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归还的熄星
空冷得在发抖了，清珑便把云肩拆下，解开金属质地的绳扣，恢复成斗篷的长短给他裹上。
虽然不能确定普通的药方是否对异世来客也有那么好的疗效，但清珑已做好了回家取合成台的准备，才带他来到了不卜庐。
今日的不卜庐效率全开，与空有着相似症状的急症病患已经上了两位数，他是唯一一个神智清醒、可以对话的患者，故而很受玉衡大人的重视。
但除了白术医生与他的药童七七外，就连奉命行事的千岩军也无法靠近这位旅行者半步。
若是论分量，清珑毫不犹豫地搬出了将军的旗号，压着眉梢：“无关人士请出去。有能力、认为自己能治好这种病的就上前，进出时保持安静，别影响病人休息。”
她没说违者又该如何如何，但其中的分量不减反增，众人都不想引起外交事故。公事公办、合乎情理的话语挡住了千岩军，焦躁不安的人群也被白术劝了回去，随后房间里便不时响起令人稍稍安下了心的探讨声。
最初便看了她好几眼，只是碍于身份才不说话的人也不在暗中表示反对了。
镇定自若的女声说着：“大脑的感知失灵…身体开始发烧…自我保护机制…第四阶段是…”
另一个声音用着饶有兴致的语气：“…是魇，得找到来源…有趣的观点，但是…先稳定温度…”
屋里头的从始至终就冷场了两次，第一次是在见面时，小僵尸七七误把清蘅错认成椰羊的那会儿。
“抱歉，七七这孩子的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从哪学来了椰羊这个词，一直心心念念着，我也不忍心纠正。若有冒犯，还请客人见谅。”
“没什么，反正童言无忌。”
用童言无忌形容七七，白术总觉得有几分微妙。按照常理，长生早该站出来说几句了，今日它却一反常态，转了一圈身子，头直直地勾着他的肩膀，就地假装冬眠。
第二次冷场让一条不会流汗的蛇都被吓得吐出了舌头。
被清珑予以否定后，七七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不是椰羊……是白色的头发，应该喊……阿姨”
白术的一声“对”字哽在喉咙深处——长生默不作声，只顾着将身体越盘越紧。
“七七，说错了吗？”
“七七说得对，来，这颗糖给你。”
清珑完全不受异样空气的影响，把随身携带的糖果交出去后，她对他说：“白术医师，请让我们开始正题吧。”
题外话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此后的探讨正入佳境。
璃月七星之一的玉衡刻晴在旁听了几分钟，留下了一名千岩军守着这道门，嘱咐他不要让任何人打断了他们的思路，便孤身一人去追溯这些奇怪的天外陨石的源头了。
白术中途来了灵感，带着他的那条蛇和七七挨个查房去了，清珑和派蒙则在原处守着旅者。
空的身体很特殊。能够挣脱共感，保留自我意识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或许，这也意味着特效药的发挥同样充满了不稳定因素——要尽快解决这件事。
清珑想定主意，决定插手。不过，唔，为了以防万一，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空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梦见了一只手为他更换枕巾。
“做噩梦了吗？空。”
“阿清？”
被清珑予以默认后，空抓住她的手。
清珑温情地轻轻按住他：“你做了什么梦？”
他说道：“我梦见我在爬一座雪山，怎么也登不到顶，很冷，好冷啊……”
很冷吗？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碰颈后的冰元素神之眼，中途碰到了头发便把这缕发丝勾到了耳后，再把置物柜边的冰块往外挪了一点。
考虑到自己的体温偏低，清珑将手抽了回来，用软绵绵的被子用力按住空的身躯。
“嗯，我听见你说的梦话了。你还在发烧，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吧。”
空顺从地闭上了眼：“嗯，好。”
“派蒙这边准备了能让身体变得暖呼呼的蔬菜汤哦！旅行者喝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派蒙？”
“是我啊，旅行者，你不记得我了吗？”
“……”
他心不在焉的表现被清珑收入眼底：“怎么了，空？不喜欢吃蔬菜吗？”
话这么说，他的情绪低落，却不像是因为这个：“总觉得，不是这样原因啊……你为什么不看我呢？”
清珑端凝着空的面容，眼中思索不断：“我在看你呢。”
“不对！你这哪里是在看我啊。”他闭着眼睛，叹息道：“阿清，果然……你还是更喜欢荧吧。”
