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行家
坠坠在卖与不卖间拼命挣扎，本分上讲，她是魔王派来的，要站在大祭司这边，但公主若是不高兴了，魔王哪里治得住。
正左右摇摆间，琉开口了，语气平稳：“怎么，觉得月儿眼里本祭司抵不过你？”
大祭司眼神冰冷，刺得坠坠头皮生疼。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伺候公主的，先前通月身边的大丫鬟不过热心，觉得大祭司无人使唤，擅自要帮他洗衣服。
结果大祭司有洁癖，他的东西别人碰不得。他也不说，只是拧眉看那丫鬟，当着她的面烧了那套旧服，从此偏穿白衣。
大丫鬟也不知事，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还有点委屈，到交好的丫鬟那儿嚼舌根。传到通月耳里，小公主拿她问罪。她仗着自己伴公主长大，赖脸求饶。琉只冷着脸皱皱眉，这丫鬟就被废了修为谴出宫去了。
那时她只是魔后身边一个新卖身的丫头，年纪尚小，还算干净。魔后看她手脚利落，反应敏捷，将她送去给公主伴读。公主时常开溜，将她变个模样代为听课，自己云里雾里去逍遥，所以她受了不少精心教诲。
她做事伶俐，得公主青眼，慢慢爬到贴身丫鬟的位置。公主平日护短，待她极好，海族世子拿她作胁，公主二话不说把他吊上梁，分毫不惧得罪海族。但跟大祭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坠坠定定神，慌忙道：“公主现应在暮街，与蓝淳上神一道儿。”
这一堂屋的弟子们前两天刚受过教育，很是自觉，纷纷四散，还有乖巧的，到屋外去敲课钟。
潜鹿抽一柄长剑就要杀下山去，见大祭司反而不慌不忙，整理一些细软丹药放进袖袋里。
他怒意冲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整理这些？暮街鱼龙混杂，赌坊花楼林立，各界势力交融，都是些乱世浑货，只认拳头，不认这些金银灵药的！”
坠坠大着胆子劝道：“潜堂主，您最好也带一些。”我们公主也不是个省心的。
沿街买了两把折扇，收拾了几个恶霸，通月带着蓝淳往花楼里进。
蓝淳急急拦住：“通月，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通月笑着，跳起来去勾他的肩：“花楼啊！你没来过吗？”
蓝淳皱巴脸道：“通月，我是个断袖。”
“我知道啊，看来你当真没来过，这儿除了姑娘也有小倌。”见他不解，通月细细给他分析，“我且问你，过去千年你默默爱慕我师父，师父可有回应？”
“没有。”蓝淳拉下脸来。
通月又问：“你可知缘由？”
蓝淳摇头，一脸虚心求教：“不知。”
“我再问你，这世上最了解男人的是谁？”
蓝淳难以启齿，羞红脸道：“妓……妓子？”
通月摇头：“错，是小倌儿。”
通月说着与他进了门，姑娘们见两人形貌上乘、衣着华贵，都围着他们打转。
一个美娇娘出来，先是一惊，转而缓下脸笑道：“呦！好生俊俏的客官，不知两位喜欢什么样儿的？要几个啊？”
这是异族聚集之地，不似凡界，连个老鸨都貌美如花，眼睛也更毒些。
通月掏出一块银元，调笑着塞进妖娘手里，趁机揩足油才道：“姐姐辛苦，我们公子要小倌儿，不在多，勾人些的就行。”
通月娃娃嗓音糯糯，一声“姐姐”甜得妖娘们心都化了，众人忙上来引他们到雅间就坐。
蓝淳听得怔怔，通月语气自如，言辞流畅，显然是个行家。
两人在雅间坐了片刻，一盏茶水未尽，妖娘领着个少年进来。
那小倌儿唇红齿白，眉目狭长，是挺勾人的。
蓝淳很满意，不料通月重重将杯盏往桌上一甩，青瓷茶器碎了一桌。
她怒声道：“姐姐可是欺我年纪小，竟带一个清倌儿来糊弄我！”
那老鸨吓得一哆嗦，扯着小倌儿跪下，连声告饶：“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通月仍不高兴：“你既认得本公主，还敢以次充好？”
那老鸨名唤音音，从前是魔界艳窟的姑娘，在人间学过几年戏腔。因小公主在楼里鬼混，爱点她听曲儿，成了艳窟的头牌。后来通月闹事，被琉抓回去，魔王知晓此事，在魔界禁她，她颠沛流离就到暮街开了花楼。
音音见识过通月的武力，不敢造次，细声解释道：“音音哪敢骗公主？泉泉虽是一个清倌，却着实是楼里最勾人的孩子。”
