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粮草
“你们怎么来了?”
这声音正是张端。
柳杜衡猛然睁开眼,门内的人与自己脑海中的人的脸重合了。
江户猛然松了口气,提着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柳杜衡的面色缓和了些许,随后忽然狠狠拽住张端的衣领,险些将他提起。
张端猝不及防,面容扭曲,呼吸甚至有些困难。
“大……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张端不解极了,困难地扭过头来看向江户,希望江户能给个解释。
江户没说话,装着没看见,扭头看向别处了。
张端欲哭无泪。
“你……你去哪了!”柳杜衡低着头,语气凶狠。
“去了趟校场便回锦镇抚司了啊。”张端无辜地说道。
“啊,司里的告诉我大人您找我了,我见您不在司里,便去了您家,也没有看到您。你们是……去找我了?”
柳杜衡深喘着气,手上的力度渐渐减轻了。
想来他与张端应当是前后脚去了校场,正好错开了。
“你和何人去的。”江户问张端。
张端终于得以呼吸,靠着门调整好呼吸,道,“与指挥使大人同去的。”
“他带你去校场?”柳杜衡皱皱眉。
张端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后憨笑道,“不过说来也巧,近日我倒是总是碰到指挥使大人呢。”
江户抓住了张端话里的重点。
总是见到?
“昨日我在茶铺买茶,就碰见了指挥使大人,今日出门正要出门时,也恰好遇见他了,实在是太巧。”
茶?
对了,那包庐山云雾是张端买的。
“他知道你买了什么茶?”江户疾声问道。
“知道,当时指挥使大人正在我身边。”
“那他也知道你买茶是要给柳杜衡?”
张端说,“也知道啊,大人问我了,我便随口与他聊了两句。”
柳杜衡蓦然变了脸色。
江户却微微一笑,脑海中的那根绳线终于接上了。
杨健果然对茶做了手脚。
如若不是柳杜衡把茶转送给了江户,那么喝下那茶,立刻身亡的……便是此刻好端端站在这里的柳杜衡了。
杨健要杀柳杜衡!
“怎么了?”张端看着面前两人神色各异,弱弱问道。
柳杜衡此刻应也猜出了个大概,他并不置声,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块草丛中捡到的腰牌,递给张端。
“不要轻易再与杨健有来往。腰牌,你收好,不要再弄丢。”柳杜衡沉声道。
张端接过腰牌,诧异道,“大人从哪里寻得的,今日我找不到腰牌,被管事骂了好一顿呢。”
柳杜衡没说话,对张端笑了笑。
那看似与平常无异的笑容,却让张端心里有些难过。
柳杜衡牵着马与江户走远了,张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手中的腰牌微微发热。
城内已四下无人,是道路两旁还有几家人家没有熄灯,隐隐给黑暗的道路照射一些光亮。
柳杜衡与江户并排而走,即使没有说话,两人心里却都觉得很温暖。
“好在张端没事,你也终于放下心了。”江户浅笑着对柳杜衡说。
不论杨健带着张端去校场欲意何为,杀人灭口也好,威胁警告也罢,好在张端还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柳杜衡挑挑眉,“哼,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本来我都不想去找他的,要不是看在他在我手下办事的份上。”柳杜衡说完又轻嗤几声,还嫌弃地撇了撇嘴。
江户一见柳杜衡这幅样子便觉得好笑,“你怎么还学会口嫌体正直了?”
“跟你学的,”柳杜衡低头轻笑,嘴不饶人,“你怎么也学会调侃别人了,江兄。”
江户脱口而出,“也是跟你学的呗。”
两人放肆地笑着,在此刻安静的街上并不显刺耳,反而清脆极了。
笑过片刻后,两人停了声,脸上的笑却还没有消散。
柳杜衡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江户的双眼,快要将灵魂陷进去。
“江户。”
良久,柳杜衡开口。
“此案了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江户闻言抿了下嘴,错开了柳杜衡的视线。
“还记得那日在驿站,你说我其实是怀念为在朝堂的感觉么。”
柳杜衡当然记得。
当时江户脸上的不甘,落寞,柳杜衡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曾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回渝都,不会有机会实现我真正的梦想了。”江户低下头,无奈轻笑。
“可是你回来了。”柳杜衡稍有急切地回道。
“所以,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走。”
江户蓦然严肃,神色自若,眼神坚定着望向柳杜衡。
柳杜衡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坚定。
是对于渝都的坚定,还是对于朝堂的坚定,或是也许可能,是对他柳杜衡的坚定。
柳杜衡不知道,他只知道,江户会留在这里。
马儿轻叫两声,许是饿了,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两人没忍住笑出声来,牵着马走远了。
没过两日,当时被派去查商铺的最后一队锦衣卫回来了。
当时柳杜衡与江户正在镇抚司内办公,正好见了这一队人。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柳杜衡,却得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你说什么?杨健?指挥使杨健?”
为首那锦衣卫抱着拳,语气铿锵,“正是。我们查的是燕飞与百柳的粮食铺与吃食店,那几家店铺的老板虽不是一人,但或多或少,都与指挥使大人有着一些关系。燕飞的几家店的老板,是指挥使大人的宅院管家的亲戚,百柳的粮食铺的老板,则是指挥使大人的娘子家的远房亲戚。这些人的关系看着十分生疏,几乎差点查不出来,所以我们才耽搁了几日。”
杨孜家找出的图纸,标识的却是杨健大费周章开的铺子。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这些店铺可还有别的古怪?”柳杜衡问。
那锦衣卫摇了摇头,“再无任何不妥了。所有的货物来源均为正经渠道,从商路那边来的。”
“那数量呢,数量都对吗。”江户摩挲着手指,淡淡问。
几人抬头互相看了看,“账本上并无不妥,仓库内我们也看了,大致与账本相同。”
“大致?”柳杜衡听到这两个字时拧了拧眉。
“吃食店倒是好说,但那几个粮食铺的仓库中,少说也有几千石粮草,属下们只能大致估计数目,无法拿来秤砣,一点点称量啊。”
这倒也是实话。粮食铺的流水太多,仓库内的存粮自然也是个大数目,谁也没有时间精力一点点去称。
几人走后,柳杜衡突然道,“这国库内的粮草,与普通的粮草并无不同吧。”
江户不明白此话何意,笑了笑,“都是百姓种的,国库中的又不是黄金镶边的,哪来的不同。”
柳杜衡点点头,端起案上的茶壶,起身走至院中。
江户不明所以,便也起身跟着去。
镇抚司院内摆着一养荷花的大水缸,此刻正是荷花开得正是美妙。
只见柳杜衡走至缸前,低头直勾勾地望着荷花,对江户说,“水与水也是相同的,对么。”
江户闻言一怔,似乎有些知道明白柳杜衡的意思了。
“如果我将这一壶水倒入另一个一模一样也装着水的壶中,你就会很容易发现那壶水变沉了,水甚至会溢出来,让人更容易发觉那壶里被人又倒了水。”
“可我如果将这壶水倒入这口大缸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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