在深深的静默中，清珑也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洁白的云般的抱枕边，有着沉静面容的金发少年沉吟片刻：“有很多事情，你都是和她说的多，对我说的少。”
他抱怨道：“就连那次也是，她说着‘别管哥哥了’就带着你去野外烧烤，结果连帐篷都是我送过去的。”
“还有去医院复诊的时候，你不准荧把结果告诉我，只有这件事，我是怎么也不想原谅你的。”
清珑的头上咚咚咚地冒出了许多问号，空，是分不清梦和现实了吗？
但她感到喉咙里有一种东西哽着，因为他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但我还是原谅了你，所以现在，你能看着我了吗？”
派蒙凑了过来：“阿清阿清，别介意，旅行者他现在不是很清醒，你随便说一点哄他的话就行了。”
“嗯。”她移开视线，接过派蒙递来的蔬菜汤，将空扶起来：“那么，我是不是得先和主治医师交流了你的病情后，再来夸你呢空，你想要我的夸奖吗？”
空被蔬菜汤呛了一下，欲言又止。
清珑正疑心他是不是一冷一热烧糊涂了，就见派蒙紧张兮兮地戳了他一下。金发的旅者便像失去了力气似的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烫。
自觉干了坏事的派蒙急得绕着他打转，气得直跺脚：“诶诶，旅行者，你怎么靠上去了啊，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快醒醒啊！”
“耳朵、好吵。”空用手捂着耳朵：“夸奖可以保留，但是阿情，我现在只想听你唱歌…”
“你还嫌我吵——！我看你是完全没搞明白情况，快—起—来—啊！”
清珑眨了一下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了刚才那句话在语调上的不对劲。她保持着这个艰难的姿势，伸手摸了摸派蒙的头发，有效地制停了她的不满后，方才在他的耳边问道：“阿情又是谁？”
空嘀咕着：“嘘，不能让荧知道哦，她肯定会很生气…很生气…闹着要给你取专属称呼了…”
“是这样啊，那你想听什么歌呢？”
他随口说了一个不存在于此世的名字。
说来惭愧，清珑已经把歌词忘得一干二净了，就记得一点旋律。
也不知道空是不是错误地判断了时间地点，在她的哼唱声中，他迷迷糊糊地结束了这个拥抱，在派蒙的冷哼中安静的睡去了。
清珑仔细地看着他的模样，忽然拿起床头的斗篷：“我需要出去一趟。派蒙，麻烦你把旅者最近几天去过的地方在地图上标出来吧。”
派蒙标好了路线，仍有些气鼓鼓地嘟着嘴巴：“那你要快些回来哦。”
清珑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她临走前再三确认了一眼，暗叹道：空，流浪诸天的旅人，崇高之人。
虽然看着你的脸，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但想必我等一定是在哪儿还有缘分尚未了结吧。
怀着不掺杂念的感谢的心情，她推开病房的门，抹去了淡淡的思量。
拿着地图研究了一会儿路线后，清珑以能够征服浪潮的速度全力以赴地跑向最近的目标点。
红太阳又一次浮出天青色的海底。
她的气势陡然一变。
身披如同丝缕一般的无垢之衣，很珍惜地挥使着一把魔兵，未将枪尖与泥土接触，而是将其对准了深渊法师的核心。深渊法师怪叫着跳起来逃跑，同时召唤出了三颗水球，却被她一箭钉在了大地上。
铛铛铛，她挥挥弓便打散了混合有未知力量的水球，跨过一片冰晶，“我的好搭档，许久不见，你怎么还在做坏事啊。不如，也跟我学学，尝试着做一点好事吧。”
“咕哇！”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哇恰！”
“那好，我们走吧。”
提着柔软的深渊法师的龙女将不感兴趣的目光投往了天空，随后钻入了树丛，矮着身子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了岩王帝君的神像。
叼着一颗颗岩神瞳的玄鸟们见到她来了，扑通扑通地拍打起翅膀，元素力涌动，羽毛在发光，它们汇成了好大一片晶石色泽的碧霞。
她接住其中一颗，放在神座下。鸟儿们也纷纷效仿此举，俨然有序，带着点近似人的礼仪之风，将爪中的石珀色眼瞳交还给它们的主人。
微光密集如雨，尽数落在她的身上。待清珑再次打开地图时，陨星碎片的位置也被岩元素标记出来了。
原本就是为了旅行者收集的岩神瞳，也合该因他而奉还。
接下来，清理被陨石碎片吸引而来的魔物以及回收碎片这种小事，在水属性深渊法师的帮助下全都是小事一桩。
“果然，命之座真的很适合当材料啊。既然能在天空中存在千年……想必也能包容同等的执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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