通月缓下脸色，音音才敢继续说：“音音知道公主并非寻欢，不必非要伺候人的。泉泉乖巧懂事，今日只当接待凡客，过了就烂在腹中，绝不会往外说半个字的！”
蓝淳不禁感叹自己老了，一个青楼老鸨都如此有眼力，心思细沉得叫人佩服。
通月转怒为笑：“姐姐想得周到，是本公主错怪了。这心意姐姐收下，泉泉我们也不会短了他的。”
她抛了一块银元到妖娘怀里，音音也不敢推辞，心想：小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也依旧娇纵顽皮。通月这许多眼也没认出她来，她心下不免失落。
音音出去把房门关好，施了禁术，叫两个下人守着，有任何动静及时上报，不可放人进去冲撞贵客。又去门前催使两个仆役，若见一白衣冷面的美男子在街上寻人，速速回来报予她。
房里泉泉跪着，和蓝淳大眼瞪小眼，相对两无言。
泉泉媚眼如丝，盯久了蓝淳受不住，向通月求救。
通月打量泉泉许久，朗声道：“起来吧。”
那妖精男生女相，起身时腰姿轻颤，走路时如风扶柳，举手投足间尽显媚态。
通月打趣道：“蓝淳，你的长相比人家一个狐狸精还妖艳！”
蓝淳气得脸红，正要辩驳就听通月说：“知道你差在哪儿吗？风情！”
风情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怕显得见识短浅，蓝淳就要问出口了。
通月也没给他问出口的机会，对那小倌儿道：“你有些什么本事？”
泉泉很恭敬：“奴家会媚术入琴。”
通月颇感兴趣：“使来瞧瞧！”
潜鹿和琉正在御剑赶来的路上，坠坠一路与潜鹿解说，宣扬她们公主的“光辉事迹”，倒也不显无聊。
“潜堂主您有所不知，我们公主天性活泼好动，那些个赌坊花楼她门儿清。大祭司不是担心她有什么危险，只是怕她在外惹事，树敌过多。”
潜鹿听到“门儿清”的时候，差点从剑上摔下去。
大祭司话少得可怜，乘白鹤全程一言不发。
潜鹿只得勉强稳着身形，听坠坠喋喋。
蓝淳学了两刻钟，始终弹得乱七八糟，通月没了耐性，打断他们道：“你起开，我来！”
蓝淳没有弹琴的底子，自知一时半刻学不会，乖乖让开了。
通月聪敏，泉泉讲的她早就烂熟于心，只消认真听一遍旋律，即可完完整整弹奏。
通月试弹了一段，很快摸得门路：“什么曲子不重要，只要媚术揉入得好，一样有用。”
她转头问蓝淳：“你觉得师父喜欢什么曲子，或者你喜欢什么曲子？你既没有天分，我们不如投机。”
蓝淳媚音入耳，心智已无，呆呆上前跪坐在通月身侧，抱住她的手臂撒娇似的蹭蹭。
泉泉被逗得止不住笑：“他这是中媚术了？公主刚刚心里在想什么，竟然在琴音里融入这样的指令？”
通月有些不好意思，拂开蓝淳的手答到：“我刚在想师父那一张虎脸，做什么动作会可爱些。”
泉泉脑补了下潜战神抱着袖子撒娇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通月问：“媚术醒后，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泉泉怜悯地看了蓝淳一眼，说：“媚术只是控制他人心智一段时间，经历过的人事物都会记得。”
通月又追问：“如何解？”
“解咒，如此。”他勾人的眼睛盯着蓝淳念解咒，以示范例。随后又将解术咒语教给通月。
蓝淳羞得简直要将脸埋到天花板上：今天真是丢人丢到九天外了！
最后泉泉教了蓝淳一段清心咒，嘱咐他回去勤加练习。
通月掏腰包，赏了泉泉三块银元。
老鸨在外急促敲门，听起来十万火急，通月让她进来。
音音一进来也顾不得礼节客套，直奔主题：“公主，大祭司已到暮街口，正向南来。”
通月一惊：“琉回来了？！”本以为师父坐镇万旭山，没闲工夫管她，玩两天再悄没声回去，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琉回来了，坠坠又是个不成器的，那寻找速度倍增。
蓝淳问：“可带了谁一道？”
音音回：“与潜战神一道儿，还有一个青衣小婢跟着。”大名鼎鼎的潜鹿潜战神，暮街上有点头面的都识得。
通月眼珠子一转：“楼里可有澡堂浴池之类的地方？”
音音不解：“后院北面有一处专供姑娘们沐浴的大池，唤作洗凝池；南面是供小倌儿们沐浴的，唤作华清泉。公主问这个做什么？”她心底其实是盼着两人逃走，莫要给她的花楼招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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