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再见
柳杜衡先行利落地翻上石头,然后冲着下面的江户递出右手。
“来。”
江户扬扬眉毛,没说话,只将一只手递了上去。
双手接触的一瞬间,柳杜衡顿时觉得心跳加快了些许,胳膊一用劲,毫不费力地把江户拉了上来,甚至又多用了一些力,让他贴近了自己的胸膛。
柳杜衡的心脏“砰砰”跳得极快,江户的耳朵贴上他的胸膛,只感觉那里震耳欲聋。
“怎么跳的这样快?”江户勾起嘴角调笑着,手还顺带不老实地暧昧地抚过那结实的肌肉,“怎么,稍微用点力气就疲惫了?”
那只手如同春风般拂过,柳杜衡舒服地“哼”了一声,只觉得喉咙里有些干渴,浑身燥热。
“这么多人呢,别闹。”
柳杜衡强撅了噘嘴,忍着欲望带着江户跳下石头,只见张端和那几名锦衣卫皆使劲低着头,狠狠压着嘴角,一幅“我们都听见了但还要装没听见”的样子。
柳杜衡的嘴角尴尬地抽了抽,不过好在他的脸皮够厚,他立刻调整好了心态,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指使几人向前出发。
·
这条小道极为狭窄,一个人通过都极为勉强,不过只要捱过这一段路程,走出几十步后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小道尽头突然宽阔了起来,虽然并不如桃花源那般让人惊喜,但也足够柳杜衡几人震惊。
此处地势平坦,许是刚下过秋雨的缘故,地面上的泥土湿润,散发着独特的气息,不远处搭建了几个小草棚,里面放置着木质的桌椅板凳。
而左手边则是一个简易的厨房,泥土垒的锅炉上架着一口黑黢黢的大锅,一看就知道饭菜质量差强人意。
右手边则是一座像模像样的小泥屋子,虽然不如石头垒的,但比起那几个草棚却好了太多,想来这就是督工专用的了。
再往里面走,则是一个下半部分挖空了的山洞,想来此处便是所谓的“铜矿”了。
“要进去吗?”江户问。
此时已过晌午,草棚中空无一人,人应该是全都进入铜矿继续劳作了。
柳杜衡回过身看了看,他们只有五个人,而铜矿内却至少有三十多人。
不管怎么说,此铜矿铸造伪钱的事情一旦证据确凿,铜矿被查封,这里的三十多名工人就会立刻失去了生计来源,难免不会心生怨恨,阻挠锦衣卫办案。
柳杜衡经过燕江府知府一事,对人性的认识有些颠覆,此刻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打算。
“大人。”
张端拍了拍柳杜衡,他这才回过神来,双眸平淡的垂着,沉声道:“先出去,发暗号,让所有人到山脚处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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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重新回至山脚处一空旷地,张端事先已经确认过此地偏僻,不会有人经过,他微微扬起头,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吹出清脆的哨声。
三短两长,这便是锦衣卫的暗号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三队锦衣卫全部飞身至此,集合待命。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再次重返铜矿,刚走过那条小路,江户突然定下步子,眉毛紧皱,疑惑地问:“那人……”
柳杜衡顺着江户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草棚之间喝着热茶。
虽然只有背影,但柳杜衡也能看出那男子虽身着平常服饰,但却不难看出他身上弥漫着的富贵气息,一举一动之间尽显嚣张,与跟柳杜衡和江户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状态全然不同。
“他怎么会在这……”柳杜衡失神喃喃。
江户忽然发现了什么,极为紧张地说:“你看他的靴子!”
柳杜衡定睛一看,那双黑靴虽是平常款式,可被衣角盖住的地方,隐隐约约可见一朵金边的芍药花。
芍药花!
此事果然和林生有关!
柳杜衡抽了抽眼角,脸色铁青,刀身因为被紧紧攥住而微微颤抖,那只手也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红。
“这个人,”柳杜衡的声音沙哑,“不能放过。”
突然,手上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柳杜衡低头一看,江户的手正搭着自己的手腕,这让他的理智很快恢复了一丝清明。
柳杜衡安抚似的拍了拍江户的手,双眸紧紧盯着那名男子。
而草棚中的男子毫无察觉,仍端着茶一脸餍足。
一阵风拂过,男子未等抬起头,他的瞳孔突然迅速扩\张,呼吸一窒,一只有力的手猛然捂住他的嘴,脖颈上架上一冰凉的物件。
柳杜衡勾了勾唇,脸上挂着笑,语气却极为狠厉。
“好巧啊——”
“钱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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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钱大人被革了官遣回家乡,今日竟在此地相见,实在是巧的很啊。”
柳杜衡跨坐是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满脸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对面对锦衣卫围住的钱征。
钱征一幅不卑不亢的样子伸手整了整衣领,极为强硬地回道:“我钱家祖上便在雁江,我当然就是雁江人士,怎么,锦衣卫管天管地,还管我们普通老百姓的籍贯不成?”
