果了。
说到底这本来是明达身体的技法，只是在后来又被她七八下砍成了如今的辅助手段，倒是非常适合用来检查身体。
只需要两手交握，凝神静心，神感互通。
只需要像刚才那样，敞开一道门扉，让外面的意识进来，不错，就和把大象放进冰箱只需要三步一样，步骤简单易懂。
只需要保持住理性。
清珑流下一滴冷汗。
哪里能这么算……摩拉克斯的精神与一个阅历不过二十几年的小姑娘的精神完全是天冠地履。
“向下看。”他命令道。
“…嗯。”
她垂下目光，视线无处可去，只能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手上的扳指反光射着了眼睛。
一线金光在清珑那天青色的眼眸中晕开。
他果不其然地在她的左手上又发现了三根红线。
因为羁绊的深浅不同，颜色也不同。麓湖泽的颜色比血更深，稻妻的线红如赤莲，璃月的线透如绯玉，而蒙德最浅，微微泛白。
这些红线是她的力量源泉，也帮助她抵御深渊的毒害。
新添上的那些红线倒不需要太在意，多集中在左右手的拇指上，隐喻着她的力与权。
已经老旧的那些线才让她吃尽了苦头，作为麓湖泽的代表的那条线全力缠住了她的左手尾指，缠得很深很紧，使人不禁忧虑，她还能喘息吗？她的手指会不会就这样坏死了……
左手尾指代表不婚主义。
摩拉克斯把食指搭在她的尾指上，那些鲜红色的线开始骚动。他打破了沉默：“清蘅，这么做是不值得的。”
“先生，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死。”
“是，然而死是生命最后的体验。”
清珑说出自己的观点：“而我只想让他们陪着我，直到我的尽头……是可以的吧？”
此刻，他定定凝睇她，默不作声地笑了。这一笑使他的神情一新，非常自然得体，使磐石产生裂纹，让岩神化为凡人。
自不待言，钟离说道：“既然这是你的期望，当然可以。”
从溟濛之中陆续浮现的岩元素，闪烁着圣洁的金光，仿制着无相之岩的菱形做成的戒指，戒指的内环与她的尾指完全吻合。
钟离轻轻覆上清珑的手，如丝织一般的红线飘舞起来，一根一根松开了她的指节，穿过戒缝，向上一折，又勒紧了那枚戒指。
他松开她的手，退出了通感，线是看不见了，八虬的阴魂却用尖刻的视线打量着那枚含义特殊的戒指。
清珑曲起尾指，也看了那枚戒指好一会儿，感觉它的温度不日就要烫伤皮肤。
从尘歌壶里出来，站在房间的阳台上望出去可以看见转动的风车扇叶。日光灼灼照亮窗帘，绿叶交错投下了斑驳怪影，风花节的装饰物飘浮空中，那是从大教堂的方向升起来的彩色气球。
两人就别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聊了聊，准备出门。
清珑不习惯戴这些小东西，她曾经有过一只晶化骨髓做成的紫耳坠，那还是应渔夫的妻子的强烈要求才戴上的。想起了更有效的利用方法后便直接摘下来二次加工了。
但这戒指……不可同日而语，这是贵重物品。
八虬心中感慨万千，好一招以退为进。
既表现出了对她的尊重，视她为平等的存在，又以岩石造物为她减轻了痛楚，并予以深刻的暗示——我们知道彼此的所有秘密，所以无论何事都可以找我商量。
戒指戴在尾指，能挡桃花劫；珀心做成的戒指，杀人不见血；一向总不爱戴这些小饰物的人开始戴东西了，一戴就是这种意义非凡内涵独特的物件，哪一个不能理解这种含蓄而克制的进攻性？不能理解这种悄然无声的存在感？不能理解这种既是体贴入微又难以抑制的感情冲动呢？
正如心有千千结，易结不易解。哪怕清珑最后改变了主意，她总要将这枚戒指归还于他，到那时……
八虬心想，当年的摩拉克斯要是有如今的半成心思，也不至于……
“早上好啊，姐、姐。您休息得好吗？风花节开始预热了，我去摘了一些花，希望你会喜欢。”一个声音从街道的那一边传来。
不至于……什么呢，八虬被这么一打岔，一时没想好形容词。
金鹏带着一束鲜花走来。
她不问，他不说，这样谁也不会知道这是刚从溪谷、岩颚、林壑、荆棘丛、海岸线、郊野里采集到的鲜花。
它们和商店里卖的那些花完全不同。
风车菊的花萼托着一片宛如霞光般的火焰，塞西莉娅的花蕊娇嫩带泪，弯曲着的细长叶片从他的小臂流淌而下。以柔如修女服般的浅灰色为衬底，杂以一些羽状的叶子、比稻穗更香的金黄色野花、在底部蜷缩成一团的可爱的蒲公英、小巧可怜的葡萄花串、弯弯绕绕的藤蔓、苍翠欲滴的圆锥形叶片。
这是能让过路人都不禁频频侧目的充满感情的“献”花。
蒙德是诗与酒之城，同时也是花的城市。或许不是人人都能理解酒的魅力，可是欣赏花的美是不需要门槛的。
少年采摘鲜花时并不过分注重一株花的品貌，而是观赏它的气质，赏玩它的意趣，认定这朵花与他想象中的那个人有着相似的性情，便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将其折下，将花束以自身的审美做好后，他便又找来一些与内心的情绪有着共鸣的蔓草枝叶点缀花朵。
如此做出来的花束不定称得上是最好最美的，却一定是最配她的。
“啊、谢谢。”
接过这束鲜花的女子曾享有倾国之美誉。
她觉得仅仅只是道谢配不上如此美丽的花束，但要怎么表示感谢呢？要怎么向这个孩子表示感谢呢？
“太好了。我之前一直觉得很不安，会不会把颜色配得太黯了？”
“没有，不要这么想。但这不是附近就能找到的花吧，是不是太辛苦你了？”
“请您也不要这么想。清晨的风涡激烈、汹涌，可以吹散一切烦恼，吹走一切尘埃。对我来说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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