闻言柳杜衡哼笑一声,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钱大人哪里是普通百姓,您脚上那双靴子……价值不菲吧。”
钱征猛然低下头,一双黑靴和锦衣卫脚上的无异,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却了两步。
见状江户勾起嘴角轻笑,嘲讽道:“钱大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聪慧啊。”
钱征的脸色变了又变,眼角抽搐着尽是狠戾,周边的锦衣卫让他脱不了身,他冷笑一声,又耍起了擅长的把戏。
“江大人真是尖牙利嘴,你们无端端把我抓来,说着这些我听不懂的话,我看在好歹往日相处过一场的份上便也不做计较了,”钱征敷衍地拱了拱手,“在下先行一步,就不陪各位大人胡闹了。”
柳杜衡眉头一皱,他早已经听的不耐烦,右手一挑,柳叶刀直直出鞘,死死钉进钱征脚边的泥地之中。
刀刃锋利,一块衣角裁口平整缓缓下落,钱征黑靴上的芍药花跃然于各人眼中。
钱征倒吸一口凉气,不等反应过来,柳杜衡的手便拽紧了他的衣领,阴沉之色笼罩着钱征,让他不禁冷汗直出。
“他在哪。”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钱征被柳杜衡盯得发愣,心虚地侧过眼神。
柳杜衡提起嘴角冷笑,钱征心中暗暗发怕,却没想到下一秒,柳杜衡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松开他的衣领,手臂顺势搭在钱征的肩上,看起来像是两个人关系极好的亲昵之姿。
柳杜衡大咧咧地拍了拍钱征的肩,极为爽快地说:“逗逗钱大人而已,您怎么还当真了,哦对了,我记得上一次见面您还疯着呢吧,如今竟完全看不出疯魔之症了,是哪家的郎中竟有如此妙手啊?”
钱征:“……”
见钱征支支吾吾半天,柳杜衡突然失了兴趣一般将他一推,拔出还插在地上的刀,极为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泥尘,一边懒洋洋道:“既然来了哪还有走的道理,带着他一起回铜矿,他若是想跑,就打断他的腿。”
身旁的锦衣卫一点头,钱征双手一痛,背部传来撕裂的痛感,他疼得龇牙咧嘴,口中突然被一块破布塞住,喉咙里只能呜呜咽咽地好像在辱骂着什么。
柳杜衡转过身,对着不远处的江户歪了歪头,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可爱的笑。
·
铜矿内,钱征无缘无故消失,督工百寻而不得,心里自然慌乱了起来。
矿内湿热异常,黑暗中的火把显得吊诡渗人,几十个工人在各处忙活着,所有人的头发都剪的很短,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撸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红肿的湿疹,因为长时间没有被医治,那几处皮肤已经被尖利的指甲抓破溃烂。
“还没找到么。”督工轻声问手下。
手下为难地摇了摇头,见督工的脸色一沉,急忙说道:“许是使者有急事去忙了,属下立刻再去寻一番。”
督工没回话,手下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铜矿内的进度如火如荼,督工看着一枚枚铜钱凝固成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丝诡异的笑容,也许是有预感危险即将降临,他的内心越来越焦躁,双手不断颤抖着,十分企图握住什么来稳住心神。
与此同时,锦衣卫也已经穿过小路,走到铜矿前的平地上。
面前的铜矿入口昏暗,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嘴,趴在地上氶待将人咬得粉碎。
“跟紧我。”
锦衣卫在前面先行进入山洞,走在最后的柳杜衡趁机贴近江户道。
江户微微点头,伸手勾住了柳杜衡的腰带。
“嘶……”
柳杜衡轻喘着,旁边的绑着的钱征眼睛睁得老大,他竟不知道柳杜衡与江户是这样的关系。
“我就在你身后。”
柳杜衡感到脖颈处传来一团温热的气息和一缕清淡迷人的桂花香气,这股魂牵梦绕的浅香令他无比心安。
柳杜衡弯了弯眼睛,左手向后轻轻捏了捏江户的手指,带着他向前方的黑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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